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兒下手那天正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 大清早的她推開窗子,小侯府裡的一片花紅柳綠映入眼簾,蟬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清鮮無比的空氣, 滿足的閉上眼睛。
真好……選如此一個好天氣送葉楚天上路……她的心情真好。
她顛顛去沐浴薰香, 然後拜了拜祖師爺跟靈鷲的畫像, 鄭重其事的掏出她的百寶盒, 從那些些形形色色的小蟲中, 挑挑撿撿,選中了幾條几不可見的血紅小蟲。
蟬兒割破自己的手指,幾滴鮮紅的血液滴到白瓷碗中, 那幾條小蟲聞見了血腥之氣,拼命的扭動着身軀, 貪婪的吸允這蟬兒的血液, 只是瞬間的功夫, 那原先只有指甲縫大小的小蟲瞬間長成了手指般大小,身體被鮮紅的血液撐的呈透明狀, 在白色的瓷盤上肆意的扭動着圓圓的身軀。
哈,血珊瑚,收縮自如,殺人無形,再好不過了……蟬兒看着這些小蟲, 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 她伸出手臂, 那些鮮紅的蠱蟲順着她皓白的玉臂爬進她的袖中, 蟬兒整理整理了頭髮, 心滿意足向葉楚天的房間走去。
要說,如劍不在家, 又趕上這麼一個適宜下蠱的好天氣,蟬兒可謂佔盡了天時地利,事情在她的預想中應該很順利的,可偏偏老天爺卻刻意不讓她這麼輕而易舉得手,就在她蹦蹦跳跳的往葉楚天住處趕的時候,卻被一個人看在了眼裡,偏偏這個人就是她的死對頭——蘇錦。
這也不怪,蟬兒如劍此時落腳處正是這鳳凰郡的侯爺府,而蘇錦姑娘我們也說過了,是侯爺的義女,她在侯爺府自然也是有住處的,只是平日裡錦繡閣事情比較繁忙,她回來的時間不多而已,但好巧不巧,我們苗疆赫赫有名的錦繡姑娘今天正好也在侯爺府中。
“小姐……你在看什麼?”蘇錦的貼身婢女玲瓏看見蘇錦停住了腳步,好奇的望過去。
蘇錦依舊以一面薄紗蒙着臉龐,只露出一雙甚是明亮清靈的美目,此時她望着蟬兒興沖沖離去的方向,目光冰冷,若有所思。
“這個賤人,又不知道要搞什麼鬼了!”
“小姐怎麼知道,她要搞鬼了……”玲瓏望着已經遠去的蟬兒,好奇的問。
“你瞭解她還是我瞭解她!”蘇錦一雙杏目瞪向玲瓏,嚇得玲瓏趕緊低下頭,她伸出那帶着天蠶絲套的纖臂,撫了撫額旁的發,憤憤的出聲:“哼,我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幹什麼,玲瓏你要記住,這個世上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親人,而是你的敵人!”
“走,跟上去,看看她要幹什麼!”蘇錦眼眸一轉,便領着玲瓏跟了上去。
“東方嬋,你在幹什麼?!”
蘇錦冷冷的出聲,將趴在葉楚天牀前的蟬兒唬了一跳,她慌忙將那些還未來得及放進葉楚天耳朵的血珊瑚收入袖中,直直的站起身。
待看清來人是蘇錦的時候,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氣憤惱怒瞬間涌上亮晶晶的眼睛之中:“蘇錦,你活膩了麼,敢在姑奶奶身後嚇唬人!”
“呵呵,我活沒活膩用不着你關心,倒是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你身後躺着的人,又是誰?”
