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漸漸散去,戈壁灘上一片狼藉。
夕陽的餘暉灑在這片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上,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色。
無數夏國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和甲冑,耷拉着腦袋,成了北疆軍的戰俘。
他們三三兩兩地蹲在地上,臉上寫滿了絕望和疲憊。
傷兵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呻吟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少了腿,還有的渾身是血,氣息奄奄。
北疆軍的醫護兵正忙着救治傷員,優先救治北疆士兵,其次纔是戰俘。
因爲北疆不缺棉花,所以繃帶在軍中已經開始普及。
配合大蒜素的使用,挽救了很多士兵的性命,避免了截肢痛苦。
在一片混亂中,幾名北疆士兵押着一個披頭散髮、被繩索捆綁的人走了過來。
這人正是夏軍主帥嵬名宏烈,他身上的鎧甲早已不見蹤影,衣服破爛不堪,臉上沾滿了塵土和血跡,往日的威風蕩然無存。
“跪下。”
一名士兵厲聲喝道,同時一腳踹在嵬名宏烈的腿彎處。
嵬名宏烈踉蹌着跪倒在地,卻依舊倔強地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李驍騎着戰馬,身穿暗金甲冑,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威嚴。
他高高地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嵬名宏烈,眼神平靜無波。
嵬名宏烈顯然已經猜到了李驍的真實身份——北疆大都護。
他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絲不甘和倔強。
“嵬名宏烈,夏國皇室旁支、樞密副使,鎮北大元帥?”
李驍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本都只問你一句,願不願意投降?”
嵬名宏烈緊咬着牙關,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降!”
李驍無奈地搖了搖頭:“還真是冥頑不靈啊!”
他心中已然確信,眼前的嵬名宏烈便是歷史上在克夷門與蒙古大戰的嵬名令公。
嵬名宏烈被蒙古人俘虜後,並沒有像斡羅孩城守將高逸那樣以身殉國,而是在兩國和談後被放了回去。
直到西夏滅國,他與末代國主一起獻城投降,最終卻還是被蒙古人斬殺。
漢人出身的高逸願意爲夏國死節,反觀嵬名氏出身的嵬名宏烈,卻選擇投降。
這就像滿清滅亡時,那些所謂的滿族遺老們個個痛哭流涕,卻沒見幾個人真的爲滿清殉國。
反倒是有一些漢臣學者,堅守所謂的“士大夫氣節”“綱常倫理”,爲滿清殉葬。
真是天大的諷刺。
“既然如此,那本都便成全你的忠烈之名。”李驍淡淡說道。
“拉下去,把他掛在旗杆上,別輕易給他死了。”
“讓克夷門和興慶府的守軍瞧瞧,與我北疆作對的下場。”
嵬名宏烈臉色驟然大變,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李驍竟然如此狠辣。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勸降不成便關起來,留待日後作爲談判的籌碼嗎?
怎麼一言不合就要弄死自己?
他哪裡想要什麼忠烈之名,只想好好活着,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可話已經說出口,就像屎都已經拉出去了,再把它撿起來吃回去,那多沒面子。
於是,嵬名宏烈只能硬着頭皮,梗着脖子喊道:“李驍,我不服!你使用陰謀詭計詐我,我死也不服!”
“敢不敢把我放回去,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
“不服?”
李驍勒住馬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兵者,詭道也。”
“你身爲夏國主帥,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戰場之上,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你中伏被俘,不是因爲本都用了詭計,而是因爲你蠢,因爲你貪。”
“拉下去。”
李驍不再看嵬名宏烈,語氣冰冷如霜。
兩名武衛軍士兵立刻上前,架起癱軟在地的嵬名宏烈就走。
他掙扎着,嘴裡胡亂喊着:“李驍!你不能殺我,我是夏國皇室宗親。”
“殺了我,陛下絕不會放過你的。”
“放過我?”
李驍冷笑一聲:“夏國氣數已盡,李純祐能否保得住他那顆狗頭,還不一定呢!”
