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銀線魚上鉤,半空之中魚兒濺起了水花,把陽光折射向易言成的眼睛。他抖抖衣衫,拎起魚線看着這條小魚兒,然後就是無奈地一嘆。
“三個時辰就這一條魚,莫非是我魅力大減?”
漁老漢聞言嘿嘿大笑,兩胳膊抖個不停,但是兩手卻如聽海神針般巋然不動。漁老漢順着魚竿直視,不知道是在看天還是在看海,洪亮的聲音說道:“小夥子可是俊得很,老漢我還不是隻釣上來三條。”
偌大的南海,即便是淺水地也不該只有這點小魚,更何況三個時辰以來收穫如此。易言成輕笑,朝着漁老漢那邊望去。
魚簍裡果真是三條魚,不過是三條大魚。雖是如此依舊不尋常。易言成將銀線魚從魚鉤上取下放入海中,再次開始垂釣,同時也問道:“漁老爹,這南海不會都是這情況吧?”
漁老爹是老漢讓易言成這麼叫的,他說萍水相逢不必在乎稱謂,因此他也一直管易言成叫做小夥子。
“哪有,也就這幾天,等到寧宗主來這裡之後就好了。”漁老漢回頭朝着蒼古劍宮的方向深深地凝望着。
現在整個南域都知道寧皇嘯正在閉關,這次饕魔疫並未出來,損了蒼古劍宮地主的名頭是小,寒了弟子的心是大。寧可冒着這種風險,可見閉這關的重要性。
易言成把魚竿柄插在地上,對漁老漢溫和地說道:“今年他不可能來了。再說,他來這裡做什麼?”
“胡說八道,他每年都來。”易言成好心提醒,想不到卻被漁老漢直截否定。漁老漢或許想到易言成不是本地人,就爲他解釋道:“這南海遠達海外妖域,所以海水裡有不少靈力,比一般的水要重。因此這裡有許多靈力豐富的海產,這讓聽潮城變得繁華。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年十月都會捲起滔天巨浪,一半的城都被浪衝垮了。自那之後,寧宗主每年都來這裡。”
“他做了什麼?”易言成知道海外是妖魔的底盤,海水流經那裡,必然會附着靈力,重量變重不是不可能,但是海水越重就越不可能掀起大浪。若真有這種浪濤,寧皇嘯獨自前來是想救多少人?
“斬浪。”
漁老漢就說了兩個字,但是這兩個說得容易,做起來可就是不同了,普通元嬰在一般的滔天巨浪面前會受傷的很少,但是要破浪也是一件很耗道力的事情,更別說還要保護一城的百姓。
易言成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光憑漁老漢的斬浪二字就知道寧皇嘯這南域第一人是名副其實。只不過與其年年都來這裡斬浪,未免耗時耗力,蒼古劍宮爲什麼沒有采取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
易言成臉上的困擾都被漁老爹看在眼裡。這個一直在南海垂釣的老漢黝黑的臉龐得意得笑出了褶子,神秘兮兮地把頭靠過去對易言成說道:“不懂了吧,聽人說聽潮城的地底下有個海穴。裡面啊,住着一條真龍,這海潮就是被這條真龍給招來的。寧宗主這次就是來斬龍的!”
易言成呆了,他這幾天以爲漁老漢是個不拘小節的樸實漁民,沒想到還是個挺見多識廣的主。
整個乾坤修士口頭上稱呼的龍都是蛟龍,也就是依靠着龍族不純的血脈後天修煉得道成龍的靈獸,即便如此它們的先天優勢就是一般修士望塵莫及的。一條蛟龍天生就自帶道基靈臺,體內道力達標就能凝出金丹,金丹原力含量比起十個一流金丹只高不低,最後等到成年經歷一個天劫就是元嬰。不算那個元嬰天劫,成嬰率幾乎是十成十,然而算上天劫成嬰率卻是四成,所以他們都會耗上幾百年時間守護什麼天材地寶來相助。
至於真龍是什麼概念,天賜純龍族,天生自帶比蛟龍多了一顆金丹可披靡十名一流元嬰,天生氣運無上使得絕對可晉升元嬰。不過但凡神獸都和人族一樣,需要紅塵歷練來晉升準仙。
天道無情,天道有償。如此神獸太過極端,所以數量極爲稀少。聽李景空說浮生山有五十來條神龍,屬於真龍,西極佛宗裡有一條天龍,襄家襄王時期有一條帝龍,都屬於真龍。
不過又一次他師父和爺爺易玄提到過海外妖域中也有一種真龍,叫做魔龍。
這時,易言成突然對自己傻笑,因爲他發現自己很傻。偏過頭看了一眼漁老爹,對方早就吹着口哨釣上了好幾條大魚,根本沒有在意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
被自己忽悠的人也不少了,想不到今天竟然栽在一個打漁的手中。易言成越發覺得這個老漢挺有意思的,有點像古醉坤。他目不斜視,面朝茫茫大海,卻說道:“漁老爹,你想過修仙麼?”