蘇錦定眼望去,看到在牀上依舊昏迷着的葉楚天,他的臉已經被如劍擦得乾乾淨淨了,此時他緊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半垂在臉頰之上,窗外恰好的陽光投遞過來,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出了一個清雋的陰影,不得不說,儘管他還是昏迷着,儘管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可是葉楚天的雋秀以及渾身自成的氣度卻是遮掩不住的。
好強的氣場,蘇錦自小閱人無數,卻不禁對躺着的葉楚天多看了幾眼:“他是……”
“你管那麼多!今天你怎麼那麼有空了,不跟在的哥哥們身後晃悠了……”蟬兒立馬站在葉楚天的牀前,擋住了蘇錦的視線。
“我轉悠不轉悠,是我的事情,到是某些人,想在哥哥們身邊們轉悠,可是卻被人嫌棄的不得了呢!”
蘇錦掏出帕子掩住嘴巴,癡癡地笑着望着蟬兒,她說的是蟬兒的陳年舊事,想當年,他們一起在侯府長大的日子裡,每每她稍稍的一煽風點火,寧非的兩個哥哥就揪住蟬兒捉弄一番,那是蟬兒學藝未精,又是在苗疆寄人籬下,吃了那兩個小霸王不少啞巴虧!
想到這裡蟬兒憤憤的擡起眼眸,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她憤憤然的望着薄紗遮面的蘇錦,突然想起了昨個與寧非的對話,瞬間她眼底涌上一抹喜悅,輕輕的走到蘇錦面前,態度瞬間好了很多。
“蘇錦姑娘,小時候的事情,你怎麼還記的呢,那時候我們年齡小,不懂事,打打鬧鬧不也很正常麼,說實話,蟬兒的心底一隻很佩服蘇錦姑娘你的呢,蘇錦姑娘不僅生的貌美,當然了這隔着面紗也看不出什麼來……但是這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啊,而且姑娘還出身高貴,技藝過人,放眼望去誰不知道我們錦繡閣的錦繡姑娘一件繡品價值傾城呢……”
蟬兒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蘇錦臉上的面紗,嘴裡的讚美之詞不受大腦控制的往外蹦。
“你到底想幹什麼……”
蘇錦見她眼光閃爍,便隱隱感覺到不好,她想現場人少,她若與她硬對起來,她蘇錦必然是吃虧的,不若等到旁邊有人撐腰時再與她計較,想到這,蘇錦便欲轉身離去。
“我哪裡想幹什麼啊,我只是想跟蘇錦姑娘敘敘舊麼”蟬兒話雖這麼說,可是眼睛卻瞅着她的面紗滴流滴流的亂轉。
蘇錦曾經在入候王爺家的祖譜時發過誓,說將來所嫁之人必定要跟她一起盡孝於侯王府,爲此她願意接受上天安排姻緣,順應天意戴上面紗不以真容示人,而將來第一個見到她的面容,拿到她的面紗的男人,便是她蘇錦天定的夫君。
蟬兒一雙眼睛興奮無比,她在想,此刻將蘇錦的面紗扯下來,將她鎖於屋中,然後把寧非那倒黴鬼騙過來,帕子往他手中一塞,事情便成了!到時候他們兩兄妹不成婚也不成,成婚也不成,就等着受盡天下人恥笑吧。
說時遲那時塊,蟬兒一把卡住蘇錦的脖子,將她臉上的紗巾一把扯下,正洋洋得意的舉着,卻被身後的玲瓏一把搶了去。
“小姐,快接住!”玲瓏跑向有些驚慌失措的蘇錦,蟬兒就在後面撕扯着,一時之間面紗失去控制,從衆人手中飄了出去。
三人一時都楞在原地,只見那方面紗晃晃悠悠的順着風的方向飄向窗口,然後慢慢悠悠的落到了……葉楚天的臉上。
葉楚天依舊是半死不的狀態,衆人呆了半天方鬆出一口氣,待要展開新一輪的爭奪時,只見那方面紗輕輕的動了動,動了動…
然後在衆的目瞪口呆下,葉楚天垂着的手擡了起來,他顫悠悠的扯下臉上的障礙物,露出一雙迷濛的眼睛,轉過頭,漆黑無邊的眼睛不善的看向閉不上嘴的三人。
他皺了皺眉頭,顯然不是很喜歡這麼多的外人望着他,他的眼睛掃過蘇錦玲瓏最後落到他比較熟悉的蟬兒的臉上。
“如劍……如劍呢……”
“小姐……”玲瓏望着葉楚天手中的面紗,又看看臉色呆了了得蘇錦,都要哭出來了。
蟬兒也一時呆在原地,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啊,她是想把寧非拉下水啊,不是葉楚天啊,蒼天啊,她都幹了些什麼,主子若是知道了,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她還沒來的及說什麼,只見蘇錦從葉楚天的手中奪走紗巾,眼中含着淚水,憤恨的忘了蟬兒一眼。
那眼光像是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蟬兒無奈的攤攤手,心想,大姐你瞪我也沒用啊,這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啊,我也是受害人好不好,我怎麼向主子交待還不知道呢!