嵬名宏烈被拖拽着遠去,高杆上很快升起他掙扎的身影。
李驍收回目光,視線落在不遠處一名士兵身上,聲音溫和了幾分,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士兵猛地擡頭,見大都護正看着自己,慌忙撫胸迴應,聲音帶着幾分顫抖:“屬下名叫吳奎,現任第一鎮第三萬戶什戶。”
“聽你的口音,是河西人?”李驍繼續問道。
“是是,屬下是定州人,涼州之戰中,棄暗投明,歸順咱們北疆。”
吳奎緊張得額頭冒汗,說話都有些磕巴。
畢竟在他面前的,可是北疆的大都護,在北疆百姓心中無異於神一樣的存在。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什戶,竟有親自面見大都護的機會。
“定州?好地方啊!”
李驍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過了克夷門,前面便是定州,你可以回家看看了。”
吳奎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那裡的確有讓他牽腸掛肚之人。
“家裡還有什麼人?”李驍彷彿家常似的隨意問道。
“屬下父母早亡,家裡已經沒人了。”吳奎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那倒是可惜了,沒能讓你父母看到你光宗耀祖的時刻。”李驍輕輕搖頭,語氣中帶着幾分惋惜。
隨後,他話鋒一轉,沉聲命令道:“吳奎聽令。”
“屬下在!”
吳奎猛地挺直身子,躬身撫胸,聲音洪亮了許多。
“克夷門之戰,你立下斬將之功,現將你擢升三級,擔任副百戶。”李驍的聲音清晰有力,傳遍了周圍。
“謝大都護!”
吳奎激動得滿臉通紅,重重撫胸拜謝道:“屬下當誓死效忠大都護,爲北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周圍其他將領們也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這可是斬將之功啊!
先登破陣、斬將奪旗,乃是古來四大戰功。
對於兵士來說,只要能獲得其中任何一個,這輩子都不用愁了,這份榮耀甚至能延續到子子孫孫。
就如同後世的和珅,即便身居軍機大臣、大學士、一等公等要職,可最引以爲傲的,始終卻是祖先攻打河間府時立下的先登之功。
此功含金量僅次於從龍與救駕。
所以,當看到吳奎一個小小什戶能立下這等功勞時,周圍很多將領都滿是羨慕與不甘。
要知道,當時有不少將領率人向嵬名宏烈方向包圍過去,卻都被他靈活閃避,從夾縫中逃脫。
最後反倒讓吳奎抓住機會,撿了便宜,活捉了嵬名宏烈。
這便是命。
如今,這只是李驍口頭上的升職獎勵,後續還會有相應的戰功賞賜發放。
甚至等到日後北疆立國,封賞功臣時,吳奎憑此戰功,或許還能撈到一個小爵位。
吳奎謝過李驍後,又趕忙轉身拜見周圍的上司們。
將領們紛紛拍着他的肩膀,給予一番鼓勵和肯定。
離開人羣后,吳奎的目光望向定州方向,激動的神情中多了幾分期待。
喃喃自語道:“杏花,等着我。”
“我馬上就能回去接你了。”
……
與此同時,北疆軍開始有條不紊地清掃戰場。
士兵們將夏軍的屍體集中掩埋,受傷的戰俘進行簡單處理,送往後方的傷兵營。
繳獲的武器、甲冑和糧草被一一清點、登記,整個過程井然有序,展現出北疆軍嚴明的軍紀。
清掃工作剛一結束,李驍便命令第二鎮爲先頭部隊,進攻克夷門。
此時,克夷門各處山道之中,夏軍士兵早已亂作一團。
一些從戰場上逃回來的敗兵,滿臉驚恐地向同伴們訴說着大軍慘敗的消息。
“咱們的騎兵全完了!嵬名將軍被活捉了!”
“北疆軍太厲害了,還有那種會爆炸的鐵球,根本擋不住啊!”
這些話語如同一顆顆炸彈,在夏軍士兵中炸開,恐慌迅速蔓延開來。
“怎麼辦?咱們現在怎麼辦啊?”一個年輕士兵臉色慘白,聲音發顫地問道。
“還能怎麼辦?跑吧!留在這裡也是等死!”
