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閣 頂樓門前。
在靈鷲一干的弟子的陰森森的注視下, 有兩個人若無其事的站在對面。
這兩個人,一個人是根本不把他們一干人放在眼中,這當然是我們的蟬兒姑娘, 而另一個叫東方命福少年, 則是一直眉頭深鎖, 似有悲事, 根本無暇理會這些白衣守衛們。
“哎, 你說他們兩個人在裡面說些什麼?真沒想到,葉楚天竟然就是那南疆丟失的世子,照這麼說, 他的母親就是琴操郡主,那他的父親是誰?這得改天好好問問寧非……”
蟬兒跟命福兩人, 一個是如劍疼愛的丫頭, 一個是也楚天的貼身小廝, 在長生閣裡,早也混得熟稔的恨了, 再加上命福一向憨厚老實,對驕縱蠻橫的蟬兒忍讓有加,從來不與她計較,還處處的維護她,蟬兒他鄉遇故知, 也跟他親近起來。
“他是世子的話, 倒是跟主子有些般配了”。
蟬兒捏着下巴, 手指點着臉蛋, 一下一下的分析, 之前她之所以對也楚天起了殺心,除了蘭玉麟的脅迫, 主要還是她有自己的原因,一是因爲如劍要救他都不顧自己的性命了,二是因爲她心中有數,以如劍的身份,將來是斷然不可能下嫁給凡夫俗子的,與其以後讓她痛苦,還不如早點了斷些乾脆。
可是現在看來,一個未來式南疆王獨一無二的世子,一個未來是京城中獨一無二的親王,兩人的身份不相上下,看起來勢均力敵,更關鍵的是……
蟬兒望向那扇緊緊關着門,靈秀的雙眸一暗……
更關鍵的是,主子的心,早已經全數放到了葉楚天的身上,這份執着,就連一向鐵石心腸的她一路看來,都不禁唏噓感嘆。
所以,蟬兒一向是速戰速決的人,心中的天平立馬倒向了葉楚天,既然是主子想要的,既然能讓主子平安無虞,又能讓她開心幸福,那就是她的任務了。
而現如今,擋在這任務的路上的頭號障礙,便是那討厭至極的蘇錦了,那人自從知道了葉楚天是世子之後,蘇錦整個變了一個人,很快的就將她面紗被揭之事告之了寧非的爹爹鳳凰侯,此刻一行一動儼然以世子妃自居了。
“如姐姐什麼時候能出來,她該不會被一直鎖在這樓臺之上了吧”正當蟬兒義憤填膺咬牙切齒之際,一旁一直默默不語的命福突然沉沉開口,打斷了蟬兒的思緒。
“這倒不會,聖女受封之後都要呆在這摘星閣中靜心養性一百天的,一百天之後便能下閣了”蟬兒看到命福的臉色不好,撞了下他的胳膊:“哎,呆子,你怎麼了,你家死人了?”
倒不是蟬兒找事,在蟬兒的印象中,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讓她難過的事情,她能想到的傷心的唯一理由大約就是家裡死人了。
殊不知,命福聽了這句話之後,臉色更加的悲慼了,這個往日一向平和憨厚的少年,眼神中卻在一刻間迸發出萬箭穿心般的痛苦與仇恨,這讓在旁的蟬兒駭了一跳。
“難道……大娘她……”蟬兒小心翼翼的開口,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葉振仲乾的”。
命福紅着眼睛點點頭,他那日與如劍分別了,回到家時,進門便看到了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而他的母親也閉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沒有了呼吸。
“哎呆子,你……你別難過了,我……我……”要說這蟬兒生下來什麼事情都幹過,唯獨這細聲細氣安慰人的事情沒怎麼幹過,她悶了半天,一雙小手搭載命福寬厚的肩膀上:“我會替你將他們都殺光了的,你放心好了!”