不過,蟬兒頗有不平的想,這蘇錦倒是真的長了付好皮相,就連她這勁敵看了都爲之驚豔了一把,這讓男人看見還不得給勾了魂去,也無怪她一天到晚的捂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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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寧非在府中匆匆行走,見到向他行禮的下人都沉聲詢問幾句,看來是在尋找什麼人,但是那些被問的人都恭謹的衝他搖搖頭,寧非作別他們,四下望去,一向內斂沉靜的目光裡便有了些焦急。
蟬兒被蘇錦這一鬧,便失去了下手的最好時機,她泱泱的從葉楚天的房間裡走出來,一臉的倒黴相,待看到院子裡站着的頎長身影,眼眸一縮,吐吐舌頭,便躡手躡腳的轉身就跑。
沒跑幾步,領子卻被一隻大手拎住,她回頭,看到寧非高高在上的望着她,眼神中飽含着探究跟懷疑。
不是寧非多疑,這東方嬋姑娘向來都是目中無人慣了,此次見了他寧非便跑,放心好了,這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三師兄……”蟬兒嘻嘻衝他一笑,臉上膚淺的掛滿了討好之意。
三師兄?等等,寧非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讓他算算,她上一次叫他三師兄是什麼時候,額……對不起,由於日子太久遠了,他想不起來了。
“你跑什麼,我正找你有事呢。”寧非眸子裡是一片雲淡風輕,可是拎着她的那隻手卻沒有絲毫的懈怠,快玩笑,明裡暗裡的吃了這個小魔女多少虧了,他就算不長腦子也都長了記性了!
“我哪有跑……”蟬兒捻着自己的耳垂,眼神飄向別的地方:“我就是……看着天氣好,隨便逛逛……嗯逛逛!”
眼神飄忽,語言不順,不常用形體動作顯現,這些反常表現他在神捕門的大牢裡不知見過多少了,一眼便識破她的謊言:“說吧,闖什麼禍了…”
“也沒什麼……不過,三師兄,假如那個蘇錦的面紗……我是說假如啊……假如有人看到了蘇錦的容貌,並且拿到了她的面紗,那蘇錦……一定要嫁給他麼?”
“你!”寧非只覺得頭腦中某處被扯的生疼,想要發作,卻看到蟬兒那雙不知愁的眼睛,又完全發作不了:“說,讓誰瞧見了。”
“葉楚天。”蟬兒雙手平攤,看着寧非的臉瞬間黑掉,末了還鄭重的加了句:“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是想給你的。”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闖這樣的禍,你知不知道葉楚天在主上心目中的位置,她現在爲了救他還生死未定,你……你還給他整出一個姻緣出來,還有,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早就……”
寧非望着蟬兒圓溜溜的眼睛,硬生生的把話壓了下去,有些負起的放開她,甩袖而立。
“早就……早就什麼,早就定親了,早就成婚了,啊!早就生子了?”
