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萬寶閣前。
馬車穩穩停在氣勢恢宏的七層樓閣之下。
陳慶掀簾下車,擡眼望去。
樓閣飛檐斗拱,氣象萬千,金漆匾額上書三個古樸蒼勁的大字‘萬寶閣’。
門口守衛身着勁裝,氣息剽悍,目光銳利,赫然皆是暗勁好手。
早已等候的楊志誠熱情地迎了上來,臉上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陳兄,你可算來了!柳執事正在雅室與我舅舅敘舊呢!”
他頓了頓,聲音裡透着一股如釋重負的輕鬆和欣喜,“我舅舅這次回來,就不打算再四處奔波了!他在府城置辦了產業,以後就長久待在這兒了!”
“哦?”
陳慶聞言,眼中也露出一絲笑意,“這確是一件好事。”
他記得楊志誠提過,他能獲得五臺派的舉薦信,正是靠了這位舅舅。
楊志誠的舅舅,綽號“霹靂刀”吳鐵山,曾經是離火院弟子,後來離開五臺派,成爲了捉刀客,常年在外刀口舔血,行蹤不定。
此番能在府城安定下來,對楊志誠而言,無疑是極大的依靠。
楊志誠點了點頭,隨後道:“陳兄,那杆槍我親眼看過,寒光凜冽,入手極沉,絕非俗物,柳執事鑑定的眼力是出了名的,他說是下等寶器中的精品,錯不了。”
寶器!
陳慶心中一動。
他已知曉,兵器亦有等級之分。
尋常精鐵、百鍊鋼所鑄,只能稱爲利器。
唯有融入特殊礦石,經特殊手法鍛造,蘊含特殊威能的兵器,方可稱爲寶器!
寶器與普通兵器,天差地別。
楊志誠引着陳慶直上三樓。
一間雅室內,兩位中年人正在品茶。
一位身着萬寶閣執事服飾,面容精幹,雙目精光隱現,氣息淵深如海,正是萬寶閣柳執事。
另一位身着暗紅色錦袍,身材高大魁梧,面容與楊志誠頗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一雙濃眉,幾乎如出一轍。
兩人談笑風生,氣氛融洽,顯然是多年故交。
看來這人就是楊志誠舅舅,‘霹靂刀’吳鐵山。
“陳兄,這位是萬寶閣的柳承宗柳執事,”
楊志誠連忙引見,“這位正是家舅,吳鐵山。”
他轉向兩位長輩,“舅舅,柳叔,這位就是陳慶。”
陳慶上前一步,抱拳行禮,“晚輩陳慶,見過柳執事,見過吳前輩。”
吳鐵山目光在陳慶身上略一停留,微微頷首,並未多言。
柳承宗笑道:“聽志誠說,小友在尋一杆好槍?請隨我來。”
說着,他引着陳慶走出雅室,來到一個特製兵器架前。
架上橫陳着一杆通體幽藍、長約丈二的長槍。
槍身並非光滑,而是佈滿了細密如魚鱗般的天然紋路,觸手冰涼刺骨,一股沉凝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此槍名曰寒螭。”
柳執事介紹道,“以千川澤深處寒鐵爲主材,輔以星紋鋼、沉銀,經地火淬鍊、寒泉冷鍛九次方成,其性極寒,堅韌無匹,可承載真氣,增幅冰寒屬性的勁力。雖爲下等寶器,但材質與工藝皆是上乘,在同類中堪稱頂尖。”
陳慶上前,單手握住槍桿。
一股沉重的寒意順着手臂蔓延,他體內氣血奔涌而出,暖意瞬間驅散不適。
“好槍!”
陳慶由衷讚歎,這杆寒螭比他預想的還要好,“柳執事,此槍作價幾何?”
柳承宗笑道,“此槍作價,三萬二千兩白銀,因你是志誠介紹,已是內部最低價,恕不議價。”
三萬二千兩白銀!
此物確實造價不菲,要知道陳慶供奉一年也不過一萬兩銀子。
三年的供奉,換一把寶槍。
陳慶卻覺得十分值得。
他當即從懷中取出兩個沉甸甸的包裹,正是剿滅翻江五蛟所得的金銀財寶。
柳承宗示意,立刻有專業的賬房上前清點。
很快,賬房回報:“執事,總價值約合四萬七千兩白銀。”
陳慶暗自點頭,這與他自己的估價相差無幾。
柳承宗點點頭,道:“小友,扣除槍資,尚餘一萬五千兩,是兌換成銀票,還是再看看閣中其他物品?我萬寶閣丹藥、秘籍、奇物,應有盡有。”
“煩請柳執事帶我一觀。”陳慶正想見識一下。
“請!”柳承宗伸出手對陳慶做了‘請’的手勢。
在柳承宗的引領下,陳慶穿行於萬寶閣內部。
各處分軒令人眼花繚亂:丹鼎軒藥香撲鼻,玉瓶陳列;奇珍軒珠光寶氣,異獸材料琳琅滿目;秘錄軒書卷氣息濃郁;甚至還有一處“麗人居”,隔着珠簾可見曼妙身影,顯然豢養着精心調教的美麗女子。
陳慶目不斜視,主要留意丹藥和秘籍區域。
益氣丹在此售價高達一百二十兩一枚,遠高於五臺派內部價。
一些輔助突破瓶頸、滋養血脈,經絡的丹藥更是天價。
秘籍區域,下乘、中乘武學不少,上乘武學則只有殘篇或介紹,核心心法概不售賣。
行至奇珍軒一處角落,陳慶腳步猛地一頓。
他的目光被水晶罩內陳列的幾枚鴿子蛋大小、表面佈滿不規則孔洞的石頭吸引。
這石頭……與他從蔣寶慶那裡得來的那塊,相差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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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宗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介紹道:“陳小友對此物感興趣?此乃毒蟲卵。”
“毒蟲卵?”
