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帳中後,黃希文環顧各營指揮官:“我們要帶着傷兵一起撤退,誰肯斷後?”
每一個被黃希文目光掃到的將領都避開了他的眼睛,吳忠沒有躲避,而是大聲說道:“少帥,長青營損失很大,恐怕承擔不了這樣的重任。”
最後各營決定,炸燬火炮,放棄不必要的輜重,然後一同輕裝返回亳州。
回到長青營中,吳忠和苻天俊說起今天的會議內容,感嘆道:“若是我軍中還有一個許平那樣的人,何止於此?”
苻天俊心中也是緊張,不過要說讓長青營殿後,那他也是不甘心的:“一直是我們長青營浴血奮戰,若是還讓我們殿後那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所以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少帥,我們營有心無力。”吳忠哼了一聲:“反正我是不會提出說讓某個營斷後的,免得少帥趁機把這個擔子丟給我們。”
“許平對傷兵確實不錯,”苻天俊艱難地說道:“怎麼好不帶大炮,要是真拋棄大炮、少帶輜重的話,那就更不能帶傷兵了,我們要儘快脫離險境,不能讓闖賊有機會追上我們。”
“所以我說軍中是需要一個像許平那樣的人,”吳忠非常認同苻天俊的看法,但是他絕不會開這個口,當初因爲這個決定許平被罵得狗血噴頭,就連支持他提議的吳忠和魏蘭度都跟着倒黴,既然承擔責任是這個下場,那誰願意去誰去吧:“今天站在少帥前面的這些人,當初罵我們罵得一個比一個起勁,現在他們又怎麼肯自打嘴巴,好吧,反正也不是我們一個營倒黴,要死也是一塊死。”
“大人言重了。”苻天俊勸解道:“我們的馬匹、車輛比許平多得多,我們六個營團在一起突圍他未必能追上我們,要是野戰的話,我們兵力不輸於他,鬥志也不會差的,兵法有云:歸師勿遏。許平要是真敢追,我們就給他一個好看。”
“我就是氣話罷了。”吳忠也持有類似的想法,若是許平追擊,幾個營集中在一起,知道沒有斷後的人只有拼死一戰才能殺出一條血路,鬥志肯定遠在野雞崗一戰之上。其他各營營官,之所以沒有人出來斷後,也是覺得完全可以一戰,所以不願意帶着本部留下送死。
“新軍真有出息,竟然不分兵斷後。”許平得知新軍開始退兵後,對他們的部署嘖嘖稱讚道。
“他們炸燬了大炮,帶走了傷兵,真是仁義之師。”陳哲感慨道:“不過他們的傷兵並不算多,用馬車拉着跑起來飛快,新軍的裝備真是不錯啊。”
“跑的在快還能快過我們麼?”許平調兵遣將,立刻開始追擊行動:“我們不必追得太緊,所謂死敵則戰,要是我們逼得太緊他們就會拼死一戰,我決定把戰場選在寧陵。”寧陵是通向亳州的必經之路,距離還有一段,所以許平不必擔心新軍拋下一部分後衛逃竄,而對新軍的士兵來說,已經快出河南地界,若是開小差的話未必不能獨自逃生:“散地勿留,對新軍來說,寧陵差不多就是散地了。”
“或許可以更靠近亳州一些,”周洞天建議說:“越是靠近亳州,官兵的鬥志越差,說不定會有整營脫離主力獨自逃生的情況出現。”
“我不希望這種情況出現,要是真有好幾個營都存了這樣的心思,我們是能輕鬆打敗他們,但是也會放跑大量的官兵,我還是希望黃小侯爺回頭一戰的。”許平一直認爲最好的策略就是讓敵人左右爲難,現在官兵在無意義地浪費了幾天時間後,終於還是開始退兵,而且從情報上看這次退兵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差:“一不做、二不休,如果我是黃小侯爺,要不就一開始咬緊牙關不拋棄傷兵以鼓舞士氣,既然動了這個念頭而且已經被士兵們知道了,那就要幹到底,把大炮、傷兵全扔下,勒令某個營死守斷後,這樣給我造成的麻煩會大得多。現在不但要帶上傷兵,還搞得軍心浮動,真是一無所得,等寧陵一戰戰局不利時,我很想知道新軍普通士兵還能有多少鬥志。”
“說一千,道一萬,我們還是要在寧陵打敗新軍才行,這裡是大平原,沒法設伏,而且離闖王太遠,闖王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趕到了。新軍窮鼠噬貓,必然和我們捨命相搏,”餘深河認爲野雞崗那種各有彼此、靜觀不動的情況不可能發生在隨後的一戰中:“大人既然不想取巧,不想追到亳州附近再打,那就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制服拼命的六營新軍,他們可不是江北軍那種豆腐。”
“是的,這是寧陵,”許平已經找軍中的寧陵人,預先畫出了當地的地圖,還沒有開始追擊,闖營就已經開始研究他們的預設戰場:“我打算從集中兵力於右翼,突破後卷擊官兵全陣。”
“這沒什麼稀奇的啊。”餘深河有些失望的說道,側翼進攻又不是什麼意想不到的戰術,這個營帳裡的將軍中如果有人想不到、或是在作戰前沒有預防過敵軍採用這樣的戰術,那他根本就不配站在許平的面前,而餘深河還以爲許平會有什麼令人出乎意料的計劃。
“是啊,太平常不過的戰法,不過這世上若真有什麼精妙的戰法,早就被先人們想到了,也輪不我。”許平見其他人口中不說,臉上都有和餘深河類似的失望之色,便問道:“若是遇到敵軍猛攻左翼,餘兄弟地你會如何應對?”
“敵軍的左翼還有中央的形勢如何?”
許平搖搖頭:“還不是很清楚。”
“賈將軍講課時反覆提及,最好的偵查就是莫過於進攻,敵軍既然發起側翼進攻,多半是在偵查我左翼的虛實,我會密切注意敵軍的行動,隨時準備把手中的預備隊派去,同時在敵人的左翼發起反擊,以偵查敵軍的虛實。”
“非常不錯,如果是我大概也會如此,”許平評價道:“黃小侯爺和我同歲,都是崇禎元年生人,從此前戰又不戰、退又不退看來,我猜他急於將我擊敗,不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
“年輕人,難免血氣方剛。”陳哲笑道:“大人說的好。”
“說得就好像你多老一般,”餘深河不滿地瞪了陳哲一眼,許平的話裡顯然是對這種對策有準備,而這個反應也是餘深河自稱會有的反應,陳哲那話聽起來就好像是在責備餘深河魯莽似的:“大人打算如何做?”
“黃小侯爺沒有太多領兵經驗,在晉軍中不曾掌握大軍,對軍務的瞭解多半來源於楊大人、賈將軍的談論,看到我猛攻一翼後十有沒有耐心,會立刻做出和餘兄弟一樣的反應,只不過餘兄弟能看出去來的蹊蹺,他還未必能看出來呢。我打算把近衛營、西首營和西鋒營全部集中在右翼,同時發起進攻。搶在他明白過來之前,趁他****我們的另一翼的時候,一舉擊潰他的一翼。”
“這做不到,”這回開口的李定國:“首先一翼展不開三個營,這三個營的兵力超過我軍全部兵力的半數,如果我們延展右翼讓三個營能夠展開,那官兵也會相應地延展他們的左翼,最後還是正面硬碰。”
“我不打算把這三個營展開,如果全部展開,黃小侯爺一眼就看明白了。”許平邊說邊在紙上畫出草圖,將計劃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