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馨寧久久無言,最後還是堅定地擡起頭來:“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他會那樣待我!這件事,你若不是成心哄我,就一定是被太后利用了!那個老妖婆的手段纔多呢!”
莫丟丟無奈地搖頭:“她的手段雖多,卻也多不過我。壽康宮四下都是我的人,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鴿子落到我的手裡當然易如反掌。現在太后還沒有看到這兩個字,我也沒打算讓她看到——你猜,如果她看到了,她會不會仁慈地放過你?”
葛馨寧愣了半晌,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不信韓五會不管她的死活,可是她也不願意相信莫丟丟會騙她啊!
莫丟丟的爲人,她還是知道的。就算她看不慣韓五,也絕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挑撥!
“這件事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葛馨寧只能這樣想。
莫丟丟拉過她的手,嘆息道:“我雖然看不慣韓五,可也不願相信他會不管你的死活……但爲了以防萬一,這個地方你還是不要住了。跟我回昭陽宮去,那裡都是我的人,太后的手夠不到!”
葛馨寧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她一直覺得莫丟丟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傻姑娘,可是聽她的意思,進宮只一年多的她,竟然早已經到了太后都撼動不得的地步?
這時再回想她進宮三四個月就成爲皇后這件事,葛馨寧忽然發現,這個“傻姑娘”只怕也未必是那麼簡單的!
莫丟丟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笑道:“別把我想得那麼可怕,我可沒那麼大本事!要不是莫老頭慣會裝神弄鬼,我這會兒能在宮裡安安穩穩地當一個小宮女也已經是上天開恩了!”
葛馨寧聽得直皺眉:“莫老頭又是誰?你家長輩麼?”
莫丟丟冷笑道:“他說他是我爺爺——哼,誰稀罕那樣沒心沒肺的爺爺?我老爹五歲就成了孤兒,到如今我都十八九歲了,半路上又忽然冒出個爺爺來!他要幫我,就由着他幫,我可沒說我要認他做爺爺!”
葛馨寧聽得雲裡霧裡,想了許久才試探着問:“你說的莫老頭,是國師?他是你祖父?”
莫丟丟哼了一聲,摔帕子怒道:“我說了我不認他做爺爺!”
葛馨寧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禁暗暗驚歎。
莫丟丟進宮之前,一定不知道那個被兩代帝王敬若神明的國師就是自己的祖父吧?她的際遇之奇,編成話本子也差不多可以說遍全京城的茶館酒樓了。
莫丟丟卻沒理會她的感慨,只急道:“現在你還不信我麼?除了我,如今沒有人能保得了你!韓五那個混蛋,臨行前把宮裡和朝中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卻連你的生死都沒有考慮到,你還不明白麼?你還以爲他在乎你麼?”
“那是因爲他走得匆忙……”葛馨寧下意識地爲他辯解。
莫丟丟憐憫地看着她,一聲接一聲地嘆氣:“寧兒,你怎麼還是那麼傻?他走得匆忙?朝中的事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有什麼可匆忙的?那幾天他不過是陪着太后老妖婆在宮裡瞎轉,一會兒說要修涼亭,一會兒又要搭戲臺……哪裡忙過一件正事了?只有你傻乎乎地以爲他在忙!”
“不可能的……朝中的事情那麼多……”葛馨寧喃喃地低語,卻再也沒有了一分篤定。
莫丟丟攥緊她的手,嘆道:“寧兒,就算是真的夫妻,還有‘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他只是一個太監!他娶你只是爲了羞辱皇上,或者也爲了好玩、爲了騙人騙己,假裝自己跟正常的男人一樣而已,他絕不可能把你當真正的家人,你懂不懂!這麼長時間了,他折磨得你還不夠嗎?”
葛馨寧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莫丟丟嘆了一口氣,抱住葛馨寧的肩膀,嘆道:“我一直想勸你快刀斬亂麻,別再被韓五那個妖孽矇騙了,可你始終不願意信我……寧兒,全天下都知道那個混蛋只是把你當玩物,你卻還是傻乎乎地對他動了真心麼?你一向不是那麼糊塗的人啊!”