“正是。”
柳承宗解釋道,“天下奇蟲異獸無數,毒蟲天生異稟,能吐納毒瘴,分泌劇毒,甚至水火不侵,刀槍難傷。”
“若能尋得蟲卵,以秘法孵化,再輔以精血和特定毒物餵養,待其成熟認主後,便可成爲禦敵、暗算、甚至對於修煉毒功來說可是一大臂助。”
“眼前這幾枚,是‘腐骨線蟲’的卵,在毒蟲榜上排名第八十七位。此蟲孵化後,細若髮絲,堅韌異常,能鑽透護體真氣,注入腐骨劇毒,中者骨肉消融,痛苦不堪,是暗算陰人的絕佳之物。這些蟲卵,是在萬毒沼澤邊緣捕獲的,每枚作價三千兩。”
一枚蟲卵竟然要三千兩銀子!
陳慶心中瞭然,難怪蔣寶慶將其鄭重收藏。
他不動聲色地問道:“柳執事,不知這蟲卵孵化,可需特殊條件?”
“自然需要。”
柳承宗點頭,“不同毒蟲孵化所需環境各異,這腐骨線蟲,需以‘七步斷腸草’、‘腐心花’等數種劇毒之物的汁液混合浸泡,置於陰寒之地七七四十九日,方有可能孵化成功,孵化後如何飼養、馴化,更是需要專門的飼育秘術,我閣中亦有相關書冊出售。”
陳慶略作沉吟,道:“柳執事,我對這毒蟲之道頗感興趣,不知可否贈我一份記錄常見毒蟲及其習性的書冊?權當增長見聞。”
“小事一樁。”
柳承宗爽快應下,示意夥計取來一本不算太厚的冊子,封面寫着《百毒蟲豸略解》,“此冊記載了百種常見毒蟲的特性、排名及大致棲息地,雖無具體飼育秘法,但用作入門參考,倒也足夠。”
“多謝柳執事。”
陳慶接過冊子,連同兌換剩餘的一萬五千兩銀票和那杆‘寒螭’寶槍,一併收好。
收拾的差不多,陳慶便告辭道:“那就多謝柳執事了。”
柳承宗熱情道:“好說,下次小友若是有什麼需要,直接來萬寶閣找我即可。”
每一位年輕俊傑,未來都可能是萬寶閣的大主顧,他自然樂得結個善緣。
陳慶隨後來到雅室,向楊志誠和吳鐵山辭行。
臨走之際,他不動聲色地將一千兩的銀票塞入楊志誠手中。
楊志誠一怔,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連忙推拒:“陳兄,這……這就太見外了吧?”
陳慶笑道:“一碼歸一碼,令舅歸來定居是喜事,這算是我一點心意。況且此番購槍,也全賴楊兄引薦。”
楊志誠推辭不過,最終將銀票收下。
一千兩銀子,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陳兄,一路小心。”楊志誠拱手道別。
“好,下次有時間我們再聚。”
陳慶說完,便轉身登上馬車。
就在這時,吳鐵山從雅室內走了出來,“陳小友,且慢一步。”
陳慶和楊志誠同時看向他。
吳鐵山沉聲道:“多年未回府城,此番正好要回五臺派拜訪幾位故舊,不如同乘一車,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如何?”
吳鐵山曾是離火院弟子,以其如今抱丹勁中期實力而論,當初在宗門內也算中等之列。
門內有不少故交任職在位。
此番前來府城定居,順道前去拜訪一二也屬正常。
“如此甚好,路上也有勞前輩照應了。”
陳慶自然不會拒絕,對方是楊志誠舅舅,又是抱丹勁中期的高手,同行並無不妥,反而更安全。
吳鐵山點了點頭,隨後與陳慶一同登上寬敞的馬車。
車伕揚鞭,馬車緩緩啓動,駛離了繁華喧囂的雲林府城,朝着五臺派所在的定波湖方向行去。
車內,吳鐵山和陳慶客氣了一番,便閉目養神。
陳慶也樂的自在,當下拿出那本《百毒蟲豸略解》翻看起來。
馬車漸行漸遠,官道兩旁綠樹成蔭,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光影。
此地距雲林城約三十里,是通往五臺派方向一處頗爲荒僻的所在。
官道在此處拐了一個大彎,兩側是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樹林,坡頂視野開闊,坡下則相對狹窄,正是設伏截殺的絕佳之地。
四道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早已潛伏在坡頂樹林之中,正是孫魁、李梟、錢通、胡四方。
“來了!”
一直閉目感應着遠處氣機的胡四方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與殘忍。
孫魁眼中黑氣一閃,低喝道:“按計劃行事!老二、老六隨我正面截殺,老五潛行繞後,務必一擊必殺,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
“是!”
錢通的身影如同融化般悄無聲息地沒入坡下的草叢陰影之中,氣息收斂到極致。
孫魁、李梟、胡四方則如同三頭蓄勢待發的兇獸,目光死死鎖定下方官道上那輛越來越近的馬車。
馬車內,原本閉目的吳鐵山睜開雙眼,眉頭微微一皺。
陳慶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合上書冊,向着馬車外看去。
車伕對此一無所覺,依舊驅使着馬車前行。
當馬車行至坡道中段,最狹窄處時——
“動手!”
孫魁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