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在南澤七號漁場的生活,很快便步入正軌。
他將主要精力投入修煉上。
漁場的日常事務,張威處理得井井有條,巡視、記錄一絲不苟,讓陳慶頗爲省心。
李鐵、王水生、孫小苗各司其職,老趙頭則精心照料着寶貴的魚苗,一切都井然有序。
閒暇時,陳慶又去了一趟聽潮武庫,花費八百兩銀子,拓印了一份名爲《引靈垂綸訣》的秘術。
【天道酬勤,必有所成】
【引靈垂綸訣入門(1/100)】
這《引靈垂綸訣》並非簡單的釣魚技巧,而是一門融合了特殊真氣頻率、精神意念引導水流、誘魚咬鉤的奇異法門。
其核心在於‘引靈’,以自身真氣爲引,模擬富含靈氣的天然水息,讓水中的生靈,尤其是感知敏銳的寶魚,誤以爲釣鉤是可口餌料或安全的庇護所,從而主動靠近、放鬆警惕,理論上能大大提高上鉤機率。
其中還包含感知水流細微變化、判斷魚羣動向的精妙技巧。
卷首有前人批註,點明此術限制:“此法雖妙,需真氣引靈,如水波擴散,易引周遭異獸矚目,野外垂釣,兇險倍增,慎之!慎之!且寶魚靈性漸生,非尋常魚種可比,引靈亦需天時地利餌合,方見成效。”
陳慶對此並不太在意。
漁場本身就在宗門勢力範圍內,外圍有巡視,相較於危機四伏的萬毒沼澤或千川澤深處,風險可控。
自此之後,南澤七號漁場的水邊,多了一道執竿垂釣,時而凝神觀察水面的身影。
陳慶發現,釣寶魚遠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引靈垂綸訣》雖玄妙,但實際操作起來,成功率卻並不高。
寶魚靈性遠超普通魚種,對危險和異常的感知極其敏銳。
釣魚前,他必先“打窩探穴”,餌料的選擇也極爲考究,不同寶魚口味各異,甚至天氣也大有影響。
晴空萬里、水面如鏡時,寶魚往往深潛,警惕性極高,最難上鉤。
微風輕拂、水波盪漾,或細雨濛濛、天色微暗時,寶魚活動稍顯活躍,是相對較好的時機。
而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之際,不僅危險,寶魚更是深藏不出。
即使做了如此周密的準備,效果也時好時壞。
有時窩子打了許久,探明瞭魚穴,也選對了天氣餌料,引靈垂綸訣也十分流暢,卻可能空守半日,只引來些普通大魚,寶魚蹤影全無。
有時運氣好,能成功吸引一兩條年份尚淺的寶魚試探性靠近釣鉤,但也常被其識破異常,甩尾遁走。
因此,陳慶並不貪多,往往能釣上一兩條年份淺的寶魚便已算收穫不錯,更多是享受這份心神沉浸,與自然交融。
隨着引靈垂綸訣到了小成,寶魚上鉤率似乎增加了幾分。
釣上來的寶魚,陳慶會交給柳荷處理。
柳荷的廚藝,是漁場生活中的另一抹亮色。
她出身市井,父親是雲林府城一家老字號酒樓的掌勺師傅,耳濡目染之下,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陳慶釣上來的寶魚,肉質本就鮮嫩異常,蘊含溫和血氣,柳荷總能將寶魚的鮮美髮揮到極致。
以陳慶如今身份,吃幾條寶魚並不算什麼。
只是這漁池中的寶魚多爲幼魚,年份很少超過五年,滋味和蘊含的靈氣都遠遜於真正千川澤內那些五年、乃至十年份的野生寶魚。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半月有餘。
期間,青木院的許大年、徐琦兩位師兄分別來探望過陳慶。