“跑?往哪跑?”
“克夷門就這麼一條道,北疆軍很快就打過來了。”有人絕望地說道。
“要不……咱們投降吧?”
“投降?那咱們家裡人怎麼辦?”
“咱們這麼多人一起投降,我就不信朝廷能把咱們家人都給殺了?”
“先保住小命再說,等北疆軍攻進來,想投降都晚了。”
“我想回家……我娘還在等我回去呢……”一個少年士兵蹲在地上,抱着腦袋低聲啜泣起來。
一時間,夏軍士兵們有的唉聲嘆氣,有的互相抱怨,有的則收拾東西準備逃跑,整個克夷門亂成了一鍋粥。
而在克夷門的大營之中,夏國中書令周世昌、官員樑三思,以及金國使者楊如鬆,在得知大軍慘敗的消息後,全都大驚失色。
“壞了,中計了!”
周世昌猛地一拍大腿,臉色鐵青地說道:“我們在北疆大營中看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北疆賊子是故意引誘我們追擊的!”
“該死的,我們太魯莽了!”樑三思也急得團團轉。
周世昌痛心疾首地說道:“嵬名宏烈誤國啊!”
“我早就說過,不要輕易出兵,現在怎麼樣?”
“果然中了北疆軍的詭計!”
聽着周世昌的話,樑三思暗自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你當時分明說的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現在倒成了早就識破北疆軍詭計了,早幹什麼去了?”
當然,這話他也只能在心裡吐槽,不敢說出來。
三人吵鬧一番之後,楊如鬆深吸一口氣,直接說道:“二位,北疆蠻子兇殘,不願接受我大金國的調停,必須進行嚴懲。”
“本使這就回去向陛下上書,將此事詳細奏報,我大金鐵騎不日便將抵達。”
“告辭!”
說罷,楊如松風風火火地走出了大帳,別看他五十多歲的年紀,此刻腿腳卻變得異常利落起來,彷彿生怕慢一步就會被北疆軍追上。
中書令周世昌則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嘆息道:“什麼盟友啊,根本靠不住。”
“靠人不如靠己,老夫這就返回興慶府,上書陛下立刻派遣援兵。”
“克夷門絕不能有失。”
“樑尚書,你是年輕人,腦子好使,與我一同回去,將此戰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陛下。”
樑三思聞言,腦袋是徹底宕機了。他原本以爲周世昌大義凌然的樣子,能是個忠臣,沒想到也是個臨陣脫逃的貨色。
他自己準備逃跑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拉上自己。
“我……我……”
樑三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紅着臉說道,“好,下官這便與相公一同回朝。”
“定要向陛下參他嵬名宏烈一本,若不是他輕兵冒進,我軍怎麼會遭遇如此慘敗啊。”
周世昌在一旁連忙附和:“是啊,老夫當時就勸說他慎重考慮再行動,可是他一貫獨斷專行,根本不聽老夫的啊。”
“走,咱們這就回去。”
周世昌說着,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三人也先後乘坐馬車,悄悄地離開了大營。
不久後,北方大地上響起了鐵騎轟鳴。
嵬名宏烈安排留守克夷門的副將急匆匆地闖進了大帳,大聲喊道:“相公,相公,不好了,北疆軍……”
他話還沒說完,便愣住了,大帳之中空無一人,根本不見中書令周世昌和另外兩人的身影。
副將心中咯噔一下,趕忙叫來侍衛問道:“三位大人哪去了?”
侍衛慌張地說道:“三位大人剛剛離開,不知道去了哪裡。”
“什麼?”
