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女人太嚇人,眼前的這一幕就讓沈康感到有些無措,想要快些退出。
然而他正準備離去的時候,宋家小女忽然巴巴道:“沈爺,那宋…我兄回來後,我爹是不是就代表沒罪?”
這個問題,也是崔夫人和江氏的問題。
三個女人,一齊的望向了他。
“諸位,莫要再問這些問題了。”
忽然的,沈康語氣嚴肅道:“我跟諸位說的,只有全城都知道的勝仗。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承諾過。”
錦衣衛的頭兒都這樣說,她們也不敢再問。
“至於宋府君如何,宋時安如何,還要看大理寺的大人案件審理情況,並且最終由皇帝聖決。”沈康雙手握拳,向一邊擡起,遙遙致敬皇帝。
“請沈爺見諒,我妹也只是思父心切。”宋策對着沈康恭敬的拜了一拜,致歉道。
“能夠理解。”沈康點了點頭,接着也對着宋策輕輕一拜,而後退出了堂中。
並且,將大門關上。
“那這是什麼意思呢?”崔夫人問宋策,“還有不能確定的事情嗎?”
“嗯……”宋策在思索後,搖了搖頭,“無論怎樣,流程還是要走的。畢竟,有些事情是真的算是闖禍了。”
“你說的是時安勸說那六殿下調兵的事情嗎?”江氏有些擔憂的問。
“父親說過,很多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大與小,全看聖上需要什麼。”
而自顧自的說出這句話後,宋策進入了思忖,接着道:“我們這些天,雖然有人來質問,誘導,甚至警告,但並沒有下獄,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你說清楚一點呀。”宋沁催促道。
“父親久歷官場這些年,而且大智深邃如海,哪怕是下獄了,他也不會慌亂。真要想審出個所以然來,就應該把我們都抓進去,包括宋府一些其它人,分開的盤問。”
宋策越來越感覺到,這件事情的水有多深,遂壓低聲音小聲道:“我剛纔說,聖上是在等結果,是站在公允的角度。但我現在感覺到,聖上甚至…是偏向於我們的。”
這句話說完,他就將手指放在嘴脣上,示意其餘人別亂講話。
而他說的這麼透了,大家也都明白了。
對啊,老爺下獄這麼久都不判,是說明在等結果。
可其餘人,甚至都讓錦衣衛守着不動,那不就說明:不想讓這件事情有任何進展。
那這樣一想,所謂的‘擅自調兵’的謀反行爲……
對於皇帝而言,根本就不在意!
因此,宋沁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陛下聖明。”
陰着來一句,不知道她在舔誰。
“老爺那肯定是英明智慧。”
崔夫人稍稍瞥了下江氏,接着又對宋策說道:“但哪怕把我們抓到大理寺裡,也沒有誰會亂說話。一致對外,這還是懂得的。”
面對如此恭維,江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嘴角稍稍一動,身子陰陽怪氣的小扭了一下。
………
“朔風大捷!齊賊死傷慘重,倉惶北逃!”
“朔風大捷!齊賊死傷慘重,倉惶北逃!”
整個盛安城裡,都是由騎兵,到處的高聲報喜,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無論皇城外城,無論貢院還是妓院,這是屬於全民的狂歡。
上到皇族,下到乞丐,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無不讓他們感到爽快。
潼門關大敗,趙湘大敗,武威大敗,太需要這一場勝利了。
“這朔風城,竟然能在幾十萬人下,守了足足快五個月,半年都過去了。這六殿下簡直就是天神,這宋時安,是真的有本事啊!”
“男兒何不帶虞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這麼狠的一句詩,竟然不是吹牛。說到就能做到,小宋大人沒有騙我們啊!”
“那可是姬淵啊,壓着我大虞十數年的狠人。什麼勳貴武將,都不是對手。能夠大敗他的,只有我們的六殿下和宋大人啊!”
“這一次宋時安從朔風歸來,那槐郡宋氏,豈不是要更上一層樓?更加的,富貴了?”
“那富貴是該人家的,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勾欄聽曲,酒醉金迷,去到朔風打仗,不應該得到獎勵嗎?”
“宋公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勾欄聽曲,他在我家就聽過曲的……”
“現在我宣佈,宋大人在我家勾欄聽曲終身免費!”
“到我家聽,到我家聽!”
大街小巷裡,全都在聊朔風。
而淳厚和張驥這倆在酒樓的傻逼,聽到這個,整個人都傻眼了。
“還真的,讓宋時安守住了啊。”
淳厚難以想象,就去年還跟自己一起喝花酒,甚至掉進水裡的狐朋狗友,現在成了國家英雄。
這……不對吧!