徐琦走後沒幾天,駱欣雅也來了,言語間帶着關切,絮叨着若有困難可找她相助。
陳慶對於幾人也是十分客氣,盡了一番地主之誼。
這天晚上,月隱星稀,水面漆黑如墨,只有漁場幾處崗哨亮着微弱的燈火。
陳慶盤坐在屋內。
他面前擺放着龐都尉送來的突破抱丹勁賀禮,還有一封信箋,關於父親陳武的調查有了消息。
信中說,陳武的名字,登記在千仞渠‘斷龍峽’工段名冊。
兩年前,斷龍峽發生過一場重大塌方。
官方記錄裡,父親被歸入下落不明,龐青海調查過了,據說那塌方慘烈,岩層傾覆,巨石堆積,暗流涌動。
陳武極大概率罹難於塌方之中,遺體深埋廢墟之下,或者被暗流捲走,屍骨無存。
在那個人命如草的世道,生死無常,意外才是常態。
信末是龐青海的勸慰,逝者已矣,運河基石下埋骨萬千,望陳慶節哀。
陳慶逐字看完,微微嘆了口氣。
對於這個結果,他早就有所預料。
畢竟運河兇險萬分,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陳武不過是個普通魚戶,存活的概率並不大。
陳慶收好信箋,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漁場卷宗,以及張威呈上的本月漁獲記錄與物資消耗賬冊。
漁場運作看似條理分明,寶魚、蚌珠、玉荷花蕊的產出記錄也勉強對得上宗門要求的標準。
陳慶的目光在每一項數字上停留,逐行比對卷宗規定的指標和往月記錄。
常規水草、螺類餌料自足,並沒有額外採購。
“賬目清晰,記錄完備。”
陳慶合上賬冊,臉上看不出特別的情緒,“張威此人,辦事倒也算得上用心。”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尖銳、劃破夜空的報警鑼聲驟然炸響!
“哐哐哐——!!!”
緊接着,從引水渠附近傳來了李鐵的驚呼聲。
“鐵甲龜!是鐵甲龜!張師兄小心!它衝出來了!!”
“敵襲!戒備!!”
張威急促的呼喝聲也立刻響起,伴隨着一道沉悶的撞擊聲和悶哼。
整個漁場瞬間被驚醒!
陳慶眉頭一皺,身形如電,順手抄起倚在門邊的寒螭槍。
院落外十分混亂。
王水生和孫小苗兩人從各自的棚屋衝出來,王水生抄起一把沉重的鐵鍬,孫小苗則握着一柄短刀,臉上都帶着驚惶。
老趙頭經驗最豐富的他反應極快,沒有貿然上前,而是迅速跑到高處,點燃了另一支火把,同時大聲指揮:“別慌!水生、小苗,去拿漁網!纏住它!李鐵,火把舉高點!照它眼睛!”
柳荷也被驚醒,提着一盞風燈跑出來,看到場中景象,嚇得捂住了嘴。
火把和風燈的光芒搖曳着,那異獸也浮現在衆人眼前。
這頭異獸體型龐大,彷彿兩頭牛大小,背甲厚重無比,呈現出墨綠近黑的金屬光澤,上面佈滿了嶙峋的骨刺和深刻劃痕,彷彿覆蓋着一層天然的重型板甲。
龜首猙獰,雙目赤紅如血,閃爍着暴虐的光芒。
最駭人的是它那條佈滿骨節的尾巴,衆人看得真切,剛纔那尾巴一掃,將一塊岸邊岩石砸得粉碎。
此刻,鐵甲龜低吼一聲,粗壯的四肢猛地發力,轟然撞向張威!
龜甲所過之處,地面震顫,引水渠的石砌堤岸被輕易撞塌一大片!
“張師兄!小心!”李鐵驚叫。
王水生和孫小苗拿着剛拖出來的特製漁網,卻被那恐怖的氣勢所懾,一時不敢上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的身影快如閃電般襲去,瞬間插入鐵甲龜與張威之間! 正是陳慶!
他腳下生根,腰馬合一,雙手緊握寒螭寶槍,丹田內青木真氣奔涌而出,瞬間灌注槍身!
