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無能（求保底月票）
一場有關驗證種痘法對防治天花是否有效的雙盲試驗，就在這樣一個險象環生的政治鬥爭氛圍中發生。
但天花的潛伏期本來就很長，動輒需要十幾天，且有的人在幼年時已得過，但其自身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感染過，就算是死囚也說不清楚自己身上是否帶有抗體。
雙盲試驗需要時間，可皇帝的病情不等人。
不過好在，一個由萬安找來的北直隸博野之地的名醫，被硬塞進皇宮，爲成化帝治病。
對萬安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本打算找他家鄉四川的大夫，奈何路途太過遙遠，實在很不方便。
所以乾脆讓劉吉在其家鄉找。
不過這事沒法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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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您，非因爲萬安那幾句閒話，就將其棄之不用，你這個病患未免在這件事上也有點太過諱疾忌醫了。
朱見深怒道：“一般的人，這會兒還敢出面爲朕診病的，哪怕只是個引介者，朕也會覺得他是一心爲朕着想。可他……分明就是想整垮你，爲了跟你鬥，隨便不知從哪兒找來個大夫，就想渾水摸魚。”
既然皇帝覺得張巒是忠臣，那就會連帶想，太子也是忠心耿耿，自然就得幫太子辦事，去對付萬安。
“嗯。”李孜省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在想。
皇帝薄情多疑，以前李孜省已體會過一次，誰知現在張巒又感受了一下這種過山車式的信任。
朱見深本來還沒覺得怎樣，甚至覺得萬安就算有點兒私心，也情有可原。
哈哈哈……
萬安心說，太醫院的人這麼牛逼嗎？
像他們這些閣臣，在老家的勢力異常龐大，很多人巴結，但凡有要求鄉黨可以說是無條件支持，所以劉吉只是傳話回去要找尋當地最有名的大夫，且說明對於治療肝脾之疾有所特長，怎麼都能給找來。
“這……”
“我不會把自己坑了吧？”
“陛下，張巒會潛心替您治病。”
我既知道如何應付陛下，又知道如何慧眼發現人才，就比如說張巒，我覺得他有滔天的本事，你們沒事去攻訐他……那是沒事找事！你們有見過能準確預言地震，能堪破天相，甚至能把人情世故揣摩得明明白白的無能之輩？誰無能，誰知道。
而先前皇帝對張巒的誤會，也主要源自於張巒幫太子。
萬安已經感覺到大禍臨頭了。
既然你們都能開出跟我專程找來的名醫一樣的藥方，爲啥還不見效果？甚至還能被張巒那老小子取而代之呢？
除此之外，太醫院所給的藥方，那基本都是大同小異，全都是以甘草爲藥引，配合的都是一些常見草藥。
這樣也等於是回報張巒，讓張巒盡心盡意幫他治病。
萬安聞言，馬上跪在地上磕頭：“臣有失察之罪，都是被劉吉那老匹夫所蠱惑，也是爲地方官矇蔽，請陛下降罪。”
“嗯。”
“陛下無需自責！”
朱見深將手裡的茶杯直接擲於地上，怒斥道：“你聽聽，這是人乾的事麼？讓朕在宮裡等這麼多日子，就找來這麼個玩意兒？是覺得朕脾氣好，故意激怒朕，讓朕死得更快一些是嗎？”
韋泰一怔。
萬安推脫道：“回陛下，人是劉吉舉薦的，臣聽說他在地方上治療肝疾非常見成效，很多人因此而痊癒，臣這纔將其舉薦到宮裡。
朱見深喝問：“萬安，外邊那個就是你找來的大夫？號稱當世名醫？”
