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劍!”
如劍剛出棲鳳軒,就被人叫住,她低頭,調整好儘量不讓自己顫抖,轉身。
“公子”
葉楚天從一羣人中走過來,依舊是一襲白衣勝雪,纖塵不染,無論有多少人在他的周圍,他永遠都是冷冷然的,好像再多的熱鬧跟喧囂都走入不了他清冷一片的眼眸。
“如劍,你的臉色不好”葉楚天低頭看着她,清冷的眼眸裡閃過濃濃的關切。
“如劍,我與櫻兒……”
“公子不必說了。”如劍聲音低緩,放佛用盡了所有力氣:“慕容姑娘突遭此橫禍,如劍心有愧疚,要不是如劍生那場大病……或許……”
“沒有或許!”葉楚天最見不得如劍皺眉的樣子,因爲如劍一皺眉,他就會無所適從,手足無措,這對於一個暗地裡殺人不見血的暗衛頭子來說是很難想象的一件事情。
“如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或安享天年,或突然禍死,豈都是自己說了算的!縱使你沒生病,縱使我早走幾天送了她們回去,那麼就是慕容一家真的無一生還了,所以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如劍,這是我們誰都改變不了的。”
“公子……”如劍擡起一張小臉,看到如此冷漠冰冷的葉楚天,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這樣漠然的表情如劍很是熟悉,每每夢迴難辨之際,她總會夢到那個孤冷陰僻的少年一臉沉重的在窗外望着她,她很想起來,把他擁入懷中安慰,無奈在夢裡,自己動彈不得……
“如劍……”葉楚天嘆了一口氣,摸着如劍的頭,將語氣放的柔軟下來:“我此生是定要負了你的,如劍,我還是那句話,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絕不會放你走的!”
在我身邊,無情無愛,無名無分,呆一輩子,縱使我死後會因爲自私下地獄,但是我絕對不會放手,一刻也不會。
“天冷了,回去吧,我跟爹還有其他人有事相商,肯定的回去的晚一會兒,聽着,你一定要早早睡覺,不用等我。”
葉楚天特意囑咐,因爲他知道,他若不特意叮嚀,無論多晚,如劍肯定是不肯睡得。
“嗯”如劍答應着轉身。
葉楚天望着如劍的身影,知道那小小的黃點消失不見了,他還佇立在原地,如劍,你定覺得無情谷的可惡至極,沒有一絲人性吧,如果有一天,你驀然發現,其實我也是這樣的人,我手上的鮮血不會比他們少,到那時,我是不是再也沒有,聽到你溫暖的叫我聲公子了……
“出來吧”那個黃色的身影消失了好久,葉楚天才冷冷的開口。
“二少爺”暗衛的首領葉祖壑從灌叢中應聲閃出身來。
“說”
“少爺,雷家門的網已經撒好了,就等着雷老爺子的小兒子擺滿月酒那天動手了……”
“不過少爺……雷老爺子一向樂善好善,是咱們江北出了名的俠士,人脈結交也十分的廣,我們是不是將拳法得手後,悄悄的退了,別引起太大的動靜……”
“哼”葉楚天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一抹邪笑,他斜瞅着葉祖壑。
“你見過有俠義人士六十歲還娶妾生子的麼?”
葉楚天望着那抹黃色身影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久,突然覺得心口有些鈍鈍的悶,他要開紙扇,聞着那熟悉的藥味,舒緩了許多。
他驀然睜眼,裡面依舊是望不到邊的冰冷。
“雷雄痕在內,雷家上下全都給我照管好了,一個活口也不許留……”這些年來,他次次事情能做的滴水不漏,人神不知,不留活口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是”葉祖壑抱拳。
“等等……”葉楚天搖着扇子喚住他:“最近無情谷在江南一帶活動甚是囂張,接連洗劫了些許門派,最近竟然連慕容山莊也給掃了,你派十六組去打聽一下,我懷疑他們……跟我們的目的一樣……”
“是”葉祖壑走了又回,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了:“二少爺,最近江湖上……略有一些關於您的不好的傳聞,可能是我們哪一方面沒看好,走漏了消息,您最近行事小心點爲妙……”
葉楚天聽了,臉上都沒變,就擺擺手讓他去了。
他依然癡戀的看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外面的人怎麼看我,那關我什麼事情,就算全江湖的人都唾棄我又怎樣,我只是……唯獨在意的……是你的目光,哪怕你對我有一個失望的眼神,我的身心便掉入萬劫不復之境地,如劍,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慕容夫人上吊自盡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如劍正在給葉楚天整理秋天要穿的衣服,當漱玉慌張的跑進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一下子癱坐在上紫檀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這個富貴柔弱的女人,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喪父失子的痛苦,狠心的撇下孤苦的女兒仙去了,這個江南七舵家的小姐,慕容家的夫人,人們在惋惜同情的時候,似乎都忘了她有着自己的名字,一個美麗的動聽的,不似是江湖兒女的名字:秦汀蘭。
秦汀蘭的葬禮就選在了葉家辦理,如劍跟在下人的隊伍裡,看着慕容櫻抱着母親的骨灰,跟父兄族人的骨灰混在一起,一起下了葬。
一夜間,這個惹人嘆息的女孩似乎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了軟弱,也沒有了眼淚,只是平靜的將親人的骨灰安靜的放進泥土裡,美麗動人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一滴眼淚,只是在擡眼時掃過如劍這裡,目光冰冷而深沉。
如劍看着他的公子穿着她準備的喪衣,站在那一片白色的人羣裡,依舊是清冷而孤立,漆黑的眸子裡表情難辨,如劍輕輕的嘆一口氣,看着偶爾劃過天空南飛的雁,心想,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真的到了初秋了。
葉家大廳內。
葉振仲謝振雷兩大當家以及葉家的衆子弟護衛中排位較高的都依次坐在大廳內,在他們對過的則是此次葉御風從江南帶來的各大受損門派的代表們。
“葉莊主,承蒙你盛情款待各位,實不相瞞,我們此次來江北可不吃吃喝喝的,在座的每一位或是自己的同門,或是平時交好的門派,最近都收到無情谷賊人們的殘害,這叫我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二十幾年前,無情谷猖獗時,也是葉莊主仗義挺身,擊退了賊人,大夥這次前來就是找葉莊主商量個對策!”