嗡——!
寒螭槍發出一聲清越的顫鳴,槍尖一點青芒暴漲!
山嶽鎮獄槍!不動鎮獄!
槍身橫亙,非刺非掃,而是如同磐石一般的根基釘入大地!
深青色的槍芒凝成實質般的屏障,帶着鎮壓山嶽的磅礴意志!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槍桿與佈滿骨刺的龜甲猛烈碰撞,狂暴的氣勁炸開,形成肉眼可見的衝擊波紋,將地面的碎石塵土盡數掀起。
陳慶腳下的地面“咔嚓”一聲碎裂下陷,但他身形穩如磐石,半步未退。
那狂暴衝撞的鐵甲龜,竟被他這一記蘊含了磅礴勁道和青木真氣的“不動鎮獄”硬生生阻住了衝勢!
巨大的慣性讓它頭顱猛地一晃,發出驚怒交加的咆哮。
“嘶……”
張威倒吸一口涼氣,他離得最近,最能感受到剛纔那一撞蘊含的恐怖勁道和陳慶這一槍的霸道絕倫。
他自問絕對擋不住,更別說硬撼而不退!
陳慶的實力……遠超他的預估!
張威強忍傷痛,一拳打向龜頸關節。
李鐵也鼓起勇氣,將點燃的火把奮力擲向巨龜的頭部。
火把砸在龜甲上火星四濺,雖然無法造成實質傷害,但灼熱的光亮和突然的刺激讓巨龜煩躁地甩了甩頭。
王水生和孫小苗趁着巨龜被陳慶和張威牽制,兩人合力甩出沉重的特製漁網,試圖罩住巨龜的一條後腿。
漁網堅韌異常,帶有倒鉤,雖然被巨龜輕易掙破,但也成功讓它動作遲滯了一瞬。
就是此刻!
陳慶眼中浮現一道寒光,他捕捉到鐵甲龜暴露的頸側甲片縫隙!
陳慶低喝一聲,體內氣血奔涌如龍,恐怖勁道在筋骨血肉中咆哮。
他足下發力,地面轟然炸裂,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寒螭槍發出一聲刺穿耳膜的銳嘯,槍尖青芒壓縮凝聚成一點璀璨奪目的寒星!
山嶽鎮獄槍!崩嶽貫虹!
槍出如虹,力凝一點,這一次不再是格擋,而是極致的穿透與爆發!
嗤——!
槍尖精準的刺入頸側甲片連接處,在恐怖勁道之下,寒螭槍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深深刺進去了半個槍身。
“吼嗷——!!!”
鐵甲龜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劇痛讓它徹底瘋狂。
那恐怖的骨錘巨尾如同倒塌的小山,以雷霆萬鈞之勢朝着陳慶狠狠砸落!
這是它傾盡全力的反撲!
“小心!!”
衆人看到這,皆是心膽俱裂。
那鐵甲龜這等異獸,一旦被那尾巴砸中,必定會當場殞命。
陳慶卻早有預料,他並未抽槍閃避,左手閃電般扣住槍桿末端,將其死死釘在巨龜頸中,右臂筋肉暴起,青筋如虯龍一般。
陳慶悶哼一聲,一拳悍然迎向那砸落的骨錘巨尾!
“嘭!!!”
當兩相撞擊的瞬間,恐怖悶響炸開,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擴散。
陳慶上身勁裝瞬間被氣勁撕碎,露出結實的肌肉,承受重擊的右肩臂處,肌肉瘋狂震顫。
他腳下深坑再陷三寸,身形卻如紮根大地般,只是微微一沉,硬生生扛住了這開山裂石的一擊。
徒手硬撼鐵甲龜垂死重擊?!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讓所有人震動不已!