就說嘛,殺人才是她擅長的,安慰人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謝謝你,蟬兒姑娘”命福收起眼中的仇恨,誠心誠意的道謝:“不過我孃的仇,我一定要親手報的,我一定要親手報的”。
兩個正說着,那兩扇緊閉着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白衣的也楚天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大病方愈,臉色依然蒼白如紙,只不過那雙凌厲的眸子恢復了早日的光芒,一雙瞳仁漆黑無邊,瞬間黯淡的身後的夜色。
此刻他清冷着眸子,緊抿着薄脣,全身有隱忍不住的怒氣散發出來。
“葉楚天,啊不,你已經認祖歸宗了,應該叫你寧楚天了,哎呀,怎麼這麼彆扭,算了,反正你也受封了,還是叫你世子吧”
蟬兒一見葉楚天出來,立馬顛顛的湊上去,一改往日的態度,在他身邊打轉:“世子大人,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呢,外面的人你交給我好了,你們這麼長時間才相聚,應該……”
在葉楚天冷冽如霜的眼神中,蟬兒的話自動的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她心裡不禁腹誹,這麼長時間,這人的脾氣怎麼一點都沒改,這一副天下人勿近的眼神怎麼還這麼的駭人……
正在蟬兒腹誹時,一陣夜風吹來,掃在幾個人的身上,讓這幾個身在高處的人不禁心生寒意,葉楚天也察覺到了這冷意,卻第一時間向那門內看去。
那凌厲的眼眸,就在那一瞬間柔和下來,他似乎略有掙扎,但是很快就放棄,他一甩手,將身上的長袍一脫,拿在手上,又倒回那扇門中。
那抹白衣黑髮的身影還站原地,此刻正揹着他,夜風一起,她及膝的長髮便飄揚起來,在月光下,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葉楚天的手從袖中伸出,慢慢的觸向那飛舞的長髮,可是在即將觸摸上的那一霎那,卻有停住手。
他的手就停在那裡,無言的看着她的長髮,眼眸中風起雲涌,彷彿這比天色還黑的長髮,一觸上去便會變成灰一般。
在他眼底有溼潤的東西涌出來之前,他將手中的長袍躲開,利落的披在她的身上。
如劍驚覺,回過頭來,那張纖塵不染的臉龐上卻還掛着沒來得及拭去的淚水。
葉楚天的雙眸中,看到那些晶瑩的淚珠,驀然涌上一抹痛苦,他走到她的跟前,輕輕的低頭,伸出雙手,動作溫柔仔細的繫着袍子的繫帶。
“公子?”葉楚天高出瞭如劍許多,使得如劍只能微仰着頭才能看得清他的臉上的表情,可是即使這樣看到了,如劍卻還是猜不透他是喜是悲,想到這裡,她的眼中不禁又掉下兩串淚來。
老天爺啊……爲何要如此的對待她,她無慾無求,無貪無念,只是想一生安靜的呆在這個男人的旁邊,可爲何就是這麼的艱難,就像現在,他明明的就近在她的眼前,近的就連他的呼吸都能打在她的臉上,可是她的心卻是如此的絕望的冰涼,因爲對她來說,他簡直比那天邊孤寂的星星都要遙不可及。
“不許哭了”葉楚天將繫帶繫好,又輕輕的替她輕輕的撫平了雙肩,他方將眼光移到她柔和的小臉上,聲音低啞又不容抗拒:“聽着,夏如劍,從今天開始,會有很多人流淚,但絕對不會是你了”。
“公子……你是怪我了吧?”如劍低下頭,她成爲聖女,雖然是爲了救他,可是她心中知道,他是生氣了。
“不婚不嫁,孤獨終老?”葉楚天挑着眉看着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看到她難過的那一張小臉,最終卻細不可聞的嘆了聲氣,他終於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上她的長髮。
“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你若不婚不嫁,我便一生不娶,你若在摘星閣中孤獨終老,我便致死不出這南疆一步,世間這麼冷,如劍,只有在有你的地方,即使翻山涉水,即使兩肩霜花,我纔會覺我的心還是熱的。”
“更和況,事情還沒到這一步,你就好好在這呆着,外面的事情你一件都不用管,就像你說的,那些讓你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的人,一個一個,我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蟬兒望着葉楚天離去的背影,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這個可怕的人透漏出來可怕的氣勢,隱隱覺得有些人快要倒黴。
她顛顛的跑向如劍的身邊:“主子,世子他……要幹什麼?”
如劍扶着身上的白袍,有些出神,她轉身望向聽星閣下面的細不可見的萬家燈火,嘆了一口氣:“第一個倒黴的,會是葉家山莊”。
蟬兒聽明白瞭如劍的話,有些賭氣:“那也是他們活該,葉振仲這個老狐狸,作惡多端,罪有應得”。
如劍望向北方的位置,眉間涌上一抹愁色,葉家山莊……這些天大家受了這麼的挫折驚嚇,似乎將一個很重要的人忘了。
如劍低頭,掐指一算,慕容櫻肚子的嬰孩……就要出來了呢……
蟬兒跟了如劍這麼久,在加上她天資聰穎,一下子就猜到了如劍的擔心,她大手一揮:“主子不要擔心,無論是以前的慕容櫻,還是現在的蘇錦,我都會替你擺平,然後把世子送到你懷中的!”
“蘇錦?”如劍一直不知道蘇錦那面紗事件,此刻聽說她的名字跟慕容櫻在一起,有所察覺:“你提蘇錦是什麼意思?”
蟬兒便有些愧疚,說到底,蘇錦的事情是她一手搞出來的,當初爲了設計寧非,誰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又一揮手:“主子不要管了,反正我會搞定的”
聽到蟬兒提到了蘇錦,如劍又想起那天在馬車見到的那面紗上的一雙美目,她微微的皺起眉頭,那雙眼睛,爲什麼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雙眼睛,她分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可是爲什麼想不起來的呢……
“蟬兒,你不懂”如劍輕輕的轉過身,聲音低涼而又無奈:“無論是慕容櫻還是誰,從來都沒有外人走到我跟公子之間,橫在我跟公子之間的障礙,一直以來,都是我們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