明明曾經有個好大夫在京，就是沒用，非要到什麼博野縣找個大夫來看病，結果一查根本就是個渾水摸魚的騙子。
如此有名的大夫，經過實踐證明真的很牛逼的存在，竟在張巒面前是個弟子一般的存在？
李孜省道：“臣多少留意過，他最近沒怎樣，昨日我還與他一起吃了頓便飯，他在席間對此沒什麼意見，只說還在用心斟酌藥方。”
久病成良醫！從萬貴妃再到朱見深，夫妻二人都是得的肝病，導致皇帝身邊人也都在研究這病症，有關藥方他們早就看了不下幾百個，用什麼藥，哪些方子管用，哪些方子不管用，他們基本上都門清。
“李卿，張巒這幾日，在作甚啊？”朱見深問道。
韋泰將一個藥方呈遞過去，低頭道：“回陛下，藥方在此，請您御覽。”
朱見深點頭道：“他是太子的岳父，僅僅這點兒賞賜，多少還是有些薄待。這樣吧，再給他加個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的官職，順帶升他做翰林院侍讀學士……”
……
旁邊的韋泰道：“回陛下，以前您讓東廠調查各地名醫，得知徽州乃至江南醫學世家中，汪家獨樹一幟，而汪機就是現任汪家家主。此人醫學造詣頗深，只是當時不得太醫院信任，也就……未曾召他入宮。”
畢竟剛纔皇帝一怒之下將他們給趕了出來，之後打算如何追究他們責任，以及是否還有事與他們說，都是未知數。明知惹惱了皇帝的情況下，誰都不敢隨便離開，哪怕是乾等，也得等。
……
理想總是很美好的。
朱見深氣惱地擺擺手，喝道：“都給朕滾出去！”
萬安啊萬安，早知道你沒本事，沒想到你能沒本事到這程度。
心說誰讓我平時也是這麼稱呼他的？朱見深道：“這個汪機，究竟有多大本事？”
朱見深怒道，“順帶把這東西丟給太醫院……你去太醫院，把過去他們所用藥方，一併給朕拿過來。朕倒想問問他作何居心？”
李孜省心中早就笑開花。
“臣參見陛下。”
如果說這來自博野縣的大夫，能寫出什麼不一樣的藥子，哪怕是跟張巒一樣開出來的只是平常草藥，韋泰也會覺得，或者這些藥搭配起來有奇效。
當你們要攻訐來瞻的時候，我是一點都不緊張。
萬安在震驚過後，馬上道：“回陛下，臣覺得，應該給他施加一些壓力，讓他再行開方子，用點激進些的方子。”
畢竟身爲外臣，能這麼頻繁面聖，那說明皇帝很“信任”自己，甚至要對自己委以重任，就算是皇帝噶了，那自己也是首輔顧命大臣，可以左右朝局，甚至可以成爲一代權臣……
韋泰也急忙過去勸慰：“陛下息怒。”
等韋泰回到幹清宮內殿，朱見深還在那兒咳嗽，似乎在等“好消息”。
朱見深感慨道：“從徽州到京城何止千里？愛卿辦事效率如此之高，讓人感懷。再想那萬安……真真氣死朕了！”
韋泰道：“還未給太醫院的人傳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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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讓我看大笑話了。
李孜省苦笑道：“陛下，張太常肯在此時入宮爲陛下診病，還不顧他人非議，他就沒在意那麼多。他要真是那種不識好歹之人，陛下您也不會用他了！”
李孜省心中早就在幸災樂禍，卻裝出一副疑惑的神色，指了指殿門口那堆人，問道：“這是……？”
“啊？還有這事？”
“啊？”
當李孜省奉詔入宮時，發現殿門口跪着正在那兒請罪的萬安，至於太醫院的人也在安靜等候。
真以爲識人之明有那麼容易？
朱見深皺眉道，“朕似乎聽說過這個人。”
朱見深道：“你覺得，朕用得着你來提醒嗎？”
朱見深拿過來一看，沒等看幾行，就已眉頭緊鎖，“太醫院的人有看過嗎？”
李孜省道：“萬閣老應該也是出自善意。”