陳慶藉着巨尾砸落的反震之力,雙臂筋肉墳起,體內筋骨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他猛地將貫入龜頸的寒螭槍向上一挑,隨後再狠狠向側面一掄,那重逾數千斤的巨**顱竟被他以槍爲槓桿,硬生生帶動着龐大的身軀離地而起!
山嶽鎮獄槍!斷嶽分疆!
長槍橫掃,力斷山嶽!
這一式不再追求穿刺,而是將無匹的蠻力與槍身的剛猛發揮到極致,帶着摧枯拉朽的狂暴氣勢!
轟隆——!!!
鐵甲龜龐大的身軀被陳慶狠狠摜砸在引水渠旁的堅硬地面上,大地劇震,煙塵四起。
頸部的傷口被徹底撕裂、擴大,墨綠色的血液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鐵甲龜四肢劇烈抽搐,赤紅的眼中兇光迅速黯淡、渙散,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低鳴,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徹底失去了生機。
整個漁場,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夜風呼嘯,火把燃燒的噼啪聲,以及衆人粗重而驚魂未定的喘息。
陳慶緩緩拔出寒螭槍,槍尖滴落着墨綠的龜血。
漁場衆人驚魂未定,望向陳慶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陳執事神威!”
老趙頭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帶着顫音,滿是後怕與慶幸,“若非執事出手,今晚恐怕損失就大了。”
此前鐵甲龜出現,前任執事都是將其趕走,幾次都沒能將其斬殺。
而陳慶今天一出手,便將這鐵甲龜打死,從中可見其實力。
張威捂着劇痛的肩臂,臉色蒼白,“多謝執事救命之恩。”
他深知,若非陳慶及時趕到並硬撼那致命一擊,自己不死也廢。
他之前只以爲陳慶是初入抱丹,實力雖強,但也有限。
然而此刻……這哪裡是普通的抱丹初期?
柳荷提着風燈的手還在微微發抖,小臉煞白,但看向陳慶的目光亮晶晶的。
陳慶將寒螭槍上的污血震落,聲音平穩無波,“張威,你傷勢如何?”
“屬下皮肉筋骨受創,但未傷根本,休養幾日當無大礙。”張威連忙回答。
“嗯。”
陳慶點點頭,目光掃過衆人,“今夜事發突然,諸位臨危不懼,合力牽制,功不可沒,張威,你先去處理傷勢,服下療傷丹藥,明日準你休沐一日。”
“謝執事!”張威抱拳應道。
陳慶的目光落在小山般的鐵甲龜屍骸上,對老趙頭道:“這鐵甲龜渾身是寶,你主持處理,龜殼、骨刺、利爪、毒牙、還有這心頭精血,都仔細分割收集起來,務必保持其靈性不散,龜肉蘊含血氣,分與漁場所有人食用,也算給大家壓壓驚,補補身子。”
老趙頭聞言眼睛一亮,滿是皺紋的臉笑開了花:“執事放心!這龜殼厚重堅韌,是煉製護身寶甲的上好主材,骨刺、利爪可做暗器,這心頭精血更是淬鍊筋骨、煉製某些丹藥的引子!至於這龜肉,血氣充沛,更是大補!交給老漢,保證處理得妥妥當當!”
“好。”
陳慶又看向李鐵、王水生、孫小苗,“你們協助老趙,李鐵,引水渠損毀處,明日你負責帶人修復加固,所需物料,去管事處支取報備。”
“是!”三人齊聲應諾,臉上都露出喜色。
不僅逃過一劫,還能分食寶肉,對他們可是難得的好處。
陳慶最後對柳荷道:“準備些熱水和乾淨衣物送到我房間。”
“是,執事。”柳荷連忙應聲,小跑着去了。
安排完畢,陳慶不再停留,提着寒螭槍轉身走向自己的院落。
一場激戰,衣衫破碎,身上也沾了不少污血塵土,需要清洗。
更重要的是,剛纔硬撼龜尾那一拳,雖仗着強悍肉身硬抗下來,但右臂筋骨氣血也被震得有些痠麻,需要運功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