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至朔風,直線距離九百公里,換算成大虞的‘裡’,就是一千七百里。
因爲這條路線整體較爲平整,加上戰略意義十分重要,路途兼修了驛道和官路,實際行軍距離,僅僅只有直線距離的1.4倍左右,堪稱是大虞最快的高速。
一般來說,戰略意義沒那麼大,加上地勢複雜的,實際都是要在直線的2倍左右。
倘若是出征南越,甚至會出現三倍,乃至四倍的恐怖情況。
這也是爲什麼古代福建,哪怕一直到抗日戰爭時期,也屬於是‘兵家不爭之地’。
放到這個時代來說,南越就相當於一個狗皮膏藥,踩上去,就直接粘在你腳板上了。
哪怕率軍把南越國都給佔了,也難以徹底征服這片區域。
而你不管他,他又像是人猿泰山一樣,拽着藤蔓‘哦哦哦——’的騷擾你,一到秋收就從大山裡跑出來搶你糧食。
爲了震懾南蠻,朝廷甚至讓當初從龍第二勳貴的世襲離國公特意屯兵。
你說這扯不扯。
而盛安到朔風這條路的實際距離,大概是2400裡。
按照大虞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來算的話,也就是三天三夜的時間,就能將前線軍情傳回。
稍微說一下,八百里加急不是一個傳令兵騎着一匹馬,從前線跑到國都。
正常來說,爲了消息絕對能傳回,至少需要驛站的三人以上,七匹馬以上,進行無縫輪換。
而且馬還不能是普通的戰馬,得是耐力強的河曲馬和大宛馬雜交出來的優良品種。
期間防止消息丟失,或者傳令兵死在路上,還要至少復備一份軍情。
古代行軍速度,如若是急行軍,大概在六十里到八十里之間。
當然,那是數萬大軍行進的情況。
朝廷這次給魏忤生調撥的一千禁軍,其實根本目的,就不是支援。而是,把將領和文官護送到前線,然後緊急替換掉趙湘罷了。
因此,這一支千人的禁軍,沒有額外輜重,沒有隨行民夫。
一千人中,五百人爲輔兵。
三百人爲騎兵。
剩下的步兵,也儘可能的輕裝。
所攜帶的,沒有軍械,口糧也只有五日的。
每到一個驛站,再進行下五日的補給。
爲的,就是趁着武威陷落之前到達朔風。
所以行軍速度,達到了相當驚人的120裡每日。
大概二十日,就能抵達。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最精銳的禁軍。
可以說,這一千名禁軍,每個人對於這種事情,都算是稀鬆平常了。
但,只針對禁軍。
夜半,帳篷之中,一張簡便的實木窄牀上,僅僅鋪了一張軟被。而宋時安,就趴在上面。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僅有一條褻褲。一旁的三狗,爲其薅開褲邊兒,在大腿上抹着膏藥。
而他則是咬牙切齒,露出痛苦面具。
掀開帳,秦廓走了進來,看着燭火旁邊齜牙咧嘴的宋時安,打趣道:“宋解元,是不是讓一溫軟少女爲你抹藥,更能減緩痛楚?”
“說屁呢,滾蛋!”
回頭看了眼秦主薄,宋時安直接就是鳥語花香。
順帶一提,進了軍隊之後,短短的十幾天裡,宋時安就完全融入了,那些行伍的粗鄙,真是完美適應。
跟比他高了一品半的秦主薄,也不像最初那般,互相敬語了。
“哈哈哈……”秦廓樂了,走到旁邊,擺了擺手後,便讓三狗出去。
自己,親自給宋時安上起了藥。
原本,他也看不上這個狂傲自大的世家公子。在來之前,就已經陰陽怪氣過了。
但這十幾日的行軍,宋時安全程沒有一句怨言,讓他坐車駕,或者說可以稍微掉隊,由騎兵護送尾隨,他也沒有答應。
初次隨軍出征,就騎了近兩千裡的馬。
其餘人沒問題,畢竟都是百戰老兵。
主薄和校尉等軍官更是覺得,絕大多數時間能走驛道和官路,僅需小小的繞一繞路,簡直可以說安逸。
但這可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啊。
僅憑這,就讓秦廓對宋時安完全改觀。
“磨破的皮肉,掉了之後會長出新的。然後,再反反覆覆來幾次,你騎馬也就不痛了。”秦廓安慰的說道。
“根本就不痛……”
宋時安不屑嗤笑,但下一刻臉色驟變:“誒!你特孃的,按肯定疼啊!”