葛馨寧連連苦笑,一肚子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莫丟丟見狀,也便不再多話,只輕輕地擁住她,等她自己想通。
葛馨寧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想通的。韓五待她如何,她自認已經很清楚,她不信自己會爲了旁人的幾句言語,而去懷疑她自己的夫君。
可是……
莫丟丟的話,到底還是纏上了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從前的一些難解的疑惑,不受控制地一點點閃了出來,有點像傍晚時分丫鬟們點燈,這裡一盞、那裡一盞,園子裡很快就亮堂起來,原本隱在暗處的花木樓閣,漸漸地像白晝一樣清晰可見了。
她知道韓五是不喜歡她進宮的,可是他卻又叫她到昭陽宮去陪伴莫丟丟。這是個矛盾,葛馨寧先前不解,現在忽然懂了。
莫丟丟的爺爺是國師,先前很不喜歡韓五,可是自從葛馨寧在昭陽宮見過他幾次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在朝堂上跟韓五唱過對臺戲了。
這似乎是個偶然。
可是,真的是個偶然麼?
葛馨寧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國師認真地打量了她很久,還鄭重地囑咐她好好照顧莫丟丟。
這會不會正是韓五所期待的呢?
葛馨寧搖了搖頭,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
她相信莫丟丟是好心待她,卻也不願意把韓五想得那麼壞。
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吧?她想。
葛馨寧勉強擠出笑容,搖了搖莫丟丟的手:“既然你說要保護我,我可就賴定你了!他回來之前,我都要賴在你的昭陽宮,只要你和你家小皇帝別嫌我礙事就行!”
莫丟丟“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我不敢嫌你礙事,倒是你們嫌我礙事的話,我可以隨時給你讓位置!你別給我裝清白無辜,那個小傻子對你的心可還沒有死呢,說不定等韓五回來,你就成了他的主子了!哈哈,設想一下那時韓五的臉色,我就對他的凱旋充滿了期待!”
夢中說夢 說:
今天的作業一次交上來了,晚上木有啦!因爲蠢夢的蠢媽又把自己的手弄傷了,所以蠢夢需要回老家看看,明天白天應該也木有更新!當然晚上還是會保證三更的,不要想俺!╮(╯_╰)╭
回覆(6)
163章節 那個混蛋要回來了
葛馨寧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得收拾一下隨身衣物,跟着莫丟丟進了昭陽宮。
丫鬟們自然是極力阻攔的,尤其是憐兒和元哥兒,簡直已經把她當作了背夫出逃的女人了。
倒是蘭姑神色淡淡,非但沒有說風涼話,反倒囑咐她在宮裡事事小心,又說府中一切有她照應,定然不會出錯。
葛馨寧沒什麼不放心的。
她已經把韓家這棵大樹的枝枝葉葉都剪掉了,應當沒有招風的道理。除非真有人不嫌麻煩,想要勞師動衆地來把它挖出來,否則韓家一時半會兒還倒不了。
只是,她所真正擔憂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昭陽宮中,其實一直是很繁華熱鬧的。莫丟丟性情灑脫、不拘小節,故而此處的宮女也極少拘謹,無事的時候往往聚在一處,笑鬧成一團。
小皇帝如今也常來,於是熱鬧之外再添一重忙亂,每天都過得像鬧劇。
葛馨寧時時勸自己看開些,卻總是在笑鬧之中,不由自主地便出了神。
心裡總覺得有一塊地方是空的,笑着笑着,便覺得失落起來。
莫丟丟還是不死心,想攛掇她跟小皇帝“鴛夢重溫”。葛馨寧無法解釋,只有時時小心躲避。
小皇帝倒也有意思,嬉笑打鬧的時候,總是往葛馨寧這邊蹭,可是一旦莫丟丟避讓出去,他便會有意無意地離葛馨寧遠一些,有時還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自然,當葛馨寧留意到他的時候,他依然還是那個只會呵呵笑的小傻子。
於是這一段時日一直相安無事,葛馨寧也漸漸地習慣了這樣悠閒的日子。
兩個月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葛馨寧每日差人回府去問有沒有韓五的書信回來,得到的答案永遠是“沒有”。
倒是宮裡常常有韓五的消息,何日行軍到了何處,何日在何處安營紮寨,何日在何處與敵軍短兵相接,何日何時攻城,何時何地與何人會師……
時日長了,葛馨寧才漸漸明白,韓五未必真的忙碌到沒有時間寫信的地步,他只是沒有時間給家中寫信而已。
或許,對他而言,那也不算是“家”吧?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葛馨寧反倒不再那麼患得患失了。她只是越來越習慣安靜,常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看書、刺繡,一整天都不需要說一句話。
莫丟丟想了很多法子試圖幫她,卻總是藥不對症,往往只能把葛馨寧搞得哭笑不得,隨後一切仍然如舊。
這日,昭陽宮的小太監照舊把傳往壽康宮的公文截了下來,送到莫丟丟的手中;莫丟丟也照舊叫人去喊了葛馨寧過來,一起拆看。
其實,葛馨寧已對這些公文沒了興致。
漠北來的公文,大約十天左右纔會有一次,無非說些戰事勝敗的公事,末了程式化地頌揚一下皇帝的聖明,表達一下對太后安康的祝願,也就是了。
倒是信鴿每兩三天就會來一隻,那是直接飛往壽康宮去的。莫丟丟時常會截下那些鴿子,卻從未得到過什麼有用的消息,因爲那些小小的紙捲上面,永遠只會說些日常飲食、穿衣行路之類的小事。
可是,葛馨寧在意的,偏偏就是那樣的小事啊!