“他真是去拼命了,還把命給留住了。”張驥感嘆道,“這下子,宋氏要富貴了。”“那宋時安回來,豈不是一躍成大官了?”淳厚問。
“如果沒有什麼別的岔子,走進朝堂是肯定的。不過,沒有那麼快的升。按理來說,應該是先拔高他的家族。”張驥說。
“這京都崔氏,槐郡宋氏,都是大家,還要怎麼拔?”淳厚道,“難不成,要封侯?”
但這件事情,太困難了。
大虞最尊貴的,就是世襲侯爵,和世襲國公。
開國勳貴,是兩國公,七縣侯。
世代傳承。
其中荀侯,淮侯,樑中侯,都是縣侯。
荀縣,淮縣,樑中縣。
宋時安說的‘萬戶侯’,就是這些縣侯。
這些勳貴可以擇家中一位子嗣,送進軍隊,在立了某些軍功後,朝廷會封鄉侯過渡,等到勳貴死後,再順勢繼承縣侯,就是趙湘和冉進這種。
除了他們以外,就只剩下一個世襲侯爵,秭歸(縣)侯孫司徒了。
但孫氏自認爲功勞對標離國公和章平國公,因此一直以位列縣侯爲恥。
至於其他人,立了重大功勳上限就是伯爵,死後再追諡一個不能世襲的鄉侯,配享太廟,便是人臣頂峰。
很少,有那種活着的侯爵。
比如當朝,就沒有一個非勳貴,非司徒以外的活着侯爵。
沒辦法,蛋糕分完了。
倘若宋靖能夠活着封侯……
想到這裡,淳厚傻眼了:“這,不就是新勳貴嗎?”
………
“怎麼能夠讓他活着回來呢,怎麼就讓他,活着回來了呢!”
少府左丞府邸,一衆文官,都爲朔風的大勝而焦頭爛額。
其中還摻和了一個從二品的武將陳可夫。
因爲世家勢力的過於膨脹,勳貴又代代相傳,還要考慮到宗室的蛋糕,大虞的官職系統裡,品級都是浮高的。
大將軍,驃騎將軍,司徒,司空,太傅(空缺)是超品,但三公屬於是虛職。
刺史,九卿,都督,都是實權正一品。
除此之外,還有很大一批虛職九卿的左右丞,都是看着品級高,權力小。
對比之下,從二品的武將陳可夫,是真的相當有實力了。
不過他先前示好勳貴,主動送禮巴結時,被趙湘侮辱是鄉野匹夫,豈能登我府大堂,自此結了仇,就一直跟文官們混在一起了。
先前在朝堂上的時候,他就狠狠的順勢踩過趙湘。
而後來孫司徒等文官打壓宋時安,他也跟着摻和,唯馬首是瞻,甚至還在宋時安把宗賊肅清,全部勞力都拉進朔風城,似乎有了一些勝勢後,上了一表非常狠的奏疏——把宋時安換了。
屬於是出頭的椽子。
現在,他就很慌。
很怕被清算。
“他這小子,可是寫出了《屯田策》的,連他老子的反都要造。等他回來,還得了?”想到這裡,有人便感覺到絕望,“小孩子亂來,哪怕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但最開頭的那幾波殺勢,很重的。”
這些老狐狸都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一個道理可以說是共識了——小孩子,殺心最重。
“但彈劾他的是百官,難道他要把百官挨着殺嗎?”有人相當不服的說道,“這不是一統盛世,北邊還有姬淵。南越和北燕,也很棘手。真的就不顧國本動搖,隨意殺害忠良嗎?”
“而且,我們還有孫司徒。”一人說了這句後,又小聲補充一句,“晉王,也是仁義之王。”
“陳將軍。”這時,一人對陳可夫說道,“軍隊裡,也不需要這種爲了自己的富貴,隨意搭上別人性命的瘋子吧?”
衆人,紛紛看向了他。
陳可夫皺了皺眉頭,有些糾結了。
他先前也跟着罵了宋時安,而且還以武將的名義,上了那一封奏疏。
要是真有報復,他有可能被盯上啊。
“勳貴都打了敗仗,他贏了,勳貴能服嗎?他要屯田造我們世家的反,我們世家能服嗎?”一人起身,走到坐着的陳可夫面前,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壓低聲音道,“將軍,我們的背後,全是人吶。”
“可他現在打了勝仗,不一樣啊。”
陳可夫依舊掙扎。
“那我有一個妙計。”
文官點子王,相當有城府的建議道:“我們從來沒有彈劾過六殿下,那這次勝仗,把功勞都說成是六殿下的,也不影響我們罵宋時安。想必,陛下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