葉振仲靜靜聽着江南派別的人話,並沒有即時的搭腔,反而是心直口快的謝振雷抄各位一拱手:“好說,各位,此次江南的各位兄弟受此大辱,我等絕不會袖手旁觀,只是不知,無情谷此次出動,可是段無情親自出手了?”
江南衆人聽了這話,士氣明顯的下降,說就說的事,無情谷製造了這麼多慘案,卻根本沒有用到段無情親自出手,而辦成這些事,只是他的兩個徒弟,一男一女,段無心,段無淚。都是段無情平時訓練的殺手,此次江南之劫,都是出自這兩個狠毒無情的兩徒弟之手。
聽完衆人的敘述,謝振雷面有憂色:“這麼說,段無情的徒弟都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了……這才二十幾年的時間,段無情竟然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後人了?”
“二叔,你別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啊,無情谷就真的有那麼可怕麼,要我看就是一些趁人不備的打個措手不及的小人罷了!”葉御風看了一眼在後面坐着的慕容櫻。
慕容櫻還帶着孝,一身白衣在人羣中顯得尤其的顯眼,她,自從坐下便低着頭,沒說一句話,像一隻美麗蒼白鳶尾花,讓人更加的憐惜動容。
“依我說,我們各門各派就都出力,選出各家優秀的子弟,組成一個一隊伍,選出一個領導人,去攻打無情谷,我相信,及各家之力,定能拿下無情谷!”
葉御風這意氣風發的話是說給慕容櫻聽得,因爲坐在他身邊的葉楚天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不對,是因爲他是庶子,沒有資格說話。
“好,好”江南各派聽聞,正合他們的心思,便紛紛應承:“葉公子果然年少英雄,葉老莊主培養得力,真是虎父無犬子,我們就聽葉公子的,選各家的優秀子弟,各家紛紛出力,至於這領導人,就非葉老莊主莫屬了,如果也老莊主不便出面,那就是葉公子了,我們也讓無情谷看看,我們名門正派的後起之秀也不是吃素的!”
葉御風聽了這些話甚是高興,正想起身應承,卻被他爹瞪了回去。
葉振仲緩緩擡頭,掛起笑容:“爲武林除害,匹夫有責,況且,葉某也深受其害,葉某的外甥女一家,也就是江南赫赫有名慕容家,也是深受其害,一夜之間被殘害殆盡,只留下外甥女這個孤女,孤苦無依的活在這個世上……哎……”
葉振仲說着說着,眼中便泛起了淚花,衆人看着一身孝衣的慕容櫻,紛紛表示惋惜。
只是慕容櫻始終低着頭,彷彿聽不到衆人的一般,傾倒衆生的鳳眼定定的看着地上,眼眸裡
看不出是悲是喜……
“攻打無情谷我們是一定攻打的,至於誰是領導,犬兒不才,學藝又不精進,有誰領導衆人還有待商榷!”
“爹……”葉御風想反駁,誰都知道,江南四大山莊去了兩個,這個時候是統一江湖的大好時機,誰做上這個領導人的位置,誰就會有江湖上獨有無二的地位,這絕對是在江湖上一舉成名的大好時機,非但如此,如果未來的武林盟主由此資歷,想必衆人也必會心服口服。
“今天就說到這,各位先散了吧,我們來日再議”葉振仲攔住葉御風的話,率先甩袖離去!
“天兒,你怎麼看這件事?”葉振仲叫住葉楚天,帶到四下無人的地方,剛纔在大堂之上,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份,所以他特意來問他的意見。
“我沒什麼意見。”葉楚天沉着臉,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他對無情谷沒什麼興趣,至少現在,無情谷還沒有妨礙到他……如果不算慕容櫻的話。
在強硬的對手沒有妨礙到自己的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避其鋒芒,不要爲自己樹敵。
“天兒,我在想,如果與其讓那個不爭氣的逆子去搶那個風頭,不如讓你去做那個領導,畢竟,爹爹知道,那個逆子只是個繡花枕頭,而你,纔是爹爹的驕傲。”
“況且,爹爹已經答應你和櫻兒的事情,你這次若有所作爲,非但可以讓你在江湖上名聲大振,對櫻兒也有個交代啊……”葉振仲苦口婆心。
葉楚天冷靜的聽着葉振仲分析,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他想了想擡眼:“謝謝爹爹爲天兒着想,可是我爲爹爹管理暗衛已經無暇分身了,恐怕當了這個領導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爹爹還是再想想吧,像二叔,謝冰,都是不錯的人選。”
葉振仲點點頭,撫了撫葉楚天的肩膀:“好吧,你再想想,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但爹也不想勉強你。”
葉楚天行禮離開,只是他沒看見在背後的角落,有一抹白色的裙裾一直呆在那裡,從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