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斷續膏,要想治好已斷的腿,達到跟原先一樣健康正常,需重新打斷已經長好的骨頭。這對骨骼已經合攏的人來說,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
徐佩瑤扶着牀上的男人,眼露不忍:“夫君,你忍着點。”
陳友諒拍了拍妻子的手,臉上並無退縮。
“佩瑤妹妹,你先出去休息會兒,讓定遠和大夫留在這裡就好。”
知道夫君是不想讓自己看見他狼狽痛苦的模樣,徐佩瑤即使想留在這裡陪着他,最終顧全男人的自尊,被袖衣扶着出去了。
站在門外檐下,女人輕輕撫摸着自己已經隆起的腹部,嘆了一口氣。
“走吧,去花廳裡等着。”
彼時,他們已經安全回到毫州。離當初匆匆離開大都時,已經過了近兩個月。
她的肚子也有六個月了,行動明顯不便,禁不起顛簸。這也是他們這一路時間耽擱如今之久的原因。好在,毫州有張氏兄弟和常遇春坐鎮,元兵並無再次來犯的舉動。
回到當初的小明王宮,現在已經改爲漢王府的府邸,一行人歇息了幾天,緩解了長途跋步回來的疲倦,徐佩瑤開始讓廚房做一些藥膳爲夫君補身體。
直到看到男人氣色恢復,身體也差不多了,這纔開始準備最重要的一環:先斷骨,再續骨!
“小姐,小心腳下!”羅衣比正主子還緊張。因爲她年紀小,沒有姐姐穩重的緣故,漢王怕她毛手毛腳,只許她在旁邊小心護着。攙扶小姐每日在花園散步的活動,她就只有跟在旁邊眼饞的份兒。
盯着小姐這兩個月就跟吹了氣似的鼓起來的肚子,羅衣驚歎連連。
真神奇,原來寶寶是這麼長的嗎?十個月後,寶寶是不是就跟成熟了的果實,從小姐的肚子裡掉出來?
一路去花廳,徐佩瑤走得很慢,卻沒有聽到身後傳來夫君的痛叫聲。是還沒有開始,還是那個男人在咬牙忍着?
心裡有些亂,心神一直在夫君那邊,徐佩瑤便是到了花廳坐下也無法集中精神。
“羅衣,你去那邊看看,大夫出來了嗎?”
袖衣端着一杯特意溫了的雞湯遞到小姐手邊,輕聲勸慰:“小姐,還早呢,我們纔剛剛出來。”
徐佩瑤一想,的確如此,是她太急躁了。
“羅衣,你去夫君那邊候着,等大夫出來了,馬上過來通知我。”
“小姐,你別急,我這就去等着。”
羅衣像只輕盈的蝴蝶跑了出去,留下的女人手裡無意間的用湯勺攪拌着雞湯,卻沒有什麼胃口。明明她現在一天要進食七八次,有時候甚至還會半夜餓得爬起來,讓躺在身邊的男人也別想睡,任勞任怨的去廚房給她找吃的。
“小姐,你先吃點東西吧,漢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的。那黑玉斷續膏我們已經試過,沒有什麼問題,漢王痊癒不過時間問題。”
“……但願如此吧。”徐佩瑤嘆了一口氣。明知道袖衣說的是對的,爲什麼她還會如此緊張?
那個已經成爲她夫君的男人,什麼時候在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如此重的影響?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羅衣急急忙忙的跑回來了。
“小姐,小姐,大夫出來了。”
正坐在墊了軟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的女人瞬間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走,我們去看看夫君!”
看小姐走得豪邁,袖衣嚇得連忙扶住她:“我的好小姐喲,小心孩子,走慢點,走慢點。”
被袖衣這麼一說,徐佩瑤也意識到自己腹部的重量,只好緩下腳步,被袖衣扶着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她跟夫君的院子。
“大夫呢?”
