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馨寧自然是不願的,可是太后親自來了,她敢說一個“不”字嗎?
韓五臨行前反覆囑咐她不可進宮,雖然並未解釋原因,她卻也知道,宮裡水深,絕不是她可隨意前往寄居的地方。
那裡根本就是一個龍潭虎穴,如何能在那裡安心養病!
葛馨寧心裡的又急又氣,偏偏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拒絕,只得沉默下來。
太后見狀,不由得嘆了一聲:“你不肯去,厭煩我,這也怪不得你。上一次的事,確實是因爲我的疏忽,害得你被賢兒欺辱……如今賢兒已經不在了,宮裡再沒有人可以折辱你,你還怕什麼呢?難道你覺得我會算計你麼?”
短歌行很想點頭稱“是”,最終還是強忍住了。
除了要算計她之外,葛馨寧想不出任何一個理由,能讓太后屈尊紆貴來這裡接她進宮的。
但這話她是不敢說的。除了稱病之外,她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拒絕太后的吩咐。可是如果太后不接受這個理由呢?
葛馨寧真的有些慌了。
這時太后擡了擡手,那小太監便慌忙衝了過來,輕輕扶太后起身,笑道:“太后也不必爲這點小事生氣,想必是韓夫人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所以不敢進宮作陪……朝中官宦人家的妻女,有見識有才氣的比比皆是,您何必一定要叫這個女人作陪呢?”
“你懂什麼!”太后沉下臉來,向那小太監怒聲呵斥。
小太監縮了縮脖子,不敢言語。
太后便向葛馨寧笑道:“轎子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你若是行動不便,可叫人用椅子擡過去,不必走路,也不必顧忌什麼規矩之類,進宮之後,也只當是在自己家就是了。”
葛馨寧慌忙搖頭,太后卻已轉過身去要出門了,只留給她一個後背。
“太后……”葛馨寧心下發急,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太后沒有轉身,聲音似乎有些冷:“韓五遠在漠北,音信不通生死不知,你總該好好愛護自己,才能讓他放心,是不是?”
葛馨寧聽她話中似乎有威脅之意,再也不敢推卻。
太后滿意地笑了笑,邁步便要走,卻忽然轉了回來:“這屋子,跟先前大不一樣了。”
元哥兒忙在旁陪笑道:“這是五爺爲了討夫人喜歡,特地叫人來改的;園子裡有好幾處景緻,也都是照着夫人的心意改建了……”
葛馨寧幾次呵斥不住,到底叫她說出了幾件事來。
太后不知何時早已站住了腳步,久久立在門口,不知在想些什麼。
葛馨寧早嚇得屏住了呼吸,只有不受控制的心臟“咚咚”亂跳,震得她的胸口都有些疼。
許久之後,太后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語不發地擡腳便走。
葛馨寧連一句客套話都沒來得及說,太后已跨出了門檻。
這時似乎已經再也無法挽回了,葛馨寧頹然躺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園子裡忽然又熱鬧起來,只聽一人揚聲叫道:“你們幾個小東西長出息了哦?韓五那個死太監在家的時候都沒說過不許我進門,你們倒敢攔我!”
這聲音似是從遠處傳來,越走越近,等幾句話說完的時候,聲音已到了廊下。
隨後便是太后的斥責聲:“淮南王,你這樣張牙舞爪,成什麼樣子!”
段御鋮“嘿嘿”一笑,聲音無比諂媚:“原來是太后……啊,您怎麼會在這裡?”
太后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冷冷地道:“韓五不在,你一個男人,到這裡來似乎有些不合適吧?”
段御鋮依舊笑嘻嘻的,十分不以爲然:“就算韓五在家的時候,我一個男人,到這裡來也依然不太合適……”
“你既然知道,還不快快隨我離了這裡!”太后似乎已有些不耐。
段御鋮卻不理她,不知怎的徑直闖了進來,向帳中的葛馨寧誇張地拱了拱手:“韓夫人吶,這麼多日子見不到你,可叫本王想死了哇!”
“王爺年輕有爲,富貴榮華,爲何要尋死?”葛馨寧裝着不懂的樣子,皺眉問道。
元哥兒一個沒忍住,“嗤嗤”地笑了起來。
忽聽一陣門簾響動,卻是太后去而復返。
葛馨寧多少有幾分不自在,卻又隱隱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忙向段御鋮暗暗使眼色。
段御鋮也學着葛馨寧的神情,裝起了糊塗:“韓夫人,您的眼睛怎麼了?不舒服麼?”
葛馨寧恨得直咬牙,生怕太后犯疑,忙道:“病得只剩半條命了,眼睛腫得不成樣子,你倒來嘲笑我!”
段御鋮很不客氣地在牀邊的方凳上坐下,“嘿嘿”地笑了起來:“怎樣,到這會兒才知道,還是本王待你好吧?你看,你三天兩頭生病,韓五隻會遠遠地躲到漠北邊城去,只有本王還敢冒着被傳染上癆病的風險來看你……”
“你纔是癆病……”葛馨寧忍不住怒罵,隨後纔想起太后還在這裡,忙又斂了怒色,作低眉順眼狀。
段御鋮渾然不覺,仍是笑嘻嘻的:“自打去年春……哦不,前年冬裡,你就一直斷斷續續地病着,吃藥也不見好,不是癆病是什麼?我看吶,你確實是時日無多了,要不了多久,韓五那個死太監大概就可以換個溫柔漂亮一點的媳婦了……”
葛馨寧被他氣得險些吐血,但看到太后的神情從惱怒轉爲疑惑再變爲平淡,她又禁不住暗暗佩服段御鋮的手段。
看着二人吵鬧了好一陣子,太后才悠悠地開了口:“你們兩個在一起倒是熱鬧得緊。”
段御鋮“嘿嘿”一笑:“想我淮南王爺風流倜儻俊逸無雙,哪個女孩子能抗拒得了?韓夫人爲本王的風采而傾倒,也是人之常情……反正韓五是個太監,他就算要吃醋,也沒有吃醋的資格……”
太后忽然冷下臉來,怒聲道:“你四處招蜂引蝶,敗壞皇家名聲也便罷了,如今連有夫之婦也……簡直太不像話!你不怕天下人恥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