韋泰無奈道：“別提了，陛下在裡面等候，您先去面聖。有事出來再說。”
入宮時，他還以爲是好事。
李孜省聽到這稱呼，那真是太親切了。
但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了，怒不可遏道：“去將萬安給糾治一番，問問他究竟有何意圖？將過去一年給他的賞賜，全都收回來！還有，派人協助太子，調查通州倉虧空，一定要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哦，用的什麼藥？”朱見深自個兒也是久病成醫，大夫用的什麼藥，他這個病患可不想被矇在鼓裡。
其結果就是……
朱見深道：“來瞻如今是什麼官職？”
情緒激動下，皇帝竟然直接稱呼張巒的表字。
“相比於一些從未有過治病名聲卻跑來爲陛下診治之人，此人在地方上名氣很大……請陛下明察。”
韋泰戰戰兢兢回道：“已開方子了。”
韋泰道：“以東廠和錦衣衛所查，此人在地方上以專治疑難雜症爲主，很多病症都被他攻克，他到京城後，徽州在京的官員、士子和商賈都去尋醫求藥，甚至很多本地的達官顯貴也去找他問診。”
“他們還說要驗證張巒的種藥之法，朕都不知他們意欲何爲。”朱見深道。
“當時朕怎就沒信他呢？”
朱見深聽了後，心中多有感慨，道：“當時朕就是對民間的奇人異士不夠信任，既辜負了來瞻，也辜負了他人。”
可當他看到所開藥方，就是太醫院最初所開方子的初階版本時，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汪機？”
要說能給皇帝治病帶來些不一樣改變的只有張巒。
至於他最初不想用張巒所煉製的激素藥，以及對張巒產生懷疑，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這種藥來歷不明，且煉製的方法太過特殊，無法在皇宮內進行煉製，導致這藥不可控。
朱見深瞥了眼韋泰，問道：“怎麼樣了？”
正有一種最初不信你，後來又信了你，顛三倒四幾次，最後發現，還是得靠你……
……
……
韋泰心中有些着急，“之前萬閣老舉薦什麼大夫，我居然鬼迷心竅從中傳話。這事兒……怕是要出亂子。”
朱見深冷聲道：“朕先不問他名聲大不大，就說他在朕面前，對於治病這件事難道還有所保留嗎？”
“把萬安給朕叫來！”
朱見深對自己生命還是比較在意的，他想把所有事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
李孜省道：“算日子，今明兩日就能到，微臣已讓他星夜兼程，等抵京後，就讓他與張巒一同來見您。”
“李仙師，您可算來了。”
萬安奉詔入宮。
韋泰見到李孜省現身，急忙迎了過去。
朱見深很驚訝，“朕都這麼對他了，他難道……不怨恨嗎？”
那要是治好了，不得給他封侯拜相？“陛下，這才半年多時間，張太常就已經晉升高位，其實也未必需要如此。”李孜省道，“他對於陛下的賞賜，素來感念在心。”
“是嗎？”
“李卿，朕錯信了萬安，讓他找了個草包大夫入宮來，把朕晃點得很重啊。”朱見深在李孜省面前，發出感慨道。
李孜省聽到這裡，既替張巒感到高興，又在想，這升得是不是太快了點？他也沒把陛下您的病治好，就升成這樣了？
找來的大夫入宮後，聽說自己要診治的對象是皇帝，立即就嚇了個半死。
萬安一聽，如蒙大赦一般，爬起來就往外跑。
說到這裡，韋泰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你們這羣人啊，論才能，一個個都比我高，學問也比我強，唯獨在爲人處世上，你們是一個不如一個。
至於太醫院的人，則畢恭畢敬緩緩退出殿外。
