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消息傳開,江寧上下一片震驚。

雖然這一次倭寇來的兇猛,但他們本來還是以爲這是場意外。倭寇嘛,來自於海上,劫掠的是商船,偶爾來到陸地,一般也都是在沿海地區,搶奪些財物就會離開,當然,這一次他們往陸地上跑的是遠點,可也應該不是常事。但現在來看,這倭寇竟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啊!他們想幹什麼?

就算沒任何消息來源的老百姓,也有來往城裡投親靠友的了——上次倭寇是沒能禍害鄉里,可不見得下次也是這樣。城裡再怎麼說也還有城門,有官老爺,沒見現在城門守的更嚴實了嗎?軍爺們的大刀明晃晃的都亮着,還有軍爺在城頭上巡邏。

而城裡的富人,則有開始往內地遷移的了。他們比普通百姓知道一點更多的東西,因此也更爲焦慮。當然,遷移的只是子嗣婦女,江寧的大好根基他們一時還捨不得。

除此之外,還有趁機存糧的,哄擡物價的,總之一夜間江寧就亂了套。

而此時,京城也亂成了一片。

如果是一地有賊,那還不是什麼大事,可多地有賊,就算是江南道的巡撫也不敢耽擱,連夜寫了奏摺,以四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京城,所以不出三天,朝中大臣就知道江南不穩。

這消息一傳來,朝中就吵成了一片。有人說要讓蔣王、壽王立刻啓程趕往封地,主持剿匪一事。也有人說,區區倭寇又哪裡就需要動用兩位王爺了?何況此時大行皇帝出殯不久,他們在這個時候離開也不太合適。

一方說此次倭寇來勢洶洶,必須以雷霆之擊將他們徹底擊潰;

另一方則說兄弟情深,兩位王爺此時恐怕也是不忍離開。

一方擡出了祖宗規矩,另一方則說這種情況還用不上太、祖遺訓。總之兩方人掐成一團,戰的那叫一個不可開交。皇位上的朱全坐在高處冷眼相看,始終一言不發。

他的年號還沒有完全敲定,不過這個也不急,因爲按照規矩,新皇登基的年號是在第二年纔會用上的,所以現在依然是永宣十一年。高老爺的奏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到的。明朝的奏摺並不是直接堆到皇帝的案頭,而是先入內閣,由內閣看了,給了評語,再給皇上看,皇上要沒什麼意見,就打個勾批個紅準了,若有意見,那就再說。

這封奏摺一來,直把內閣上下下出了一身汗。明朝以文制武,說起來內閣上下都是有品級的文員,不該怕一個武官。可李永祥那真不是一般的武官,這傢伙實在太猛了,建文帝的時候,日本欺負琉球,琉球嚮明朝尋求幫助。建文帝早先跟在太、祖身邊,對日本最是厭惡,一聽說日本竟敢欺負他們下面的藩國,雖然年齡一大把了,還是批了個字:“打!”

當時李永祥不過是一條船上的船長,卻第一個登上日本國土,並一路打到日本的東京,差點把人家的天皇給抓了——之所以沒抓,也是因爲發現這天皇就是個精神象徵,不當什麼大事。

待他回京,建文帝親自召見,有那言官怕他忘乎所以,就想殺殺他的傲氣,在宮門口攔住他對他進行了一番教導——據說這番教導是帶了點侮辱性質的,不過這也是常事。文官看武將,那不一向高高在上的?但李永祥卻一個巴掌打了過去:“除了賣弄口舌,你還會做什麼?吾等爲大明出生入死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你們這些文官是有才學的有知識的,讀的是聖人的言論,學的是諸子的法理,我不懂這些,但我知道什麼叫捨生忘死,什麼叫忠心爲君!”

他說完,一把撕開自己的衣服,寒冬臘月,他上半身滿是肌肉,可是比肌肉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傷痕,有一個刀傷,從下頜一直劃過左胸,就算完全沒經驗的,也能看出那一刀當時有多兇險。

當時宮門前聚集了不少文官,但都被李永祥這一手給震住了,連那被打掉兩顆牙的言官一時也不敢出聲。當然過後,這些文官們反應過來立刻鬧翻了天——反了他了!一個武官,竟敢如此不遜!聯名彈劾他!