寧非:“……”
“我找你是想跟你說正經事,我這次進宮,事情辦得不順利……”寧非平復了一下心情,認命的嘆了口氣,轉過身來。
“怎麼了……”屋漏偏逢連陰雨,原以爲她這邊不順利,還能有寧非那邊抗一下呢。
“我一清早進宮見王上,沒多久,四位長老便都來了…他們一來,便向王上彙報了一件事情,帶他們說完,我就知道,請求王上阻止主子封聖女這條路怕是行不通了…”
“那四個老頭說了什麼?”蟬兒提起她的師父師叔們,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你不知道,王上現在最在意的事情是什麼?”寧非問道。
“最在意的事情,寧王已經七八十歲了,然而膝下卻並無子嗣,他最在意的,應該是他這一片南疆王土該承襲給誰的問題……”
寧非眸色一亮,投出讚許的目光,剛要誇獎她,卻見她猛地一咋呼。
“啊!寧非,你的父侯是寧王的親侄子,也就是說,你的爺爺是寧王的親兄弟,而寧王那邊已經香火已經斷了,那麼說,你就有可能成爲下一個南疆王了!”
“你都想些什麼,且不說,王上的兄弟衆多,我祖父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更況且王上那邊的香火,也沒全斷!”
“怎麼說……”她在南疆待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寧飛雄有子孫之類的,倒是聽說有過位安平郡主,不過也在芳華之年英年早逝了。
“先不說別的,你可知道,那安平郡主是誰?”寧非瞧着一臉茫然的蟬兒,無奈的搖搖頭,就知道她沒將前續的鋪查做好,這件事,便是他插手如劍的案子後,做鋪查時竟然發現的。
“那安平郡主你應該也知道,便是那玉茗山的前代弟子之一,主子的師叔—寧琴操。”看着蟬兒愕然的表情,寧非耐心的說下去。
“當年,寧王跟夏玉是結交多年的好友,也正是因爲這樣,夏玉纔在探訪寧王的時候,認識了當時的聖女阿沁蘇,兩人情愫漸生,加上當時苗疆正處於一片旱災之苦中,阿沁蘇不久便要被生生祭天,夏玉被逼無奈,纔出手救走了阿沁蘇,兩人逃回了中原。”
“之後,寧王爺爺生下了琴操,由於小郡主生下來體弱多病,被高人瞧了之後說不宜近養,放到遠方方能保的平安,於是,寧王爺爺便將琴操送到了玉茗山,讓她跟着醫術高明的玉老,一是將養身體,二是正式拜入其門下,學習星問占卜。”
寧非極具耐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得甚是清楚,一件一件的講給她聽,蟬兒聽了之後也頻頻點頭,暗自詫異,寧非竟然能在幾天的時間將如劍周圍的人物脈絡徹查的這麼清楚,不得不說,是她爹爹一手訓練出來的好人才。
“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小郡主從玉茗山跑了回來,而且,郡主回來的時候並不是一個人。”
“還有誰?”
“那個人在她的肚子裡,她回來的時候,身懷六甲,衆所周知,郡主並未出閣,卻未出先孕,因此寧王將這件事情封鎖的極其嚴密,原本待郡主生下世子後,在另尋理由,讓世子入宗譜,可是誰料,世子生下後的某天,竟然被抱到偏房餵奶的奶孃弄丟了!自此之後無論寧王派出多少人力物力尋找,都再無下落!”
“郡主舊疾復發,再加上失子之痛,便香消玉殞了……”
“可這跟那四個老頭,跟主子封聖女有何關係……”蟬兒一時之間接受這麼多信息,有些發懵。
“事情就在這裡”寧非轉過身,走到她面前,沉下眸子:“今天早上,四位長老一齊覲見王上,給王上道喜,說,夜觀天象,衆星蠢動,聖女星歸位,紫微星入軌!”
“聖女星歸位,紫微星入軌……”蟬兒喃喃的念着這兩句,面色有些蒼白,她自幼拜師在靈鷲門下,雖然一門心思鋪在巫蠱之上,沒有專門研究這些星象之術,卻早晚耳濡目染,自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儘管如此,寧非還是很耐心的解釋給她聽:“意思就是說,世子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只要如劍當上聖女,有了苗疆真正聖女的牽引,世子便可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