“該死,他們竟然、竟然……”
副將狂怒,一拍桌子,哪裡還不明白,這些人是跑了。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着空蕩蕩的大帳,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轟轟轟轟~”
克夷門北,遠處的大地上忽然響起了低沉的轟鳴聲,那聲音如同悶雷滾動,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地平線上,赤色的日月戰旗如潮水般涌動,赤色的甲冑在陽光下如血海波濤。
李東江率領第二鎮作爲先頭部隊,重回克夷門,列陣待發,準備再次發起進攻。
而嵬名宏烈帶走的兩萬多騎兵,全都是克夷門的精銳。
此時留下的大都是老弱病殘,他們本就因敗兵的消息而惶恐不安,看到北疆大軍這般氣勢,更是慌亂得手足無措,握着兵器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北疆軍來了,北疆蠻子真的來了。”
“怎麼辦啊?”
“他們會把我們全都殺死在這裡的。”
“我不要死,我要回家。”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忽然大喊:“你們看,那是什麼?”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在北疆大軍前方樹立起了三根旗杆,中間的旗杆上吊着一個人。
雖然距離尚遠,但那熟悉的身形讓不少士兵心頭一緊。
左右兩根旗杆上則掛着兩條豎幅,分別用漢文和党項文寫着幾個大字——“嵬名宏烈在此”。
簡單的幾個字,卻如同一道驚雷,讓所有夏軍士兵都驚呆了。
“是大帥!”一個士兵失聲喊道,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真的是大帥!”
“大帥被北疆軍活捉了,咱們怎麼辦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士兵們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連主帥都成了階下囚,他們這些老弱病殘又能抵擋多久?
有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有人則互相拉扯着,想要往後退去。
就在這時,北疆軍的進攻開始了。
“開炮。”
“轟轟轟轟~”
炮彈帶着尖銳的呼嘯,在夏軍的人羣中炸響,鐵釘、碎石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
西夏士兵們本就人心惶惶,無心作戰,此刻又被這恐怖的威力嚇得魂飛魄散,不少人開始趁亂向山道深處逃跑。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逃跑的隊伍,原本就混亂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三輪轟炸過後,震懾了夏軍膽魄。
穿着全副甲冑的李東江拔出騎兵刀,大聲喝道:“進攻!”
“殺~”
第二鎮騎兵如離弦之箭般衝殺出去,馬蹄聲震耳欲聾,捲起漫天塵土。
“殺~”
“佔領克夷門。”
由於夏軍士氣大跌,北疆軍所遭遇的抵抗強度大大減弱。
騎兵們很快便衝上了山頭,與殘餘的西夏士兵展開了近身廝殺。
有些西夏士兵早已沒了鬥志,轉身就逃。
但也有一些老兵堅守陣地。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兵,憑藉着豐富的經驗,躲過了一名北疆騎兵的劈砍,反手一刀砍向騎兵的馬腿。
戰馬吃痛,嘶鳴着倒下,將騎兵甩了出去。
老兵剛想上前補刀,卻因體力不支,動作慢了半拍,被另一名趕來的北疆士兵一槍刺穿了胸膛。
他低頭看了看胸前的槍尖,眼中閃過一絲不甘,最終緩緩倒下。
這樣的老兵還有不少,他們曾是夏國軍隊的中堅力量,意志堅定,經驗豐富,熟悉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只可惜歲月不饒人,體力和反應速度早已跟不上,面對年輕力壯、裝備精良的北疆騎兵,他們的抵抗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廝殺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在克夷門的山道間迴盪。
北疆軍如同摧枯拉朽般向前推進,夏軍的防線節節敗退,越來越多的士兵直接扔掉武器投降。
克夷門,失守!
興慶府,樞密使府內瀰漫着濃重的藥味。
迺令思聰躺在牀榻上,氣息微弱,已是奄奄一息。
虎狼關外的那一發炮彈,不僅讓他身受重創,更掏空了他本就因年老體衰而所剩無幾的精力。
自率領大軍返回興慶府後,他便徹底倒下,如今更是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愛卿,愛卿,你一定要挺住啊。”
李純祐親臨探望,坐在牀榻邊,緊緊抓住迺令思聰那如枯樹皮一般乾癟的手,聲音中滿是悲痛:“你若是走了,讓朕怎麼辦啊!”