平時這些文官雖然互掐的很有勁,但面對李永祥都生出了同仇敵愾的心裡,一個個聯合起來寫彈劾,那奏摺就像雪花般的飄進了皇宮,可建文帝竟沒有絲毫反應。是,沒有反應,既沒說他們對,又沒說他們不對,那些奏摺就像石落大海連個水花都沒激起來。後來還是當時的內閣首輔被下面羣衆慫恿的沒辦法,進宮去問了。

建文帝笑笑回了一句:“他有這個資本。”

一句話說的當時的首輔熄了火,來的時候他帶了一肚子的話,但建文帝的態度告訴他,說這些都沒有用。也的確如此,沒過幾天李永祥就連升三級,一下成了東海艦隊的副統領。

此後李永祥不僅打的日本年年進貢——是真進貢,當朝太祖不愛虛名,那什麼隨便拿來點白菜黃瓜就能換回大把金銀綢緞的事在大明是行不通的,要進貢,那就真要把自己國家的好東西上貢過來。日本產銅、產銀,所以這些年日本人的貢品單上這些東西就沒缺過,而且人家還指明說有一部分是孝敬皇室的,也就是說有一部分是皇帝的私房錢。

雖然這部分錢令內閣幾位大臣都很眼紅,可也不好說什麼。

此外,東海也被他治理的太平無事,商貿繁榮。雖然說太、祖時期就開了各大港口,但真正興旺發達,還是在建文帝時期。而此時,幾乎大半的皇親貴族都在海貿上有股份,一些位高權重的大臣收的也有這方面的孝敬。大家一看這樣,也就不再找李永祥的麻煩了,你讓他不舒服了,他放進來幾個海盜,專挑你家的船下手,你到時候哭都沒地方!

何況皇帝明顯喜歡這個李永祥,何苦與皇帝作對?反正這李永祥是東海的人,大家一輩子也見不了他幾次,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待建文帝去世,東海就不那麼平靜了。海盜、倭寇慢慢都出來了,但這個時候出現的也不只是海上的麻煩,蒙古人、黎族,還有不知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叛亂也都一點點鑽了出來。所以這東海的事也就並不明顯,而這個時候李永祥的威望已經完全建立了起來,大家知道動也動不了他,也就繼續當這個人不存在了。

最近江南一代不太平,倭寇頻繁他們不是不知道,也都知道責在李永祥,可都奇異的保持了沉默。但在這個時候,竟有一份奏摺彈劾李永祥,而且洋洋灑灑例數六大罪狀,這人,實在是……實在啊!

這是內閣上下的一致心聲,幾個內閣成員互看了一眼,最後都覺得這事還是要皇帝定奪,所以奏摺直接送到了朱全的案頭。然後,整個京城都安靜了下來。那些原本互掐的官員也不掐了,大家都在等着宮裡的反應。

“混蛋混蛋混蛋!”張老爺這次不僅是砸硯臺了,連一向喜歡的青花瓷大花瓶都砸了,“就他江寧一地遭匪了嗎?爲什麼其他地方的人都知道閉嘴,就他跳了出來?顯擺他能蛋嗎?”

張老爺喘着粗氣,也顧不上形象了,在書房中大聲咆哮,他的心腹束手站在旁邊都不敢吱聲。發泄了好一會兒張老爺纔算平復了心緒,他喘了口粗氣道:“此事,我要立刻稟告侯爺。”

張老侯爺雖然還沒有把身上的爵位讓出,但基本上已經不管事了。每日就在自己的院子裡翻閱道藏,研究煉丹。不過練出的丹他自己一般不吃,大多都是賞給了下人。所以做他的下人那真是快並痛苦着。

老侯爺身邊的下人,說出去就比別的地方高出一些,但同時這升的快,下去的也快——丹藥嘛,總有可能會吃出點問題的,有的只是拉幾天肚子,有的就不一定了。雖說侯爺給的賞賜豐厚,但每個聽到自己被選進去的下人還是眉頭糾結的很。