莫丟丟熟練地將公文的袋子拆開,取出來交給了葛馨寧。
依然是熟悉的字跡,葛馨寧卻已漸漸地不怎麼在意了。
麻木地讀完了上面的內容,莫丟丟沒什麼反應,小皇帝卻已喜形於色:“咱們要打勝仗了?那些壞人是不是要屁滾尿流落花流水了?”
葛馨寧勉強笑了一笑,敷衍道:“正是,只要這一次大獲全勝,咱們的軍隊就可以班師回朝了。敵人吃了這一次的虧,至少有幾十年不敢犯我邊境。”
小皇帝拍着手跳了起來。
莫丟丟卻撅起了嘴:“這麼說,韓五那個混蛋要回來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葛馨寧配合着笑了一笑,心裡竟沒有多少波動。
原本她以爲自己會數着日子盼他回來的,誰知不過短短几個月的工夫,她竟已經學會不在意了。
這時小皇帝忽然笑了一聲,葛馨寧下意識地擡頭去看,卻見小皇帝恰好也在看着她,神色竟似乎有些悲憫。
葛馨寧疑心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時,果然只能看見一張氣鼓鼓的臉:“如果韓五晚幾個月回來就好了——最好他明年再回來,這樣姐姐就可以在咱們這兒住到明年了!”
他這句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很短暫的停頓,葛馨寧的心頭忽然跳了一下,生出了一個莫名的念頭。
有一瞬間,她以爲小皇帝會說“最好他永遠不回來”。
這個念頭一起,她便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可是小皇帝已經開始如常笑鬧起來,莫丟丟將公文封好,依舊叫人送到壽康宮去,隨後便叫人取了棋盤出來,要葛馨寧陪她下棋。
葛馨寧藉口頭痛,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暗中卻叫了個小宮女過來,讓她到霞影殿去傳話,吩咐那裡的小太監留心小皇帝的一舉一動。
這也算是葛馨寧的一個小小心機,連莫丟丟都不知道的。
上次進宮“陪伴”莫丟丟的時候,韓五曾經將自己在各處宮殿裡安插的心腹說了幾個給她知道,其中便有霞影殿的小安子。葛馨寧以爲自己永遠用不到這些人,此時卻莫名地覺得非用不可了。
女人的直覺,是一種毫無道理的東西,可是事實往往會證明,那種玄妙的東西是很準的。
這就是葛馨寧這一次莫名焦躁起來的原因。
當然,這種“直覺”還是不準的好,可是,萬一呢?
她怨他、恨他,卻依然無法不爲他而擔憂焦慮……
或許,這只是一種習慣吧?她只能這樣欺騙自己。
傍晚時分,小皇帝出了昭陽宮之後,果然照例去了霞影殿。
葛馨寧翻來覆去,一夜未眠。
小皇帝那個悲憫的眼神,無數次在她的眼前閃現,像一個噩夢,揮之不去。
她越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於是心裡的憂慮,成倍地增長起來。
天亮之後,霞影殿的消息便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