他望着眼前這位爲夏國操勞一生的老臣,思緒不禁飄回了自己剛剛登基之時。
那時,外有宗王們虎視眈眈,內有太后把持朝政、意圖奪權。
他這個皇帝如同傀儡一般,舉步維艱。
是迺令思聰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憑藉多年的威望與手腕,幫他迅速掌握了兵權,才讓他有了如今的地位。
這份恩情與忠義,李純祐始終銘記於心。
“咳……咳咳咳……”
就在這個時候,迺令思聰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動着身上的傷口,疼得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艱難地睜開眼,渾濁的目光落在李純祐身上,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陛……陛下……”
“愛卿,朕在。”李純祐連忙俯身,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
迺令思聰喘了口氣,緩緩問道:“前前線,局勢如何了?”
李純祐臉上的悲痛又深了幾分,遲疑着說道:“克夷門,戰況不明。”
“不過,朕相信嵬名宏烈,他一定能擋住北疆軍。”
但隨即,他又面露掙扎,看向迺令思聰問道:“愛卿,若是~若是克夷門真的守不住,我大夏又該何去何從?”
他也知道北疆軍的厲害。
嵬名宏烈雖然有十幾萬大軍在手,可大都是老弱病殘,克夷門並非絕對的安全。
一旦克夷門淪陷,那麼北疆軍的鐵蹄將直接開到興慶府外。
這纔是讓李純祐最恐懼的事情。
這些時日以來,他已經無數次被噩夢驚醒。
總是夢到自己被北疆人吊死在城頭上。
好在,迺令思聰從河西帶回來了這十萬大軍保衛興慶府,總算能讓他安心一點了。
但北疆軍依舊是夏國最大的威脅。
“陛下,若是克夷門真的不可守,興慶府便是我夏國最後的立足之地。”
“想要保我夏國不亡,必須對北疆人軟硬兼施。”
迺令思聰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目光渙散了些許,似乎在極力凝聚精神思考。
聲音也是越來越微弱,李純祐不得不更貼近一點才能聽得清楚。
但慢慢的,他的臉色變得震驚起來。
“什麼?”
“愛卿,這這~”
李純祐驚駭的目光看向迺令思聰,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來抵擋北疆軍。
簡直是太瘋狂了。
而迺令思聰卻是用最後的力氣說道:“陛~陛下,老臣~老臣也不想如此。”
“可若是克夷門淪陷,呼呼呼呼~爲了我大夏的百年國祚,我等非是如此不可。”
“金國人,根本指望不上的。”
迺令思聰的語氣中滿是悲憤和絕望。
他經歷過夏國最輝煌的時期,吊打宋國,威懾金國,乃是妥妥的西部霸主。
可是沒有想到,到了他晚年之際,夏國竟然淪落到亡國的地步了。
國都都要被北疆蠻夷包圍了。
這讓他如何有臉去見大夏的歷代先帝啊!
李純祐沉默了,久久不語。
思忖良久,深吸一口氣,目光中流露出掙扎與絕望,咬着牙,重重點頭道:“就依愛卿之言。”
“總之,大夏國祚絕不能在朕的手中斷絕。”
說罷,李純祐的蒼白臉龐上,又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道:“或許朕與愛卿都是杞人憂天而已。”
“嵬名宏烈乃是我大夏皇室這一代最厲害的將領,北疆軍一定會被我大夏的將士們擋在克夷門外的!”
李純祐語氣堅定,但更像是對自我的安慰。
他不敢想象,一旦北疆軍真的打到了興慶府,那又是一副怎樣的恐怖景象。
“陛下說的是~”
“我~我大夏~”
“不會亡~”
迺令思聰死死地抓住李純祐的手掌,用盡最後的力量沙啞吼道。
隨即,身體重重的一個顫抖。
眼睛依舊睜得很大,但卻沒有了神采,呼吸也越來越微弱,握着李純祐的手,也漸漸失去了力氣。
李純祐看着他的樣子,心中一痛,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愛卿!愛卿!”
然而,迴應他的,只有滿室的寂靜。
可就在片刻之後,這份寂靜卻是被一封來自克夷門的軍報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