張老爺雖是張老侯爺的兒子,也是公認的下一代的侯爺,但來到張老侯爺的院前,也要先等着,待裡面允許了他才能進去。此時他就站在外面,看着牌匾上掛着上德不德四個字,心中真是百味陳雜。他的父親早年也是上過戰場的,也是驍勇善戰的,現在這樣,真是……

“老爺,師父令你進去。”

他正想着,一個身穿道袍的下人就走了出來。張老太爺也是個妙人,他自己煉丹,也就把這個院子整治的和道觀似的。雖然沒有自封什麼什麼道長,但跟在他身邊的一律穿道袍,稱呼他爲師父、師尊。

張老爺走了進去,就見他父親穿了一件大黃的老道袍,盤腿坐在那裡。他父親今年也是快八十的人了,精神還好,一把白鬍,童顏鶴髮,還真有些得道高人的氣派。他行了禮,也規規矩矩的盤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又有什麼俗事?”

張老爺把事情說了,最後道:“孩兒無能,選了這麼一個不中用的人,爲家族招禍,還望父親責罰!”

張老侯爺沒有說話,摸着自己的鬍子在那裡沉思,過了片刻,他睜開眼:“此事,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父親……”

“我知道你的意思,這個奏摺一出,就顯得是我張家要與那一干人等作對。可是,那一干人所謀劃的,又真能一定成功嗎?”

“父親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本來就是奪天之功,若在那一晚成了定局也罷,現在這個樣子,卻是難了。可那一干人又豈只是一個李永祥,我張家在其面前……”張家一向走的是穩健路線,這種站隊的事他本來又怎麼會願意?但那夥人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上到朝廷下到地方,他當時若與其作對,立刻就要遭報!所以他雖知道這是條賊船,當時也只有硬着頭皮上了,當然,他也不敢上的太深,不過做個樣子,想的就是萬一失敗,張家也不至於落的太慘。

可不管怎麼樣,第一個先跳出來反對的不該是張家!

想到這裡,張老爺那是又氣又悔。早先把高老爺派到江寧,的確是想培養他的,張家沒幾個讀書好的,雖然投靠他們的有幾個不錯,可毫無疑問,高老爺是裡面資歷最好的。探花、翰林,這個資歷擺出來將來入內閣都使得,所以也想令他有些地方資歷。另一個,就是看他庶務不通,爲人搖擺,就算髮現了什麼,估計也是猶豫不決,不敢隨意行事。哪知道竟是他先捅了這麼一個簍子!

“聖上是什麼態度?”

“奏摺今天才送上去,聖上,還沒態度。”

“那就看聖上的態度吧。”

“可是……”

“事已至此,你還想如何。向那些人表明姿態嗎?你覺得,那些人會信嗎?就算信了又能如何?將來真有那一天,這些事就能抹過去嗎?”

“孩兒倒不怕將來那一天,真到了那一天,孩兒自有辦法應對。孩兒就是怕眼下……”

“你糊塗!現在是什麼時候,那些人又哪有閒心來對付你?而且對他們來說,這說不定還是個能利用的機會呢。”

張老爺一怔,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而此時,蔣王的一個幕僚正在說這事:“此事看起來雖對王爺不利,可若利用的好了,卻是個機會。”

“怎麼說?”

“王爺現在的難題就在出京上。若能回到上海,自是龍入大海,從此大不一樣。可眼下顯然有很多人不想讓王爺出京。而此奏摺一來,我們就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了——李同齡若出了問題,還有誰能轄制他?也就只有王爺了。”

這一天,各門各戶都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安排。他們在觀望着,在等待着。可是他們註定失望了,因爲,朱全沒有任何反應。他就像沒有收到那份奏摺一樣,第二天沒有下任何評語,沒有給任何指示。

一天。

兩天。

三天……

有人沉不住氣了,試探着詢問,朱全一笑:“哦,那份奏摺啊,朕看着還滿有趣的。”

那人瞪着眼,等着他說怎麼有趣,朱全卻不再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大姨媽,這怎一個銷魂啊~~~

本來想着今天能見我家Q7了,結果還咳嗽,於是我老公說,你再多隔離一天吧,嚶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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