“你已經勉強還可以了,不算差的。”
擦完藥後,秦廓親手爲其用乾淨紗布包紮。
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宋時安絕對不僅僅是‘還可以’。
那些隨軍賺功勳的世家少爺裡,從未有任何一個人,有他這般的堅韌。
宋時安並未飄飄然,而是問道:“我們是不是已經越過南巫山了?”
“嗯,剛進涼州沒多久。”秦廓說。
“那離琅琊多遠?”宋時安問。
“大概也就兩日的路程吧,不過原定的路線不是向西繞去琅琊走水路,下赤水河到朔風。”秦廓道,“而是直接北上,走嘉門關。”
“兩者路途如何?”
“陸路肯定是近的,但如果是水路,要走的陸路就短了一半,兩者時間基本上相近,也就半天差別吧。對了,陸路快半天。”秦廓道。
“嗯,那我知道了。”
說完,宋時安就緩緩的起身,有些趔趄的去拿起袍衣穿上。
“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幹什麼去?”秦廓不解的問。
“找殿下有點事情。”
宋時安說着,就要離開。
“那好吧,你早些睡。”
秦廓也笑着離開,而在臨走前,對守在帳外的三狗道:“解元若有需求,都可向我申請。”
“是,大人。”三狗握拳行禮。
他走了沒多久後,宋時安也扶着大腿,出了帳,去往了中郎將大帳。
這時,那位佩劍少女正立於門外,鎮定自若。
那些兵卒也就算了,你一個女孩子也是鐵鼙鼓,一點都不疼的?
行,是個人都比我吊。
“見殿下嗎?”心月問。
“是的。”宋時安點頭。
“殿下,宋時安求見!”心月面無表情的高聲道。
“等,等一會兒!”
裡面傳來了魏忤生的聲音,似乎有些慌亂。
過了一會兒後,一名士卒出來了:“宋大人請進。”
於是,宋時安就進入了大帳。
然後,就看到身着便服的魏忤生,非常莊重的坐在大帳裡的木案前。
宋時安還瞥到,一罐跟自己同款的創傷膏。
得,天下廢物唯你我。
“時安,有何事?”魏忤生問。
宋時安說道:“大軍要不繞去琅琊,下赤水河,走水路到朔風?”
聽到這個,魏忤生強行的站起身,走到了架上的地圖旁邊,觀察起來:“兩條路時間差不多,但走水路,可以少走一半的陸路,也能讓大軍稍微修整修整。嗯,也可以。”
“好,那時安就退下了。”
宋時安握拳行禮,退出帳中。
看着他的背影,魏忤生對於改路並未有何疑惑。只是,宋時安突兀的提出,且不作解釋,讓他有些許的不解。
不過,大軍還是向西繞路了。
大概一日半的時間,就已經快到了。
行軍快速的話,當晚估計就能到琅琊城。
中午,大軍原地造飯。
魏忤生和心月,就那般端着碗,坐着小凳,圍着小桌吃着飯。
桌上擺放着地圖,魏忤生一邊吃一邊研究。
“宋大人請見。”
帳外通報。
“進。”魏忤生直接道。
接着,宋時安便走了進來。
“時安,你吃了嗎?”端着碗的魏忤生擡起頭,微笑的問道。
“殿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宋時安語氣肅然道。
魏忤生放下了碗,也認真起來,並說道:“心月可絕對信任。”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宋時安就不管了。
走到了他的面前,指着地圖上的‘琅琊’,問:“殿下知道這是座怎樣的城池嗎?”
魏忤生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但還是答了:“蒼梧郡治(地級市城區),北涼谷地若失守,與嘉門關作爲兩個重鎮,絕對的抗齊前線。”
“琅琊,涼州人口第三城,僅次於雍城,武威。在朔風上游,赤水河畔。爲了在北涼谷地淪陷後能竭力抗齊,來自涼州、欽州的糧草、軍械、被服,水運到了這裡。整個涼州,近三分之一的輜重,都在這座城中。”
宋時安語氣裡,平靜如水。
魏忤生全程認真的聽着,表情逐漸產生一絲的緊張。
一旁的心月也是呆呆的端着碗。
盯着他的眼睛,宋時安毫無感情道:“殿下,進城扣下全部輜重,順水路送到朔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