接下來的日子,葛馨寧過得分外清閒。
繡完了兩架紗帳、十六扇錦屏和數十塊手帕之後,葛馨寧終於意識到,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這宅子的主人了。
書房的門每天都關着,好像從未開過一樣。這一處來往灑掃的奴僕倒是不少,卻個個裝聾作啞,竟沒有一個人肯過來跟她說句話。
正月裡的時候,葛馨寧還能勉強穩住心神;如今眼看二月已經過去了大半,她是再也坐不住了。
她開始每天到書房門口去張望,有幾次甚至想找個藉口到上房去打聽一番,但每次走到甬道盡頭的時候,她總是沒有勇氣再往前走。
她該用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去打聽他的事呢?他不到書房來,未必就是爲了躲他,也許是因爲太忙呢?
萬一到時候鬧了笑話,他一定會更加看不起她的。
已經鬧得那麼僵了,她又有什麼臉面到他的面前去……
葛馨寧思慮再三,總不敢走出去,寧可躲在自己的屋子裡煎熬着。於是她手上的帕子,也開始繡得越發粗糙了。
這一日天氣晴好,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竟有些微微的暖意。
殘冬將盡了。
葛馨寧推開窗子,看到書房門前依舊寂無人聲,不禁嘆了口氣,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哐啷”一聲被人撞開,葛馨寧吃了一驚,手中的針線笸籮打翻了,百色絲線散了一地。
“姐姐,你有沒有想我!”小皇帝歡呼一聲,連蹦帶跳地闖了進來。
葛馨寧看見是他,還沒來得及雀躍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卻不得不堆起笑容,屈膝行禮:“皇上。”
小皇帝忙拉她起身,抓着她手臂便不撒手:“這些日子,朕天天想你,只是母后管得嚴,師傅又多事不許朕出宮,可急死人了!姐姐,三個月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葛馨寧滿心酸澀,實在說不出話來,索性便不理他,只管蹲下身子撿拾那些針頭線腦。
小皇帝跟着蹲了下來,饒有興致地撿起一縷綵線:“姐姐,這是做什麼用的?”
“刺繡用的。”葛馨寧勉強答道。
“姐姐會刺繡?我也要學!姐姐教我好不好?”小皇帝拉着葛馨寧一起在軟榻上坐下,笑嘻嘻地問。
葛馨寧忙應了聲“好”,暗自鬆了一口氣,取過繃子來,將那些戳紗、撒線、挑花、納錦的針法細細地說給他聽,小皇帝竟聽得津津有味,穿針引線學得不亦樂乎。
葛馨寧放下心來,裝着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不是說太后管得嚴,今兒怎麼有空出來的?”
小皇帝頭也不擡地道:“這不是韓五病得厲害嗎?我就說來看看他,母后不但準了,還誇我是個仁君呢……”
葛馨寧全沒聽到他後面在說什麼,只急切地追問:“你說韓……他病了?什麼時候的事?”
小皇帝搔了搔頭皮,皺眉道:“出了正月,他就病倒了啊!大夫說雖然只是風寒,但外感內滯撞在一起,病得很兇險呢!母后還偷偷地抹了兩回眼淚,說是我們母子在朝中受盡欺凌,多虧有他幫襯着,如果他伸腿去了,我們今後還不知道怎樣艱難呢……”
葛馨寧沒等聽完,臉色早已變得煞白,連針尖刺到了手指都沒有發現。
“姐姐?姐姐,怎麼了?”小皇帝被葛馨寧的表情嚇到了,一邊用力搖她的肩,一邊大叫起來。
葛馨寧勉強說了聲“沒事”,心卻像是被架到了火上烤着,再也沒法子裝作若無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