“剛纔張將軍送大夫離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已經送了大夫離開轉身回來的張定邊看到站在門前屋檐下的一行人,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夫人,你要進去看漢王嗎?”一邊說,他一邊恭敬的推開了房門,讓開一旁。
徐佩瑤顧不得問夫君情況,挺着肚子有些艱難的走了進去。
等她親眼看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額頭滿是汗水的夫君,女人側着身在牀沿邊坐下,拿出手絹輕輕爲輕閉着眼睛的男人擦着汗水。
“夫君!”
“佩瑤妹妹,你來了。”男人微微睜開眼睛,伸出手握住女人白皙柔滑的手,輕輕放在嘴邊。
“別擔心,我已經上了藥。大夫說,只要好好休養,等過一段時間骨頭重新癒合就可以站起來了。再也用不着杵着柺杖,跛着腳。”
女人笑了,眉宇柔和下來:“好。”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養傷這段時間,佩瑤妹妹你要是悶了,我讓人回滁州把岳父岳母接來陪着你,可好?”男人溫柔的看着妻子隆起的腹部,伸出一隻手輕輕放在上面,感受着裡面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還有三四個月,如果不出意外,他和佩瑤妹妹的孩子就要降生了。
女人想了想:“也好。我還是第一次當母親,很多東西都沒有經驗,有娘在身邊,我也安心些。”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都走一遭,便是夫君早早就請了幾個穩婆在府裡待命,她也依然很緊張。
徐佩瑤低下頭,輕輕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小傢伙,到時候可不許調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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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在養傷,夫人在安胎,漢王府最大的兩個主子都在,整個府邸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養了近半個月,陳友諒的腿傷總算有了起色,被打斷的骨頭開始癒合,瘙癢難耐。
怕夫君受不住,徐佩瑤日日陪在他身邊,陪他說話解悶。對此,從來自控力超強的男人什麼都沒說,只看着佩瑤妹妹在身邊就覺心情格外舒暢,傷好得也格外快。
等徐母被從滁州接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可以勉強杵着柺杖下地。
大夫也交代過,要時不時走走,練習一下腿的靈活度,免得到時候骨頭被定型了。
徐母來的那個下午,夫婦兩個正在花園散步。聽到母親來的消息,徐佩瑤一下子高興起來,扶着肚子去門口迎接。
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徐母看到女兒如今大腹便便的模樣,連忙走過去扶住她,就怕女兒出什麼意外。
“都是當孃的人了,還跟小女孩似的,小心孩子。”
“娘~~~~”
“姑爺呢?聽說他的腿受了傷,現在怎麼樣了?”
陳友諒站在門口,聽到岳母問起自己,自然上前拜見:“多謝岳母關心,小婿的傷過段時間就不礙事了。”
徐母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婿,目光重點落在男人那明顯需要靠着柺杖站立的腿上,心裡有着疑惑。
不是說腿瘸了,落了殘疾?
當着女兒女婿的面,她不好直接開口問。
“不嚴重就好,不嚴重就好。”徐母笑了笑,扶着身子不便的佩瑤進門。
“娘,怎麼就你一個人來?爹和大哥大嫂他們呢?”
“你這孩子,都嫁了人了,不可再跟以前一樣。你大哥大嫂他們在家照顧着你的幾個侄子侄女,脫不開身。倒是娘來的時候,阿卓一直在問你。”
“阿卓?”
“是啊。你被姑爺接來毫州照顧他的傷勢也不跟我們說一聲,阿卓還以爲你一直在陳府,上了幾次門結果都沒有見着你的人,那孩子還以爲你被陳府的人欺負了呢,差點直接打上門去。”說到這裡,徐母突然意識到陳家的三公子,她現如今的女婿還跟在後面呢,臉色頓時有些尷尬。
“阿卓玩笑話呢,姑爺你不要往心裡去!”
“岳母哪裡話,小婿自然是省得的。”
落後一步的男人眼色一暗。
他自然知道家裡的人多了,免不了就有矛盾。他那兩個嫂子不見得就好相處,有了自己的家庭難免就有算計。
何況,他還沒有忘記,遠在濠州的鐘離縣,他還有一個名義上的“母親”。
兩個弟弟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
等幾個弟弟有了媳婦兒後,他們還是分開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