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軍長事後仔細一想也就釋然了,畢竟從來不會有軍人喜歡手腳被束縛住,這種不滿是理所應當的。趙寧和易猛一樣對派給他一個副師長不但毫無牴觸情緒反而非常歡迎,李軍長高興之餘也沒有多提什麼具體要求——眼下形勢非常好,如果一次要求太多讓這兩個年輕將領覺得這是自己要滲透攬權引起他們的反感就不好了,唯一可惜的是這兩個人都不算家境太差,早早成親故鄉都有了妻子,不然李軍長倒是很願意做個媒人把他們兩個俊秀引薦給有女兒等待脫手的某些前輩們。
等王啓年帶着他最親信的一批人抵達公僕師駐地後,師長易猛帶着大批第十三師軍官熱烈歡迎,歡迎會上易猛一再強調公僕師非常缺乏實戰經驗,正急需大批有過實戰經驗,尤其是和長生軍有過交手戰鬥的人來給各級軍官進行戰術指導,像王啓年這樣又曾經是長生軍一員,還曾站在長生軍對面的更是無比珍貴的財寶。
歡迎會以後易猛就拿出大量訓練預案給王啓年副師長過目,第七軍出兵在即,很快就要開赴南京同順軍交戰,易猛指出留給公僕師的時間很少,他希望王啓年能夠抓緊每一分一秒幫助全師提高戰鬥力。
就像李軍長一樣,易猛也發現本以爲會很不好對付的王啓年比他預料的要單純的多,對方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企圖,滿口答應下來,接着就帶着他那幫人風風火火投入到最後的臨陣指導工作中去。本來易猛指望靠大量的工作讓王啓年不至於插手憲兵隊的事務,結果王啓年比他預想的工作還要積極,更因爲這種緊張的工作而完全忘記了整肅軍紀問題,偶爾和易猛見面時討論的也完全是軍事問題;至於王啓年帶來的這批人,易猛高度讚揚他們的戰鬥經驗的潛在用意就是不想給他們安排實權,計劃將這羣人擺在教官的位置上,同樣這羣人比易猛想象得還要配合,熱情似火地到各個單位去介紹與長生軍交戰的心得體會,平時連師部參謀會議都很少參加,就是參加了也只是因爲臨陣準備或是如何介紹戰鬥經驗問題,其他的事務一概不過問。
這種合作的愉快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易猛找個機會偷偷和誠實師的師長趙寧會面,兩個人私下說起各自副師長的動靜時,都發現對方的那枚眼中釘和自己的一樣忠厚老實。
“王將軍真是個純粹的軍人。”易猛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慨,對方一心撲在軍務上,對政治毫無過問之心。
“草雞窩裡居然飛出了金鳳凰。”趙寧也深有同感,誠實師的團長、隊官和小隊官還有師部參謀本來都對這批將門子弟抱有很大的戒心,雖然對方是一羣失勢的將門子弟,但是他們還是十分警惕,尤其是軍法官帶領的憲兵隊,在一開始簡直是進入了戰鬥戒備,隨時提放着吉星輝副師長一夥兒給他們找麻煩。但對方完全沒有他們之前從其他將門子弟身上見識過的那種驕橫之氣,吉星輝副師長也顯得非常平易近人,除了軍事對師部內務事宜顯得毫無興趣。
易猛和趙寧這兩個年輕人現在都感到有些迷惑,對方混過大明和大順,然後又去混了一段北方同盟,他們本以爲這種的老江湖一定很難對付,也都做好了長期抗戰準備。但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們倆準備的各種對策竟然一條也沒能用上。
“耳聞爲虛,眼見爲實。”最近的這段經歷讓易猛痛感這句話的正確性,以前南明報紙曾把王啓年等北方同盟大將形容成老奸巨猾的梟雄形象,過去易猛也一直是這樣認爲的,但現在他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變了:“王老將軍其實只是個老軍伍,沒有什麼心機城府,不然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番田地。”
“或者說,只要將門子弟們沒有了權,就是落地鳳凰不如雞。”相比易猛,趙寧的防備心更重一些,雖然他承認這批失勢的將門子弟也是可以配合愉快的,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和他們共事:“若是他們有了兵權,那怎麼樣就難說了,畢竟他們一個個不是這個的女婿,就是那個的外甥,真要是讓他們有了爭功的機會,我們還是比不過他們的。”
“這個我自然曉得。”其實易猛心裡已經對這批人有了愧疚和歉意,因爲他和趙寧早就商量好,用這批人當教官可以,但是真等上了戰場還是要防着他們,不給他們掌控軍權的機會,這自然就等於剝奪了他們立功的機會。
前日王啓年甚至主動提出,他應該帶着他手下的這批人再去誠實師轉轉,或許他們有一些東西是吉星輝手下那幫不了解的,而吉星輝一夥兒也可能有什麼王啓年衆所不具有的特長。
對於這個建議,易猛已經不能用熱烈歡迎來形容了,除了軍事上的考慮外,他更想到這樣的人員流動性造成王啓年他們根基更淺,更無法在任何一個師中紮下根。本來就不打算給王啓年太多實際職務的易猛馬上向趙寧通報了這個建議,當趙寧詢問吉星輝對此的看法時,後者也是滿口答應下來,連稱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主意。
“真有點對不起他們,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有機會再讓陸軍部給他們補償吧。”趙寧和易猛迅速達成協議,王啓年和吉星輝當然還是保持現有職務,他們會作爲兩個師的經驗交流團互相派給對方,同樣心懷歉意的趙寧再次重複道:“來日方長,陸軍部總會有機會補償這些勤勤懇懇的人的。”
公僕師和誠實師的經驗交流團在前往新的工作崗位前首先自己交流了一番,他們向對方彙報自己都已經進行過了什麼樣的工作,這些人彼此之間本來就很熟悉,更是同病相憐的一羣,至於這兩個團的團長也湊到一起私下聊起來。
“你看,我就說吧,陸軍部那一幫肯定在提放着我們。”吉星輝開門見山地對王啓年說道,他們兩個在跟着李軍長來浙江的時候就暗自揣測這絕對不會是件美差,不過他們兩個肯定無法去北伐軍統帥部找差事,也知道齊國公的泉州同樣容不得他們,所以這確實是他們這個集團最後的機會和出路。
和一直在高層活動的舊同僚不同,王啓年這幾年在福建一直小心做人,而且還要求自己最親信的子侄們都要保持低調。無論是之前被關在大牢裡待審,還是之後的蟄伏時光,王啓年和吉星輝還有周續祖都在潛心研究齊國公的動向、揣摩他的思路。周續祖這次說什麼也不同意出山,他對王啓年和吉星輝說那幫老同僚都是身在山中不自知,因爲自身的厲害關係對一些跡象已經變得視而不見,準確地說是因爲切身利益而不願意相信、不願意把局面往對自己不利的方面去想,而他周續祖已經不能自欺欺人所以能做到旁觀者清——現在周續祖接受了一些媒體的工作,每天給泉州日報和廣州新報等衆多媒體當軍事評論家,點評南北兩軍的得失並對戰局做出各種各樣的樂觀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