“沒想過。我喜歡釣魚,這樣挺好。”漁老漢毫不猶豫道。
“你入了仙道,你可以釣各種魚,見到各種不同的農修。”
“那還是在釣魚,和我現在一樣。”
易言成沒有回答。或許,漁老漢說得對,一輩子都在幹自己喜歡的事就足夠,未必要爭一個長短,取個是非。
大道至簡就是這個道理吧。
“小夥子,你會劍道麼?這裡的修士都會這手。”海面泛起一層微波,漁老漢看着海面,下面倒映出了一個不爲人所察覺的笑容。
不知道漁老漢爲什麼這麼問,易言成仰天看着白雲蒼狗,回答道:“會,不止劍道,大道三千我都有修行一點。你想學,我這裡有不少秘籍。”
還沒等漁老漢說話,易言成翻手就是幾十本秘籍疊在手下。漁老漢一驚,好奇地上去瞅瞅。不過,當他把頭靠近一些,易言成就非常大方的把其中的一本劍道真跡遞過去。
不是每個人得到絕世秘籍就會成爲強者,越是絕世的道術修行條件就越苛刻,所以這方面是要看機緣的。
一個修士一輩子有多少精力來參悟道術,學多了就耽誤修行,再說每個修士還得花時間創一招本命神通。易言成看得很開,他自己的道太特殊了,導致他不得不得去了解三千大道。可是他自己也才一百二十歲,時間根本不夠,所以很多都是淺嘗輒止,學個三分就夠了,然後就把秘籍送給看得順眼的人。
“哎呀,一看就是好東西。還有沒有我看看”漁老漢來勁了,像是小孩看見了玩具一般,魚也不釣了,乾脆蹲到書堆旁撿着看。
他順手撿起一本書,或許是太激動了,一時沒拿穩,竟將一本秘籍倒拋入海里面了,嚇得漁老漢立馬跳起來,衝過去撿。
易言成這個當事人反倒沒什麼反應。
都是防水材質做的,怕什麼。
只是漁老漢卻真撿起了一本被海水泡透了的書,這讓易言成很詫異。他拿來一看,封面上的字有些模糊了,但是依舊能夠看清“芝陽點雲”四字。
他想起來了,這是在青嵐閣時傅龍音給的,他隨手放進了儲物袋一直沒在意,沒想到竟落得這個下場。易言成同情的看着這本書,知道是不能用了。隨便翻兩下,就當再看最後一眼吧。
扉頁的紙頁被易言成的手指一觸即碎,一抹金色從裡面被剝開,一張金色紙頁從裡面翻出。
這個意外讓易言成的眼睛一亮,看看漁老漢,看看天空。開始笑得莫名其妙,漁老漢知道自己把寶貝給弄爛了,還把易言成給逼瘋,一下子不知所措。
單手拍拍漁老漢的臂膀,示意他淡定。易言成嘴裡調侃道:“原來我們還真有緣。”
外面還亂糟糟的,各門各派對饕魔疫的發生可是操足了心。千宗不少在山中潛修的弟子都提前出世,面對地劍陣的無窮威力雖說都放心不少,可是說不擔心是假的。在陣外圍着觀看,也不敢靠近。
此時此刻,蒼古劍宮的動向因爲地劍陣與饕魔疫的關係無法被外人知曉。本來名義上在閉關的寧皇嘯竟然正在孤身往聽潮城的方向疾馳,像靈鷲一般的雙眼,面無表情,純白的髯須,不怒自威的儀態,雖是獨行,感覺像是率領着千軍萬馬。
與易言成同行而來的馮寒早已經進入聽潮城多日,他沒有既沒有去探訪易陳兩人的下落也沒有去尋找饕魔疫的病因。他在城外某個荒地上將道力打入地面,時不時用憂愁的眼光看着南海方向。
榭城方向,尋找到邵傑的陳廖並不知道易言成他們在哪裡,更不知道有聽潮城的存在。可是怪異的是,他與邵傑驅使道力全力向東南方向趕去,目的地直指聽潮城,而那個白眉青年也不知所蹤。
“多好的曲子,沉靜中帶有躁動,黎明前的黑暗漸漸會在破曉的第一束真陽下無所遁形。山雨欲來風滿樓,那位似乎是藏不住了。”負琴人盤腿坐在聽潮城外的某座高山之上,雙手輕拂散發靈光的鳳淚琴,擡頭望着風雲動盪的天空,又說道:“鳳淚,你要我來此撥開迷霧。有那灰衣道友在,我做一個看客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