那張巒醫術得高超到什麼地步？韋泰道：“陛下，張太常的醫術，太醫院上下都是佩服的，無論是從其人品，再到其在肝病等事上的造詣，都遠非一般大夫可比。太醫院的人尚且如此認爲，想來那汪機也是懂行之人，怎可能會……”
朱見深聽了此話，感觸頗深。
朱見深有些後悔和自責，“看來朕還是沒有識人之明啊！”
萬安到底是老油條，臨事做到處變不驚，這點兒心理素質還是有的。
韋泰多少有些無語，心說我張太常張太常的稱呼，您不知道他是什麼官職？“回陛下，如今張巒乃太常寺卿、翰林院侍讀，並無詹事府的差事，不過他如今還是鴻臚寺卿，陛下尚未下他的官職。”韋泰道，“另外，陛下還賜給他府上一個錦衣衛千戶的職位，張大人給了他長子。”
……
李孜省道，“不過臣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他一人身上，還會再於民間找尋。據說徽州名醫汪機，之前曾在京城協助張巒一同爲百姓種藥，先前因故回了徽州，臣已派人將他給請了回來。”
怎突然就提到通州倉虧空案了？不過韋泰和李孜省都是熟悉皇帝爲人的，知道皇帝悔不該當初的時候，就會檢討自己，甚至會給遭受冤屈的人一些好處。
至於是否真有本事並不重要，反正萬安最初的目的就不是爲了給朱見深治病，而是爲了派系傾軋。
就在他到了幹清宮殿門前，看到韋泰那陰沉的臉色，就覺得問題不簡單。
韋泰出聲道：“萬閣老，您還真說對了，他緊張不假，且爲人還異常保守，所開藥方竟與太醫院初時所開藥方不能說完全一致吧，基本上就沒有一味藥不是重複的。”
等去了後，顫顫巍巍給皇帝診脈，看過大致的情況，又被叫出來開藥方，等看到他所寫的內容，就連等在一旁的韋泰都不由直皺眉。
聽到這兒，朱見深有些鬱悶。
藉助修道的方法治病，也是出自這個目的。
等他到幹清宮內殿時，見到太醫院院使章淵帶着幾名太醫立在那兒，而皇帝正斜眼瞅着他，大有一種要用眼睛把他給活剮了的意思，心下就是一突。
“是。”
李孜省心說，要不是你縱容，他敢這麼幹？
李孜省寬慰了一句，又道：“陛下，這汪機醫術雖說非常高超，但先前在京那段時間，他都是在給張巒打下手，在張巒面前也從來都是虛心求教的。”
陛下啊，你看，咱滿朝上下，但凡是公認醫術好的人，都認可張巒的醫術，把他當成老師一般看待。
一個老傢伙，差點兒直接噶在前往幹清宮的半道上。
朱見深聽了一陣驚訝。
就因爲覺得身體一時不太好，就放棄這麼好大夫？你放棄了他，等於是放棄你自己的性命啊。
……
韋泰無奈道：“後來，陛下讓人對他進行一番詢問，讓他開出更多的藥方來，他支支吾吾無法作答，後來稍微用了一點……手段，方纔得知此人並不擅長治療肝疾，以前就算偶爾有遇到肝疾的患者，所用就只有這一個方子，且今年就治了一個肝疾病患，還……直接暴斃了！”
朱見深嘆道：“能辦事的人，多晉升多嘉獎，總歸是沒錯的，別囉嗦了，就按此辦理吧。李卿，傳旨之事交給你去辦，順帶讓你領個人情。對了，汪機幾時到京？”
“應該……不會吧？”萬安道，“莫不是他在某些事上做得不夠好？不妨讓臣去與他說說，教訓他一頓。以臣想來，他初來乍到，知道是爲陛下您診病，肯定會很緊張，可能因此出錯。”
想到之前一直被萬安吊着胃口，還在搞什麼證明張巒是騙子的實驗活動，朱見深想想都覺得荒唐。
朱見深道：“給我好好懲罰那混賬，還有劉吉，罰他們一年的俸祿。啊不對，讓他們將過去一年的俸祿也給朕交上來！
“還有，朕最近不想見到他們！這羣庸人，險些害了朕！跟那鄧常恩都是一個德性，只顧自己，不顧大局，朕不想再重用。等找到合適的時機，就將他們給替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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