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在麼?”易言成拂袖敲門,這裡是聽潮城的另一處客棧,人來人往間很少有人知道這裡住着一名身患饕魔疫的修士,否則就不會這麼太平了。
天字第三號的客房在二樓的盡頭,一個布衣道袍的中年金丹修士爲他們打開門。這位修士身上沒有掩蓋道力,明顯不是患者。他見到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探出頭向外邊窺探。
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們,中年金丹修士急忙將兩人請進房內。房內,有一個年輕男人躺在牀上呼吸均勻,但四肢無力動彈不得。易言成自知中年修士的行爲實屬情理之中,剛想了解患者的狀況,誰知年輕修士率先開了口。
“敢問道友可姓易,這位可是尊夫人?”
突如其來的問題猶如利箭般令人一驚,易言成剎那眉頭緊蹙,他們來到聽潮城不是一天兩天,但從未與修士有過接觸。警惕心讓易言成的眼神變得凌厲,而付雪倩的碧寒已經亮出半截。
中年修士徐徐走向兩人,當他迎着易言成的目光離他不到三步時,突然跪在了他的身旁。“和那位先生說的一樣,看來當真是易道友!求易道友救救犬子,陸某感激不盡!”
知道易言成存在的人,乾坤裡其實並不少,但是連付雪倩都能夠想到的,那絕不可能是北域的人,這讓易言成想明白後放下戒心。只不過能夠如此精準地知道他們要來,並且提前做好安排的人,該會是哪一方勢力?
“陸道友好說,在下正是易言成,她正是內子。”易言成看着陸修士承認自己的身份,並且問道:“可否告知在下,是誰告訴道友,易某要來。”
聽聞來人是易言成,陸修士大喜,急忙從懷間取出一封上了禁制的信,將他交給易言成,說道:“那日我兒突然重病,陸某不知所措。那位先生手持桃花摺扇而來,爲我兒加持禁制才制止了這饕魔疫的繼續。他臨走前讓我把信轉交給你,交代只要待在這裡,第一個來敲門的外來修士就叫做易言成,他來時還會帶着他的夫人,只有他能就我兒。”
桃花摺扇,又是他。
易言成剛剛觸及信封,上面的禁制自動消失。他打開信細細閱讀起來:“七穴散道,九脈奇行。迷離青、曼陀香。火龍草、冰龍葉、靈韻丹。天機堪探,猶記去處。無仙留字。”
兩個時辰過去,易言成與付雪倩回到了客棧,除了老穆不在,其餘五人圍成一圈坐着。本來天字三號的那對父子非要報答易言成的治病之恩,最後還是被他給婉拒了,不然回來得還要晚。
房門緊閉,居浩謙負手佇立,從窗外遠眺聽潮城外的滔滔海浪。從極南之地吹來的風,帶有南海的水汽,讓人迎面而覺爽。他微微搖頭,不解地問道:“易兄,既然那位摺扇道友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饕魔疫,並且清楚引起與解決之法,爲何他不自己來解決?”
“人身七穴天元、地音、風池、雷行、火絕、水祭、混沌是煉化道力時必經的七個大穴;軀體九脈三陽脈、三陰脈、三衡脈運行道力必不可少九大經脈,修仙者稱之爲‘七穴聚道,九脈天行’。作案的人利用迷離青、曼陀香根據一種特殊的手法改變七穴與九脈的運轉方向,導致聚道變散道、天行變奇行。”
對於修仙練氣的原理都心知肚明。至於製造這個假象的迷離青和曼陀香這些只有醫道的人可能熟知,易言成與居浩謙皆是飽讀之士自然清楚這兩種藥材的用途。
易言成做完解釋之後,付雪倩、陳廖與居浩謙都沒有說話,他們在等一個答案。於是他看着陳廖又道:“迷離青與曼陀香麻痹了身體的基本運轉在配以特殊的鍼灸按摩手法,這最初是北域百草廬爲治療修士走火入魔,祛除體內不受控制的道力所發明出來的,後廣傳乾坤醫道界。當初我救治劉珣長老時用的就是這個方法。作案者無疑是對這個方法加以改動,讓這種麻痹長期存在,形成所謂的饕魔疫。”
謫星宗在北域也是佇立了千年的大宗。付雪倩不是什麼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儘管傳承謫星宗宗內神通月隕星落之名,但是本身也是文書堂的重要弟子。最初來這裡便是寧皇嘯的奪命追擊,之後有驚無險,但這讓她再次記憶起在謫星宗藏卷中關於蒼古劍宮的信息,
根據這些信息,她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種方法在我們謫星宗也沒有記載。易言成,你要知道蒼古劍宮近千年來可是一個兼修醫道的劍修都沒有。”
“陳廖和邵傑見到了齊宇航。”
易言成的只用一個人的名字來解開付雪倩的疑惑。這個名字沒有人聽過,但是凡事乾坤之事有一個人肯定能夠解釋。
於是四人齊刷刷地看着居浩謙。
心領神會的書生頷首並露出和煦的笑容,他再次看向窗外,頭微微仰起看着無雲的萬里晴空。他胸膛起伏,淡淡道:“四年前,我剛剛遊離學海仙境,學宮裡就來了兩份天位急報。那時還有八萬條消息沒有處理,所有夫子、學長放下手中卷軸,率先處理這兩封信息。”
他的聲音溫和而不失力度,字字鏗鏘有力。坐在一旁的易言成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繼而把目光瞥到另一邊的窗戶上,一會兒發出了深深的嘆息。
“楚國八大名門之一蘇家率自己管轄的玄階黃階家族反叛出楚家邊境,楚家派出的追兵剛剛抵達,就親眼看着蘇家十二個元嬰一千金丹上萬靈臺築基修士在樓家邊境化爲血水,無一人生還。那時據說有一白眉白髮的青年獨站血水中央,精血染紅千里,血腥味逼退了立刻前來的追兵,之後有人認出了那個人就是百草廬三代前首席藥師齊宇航。
修士的精血富含大量的靈力,第二天,那塊地上的草木整整拔高了三丈,比一個人都還高,而齊宇航也不知所蹤。不久之後,在學宮中明秦伯教授掌管宮廷卷宗,立刻就查出了齊宇航正是當年楚家八大名門之一被蘇家陷害滅門的齊家後人,他此舉應當是爲了報仇。秦教授聞之,大嘆他是‘醫梟’。”
易言成讓居浩謙說得,很明顯是在說這個齊宇航的毒連元嬰都能毒死,這次饕魔疫十有八九和他有關。
一句話告一段落,客房內一時間沒有了聲音。易言成的頭一直看向另一扇窗戶,壓根就沒有轉過來。可是衆人不禁又對另一份天位急報感到好奇。這時,他的瞥了一眼居浩謙,又立刻將目光回到遠處。嘆着氣說道:“說吧,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反正我也沒想瞞着他們。”
說完,易言成離開木凳,徐徐走出房門。
“難道各位不想知道另一份急報?”居浩謙有着強大的求知慾,這也是他爲什麼能夠成就書山學海的學位主要原因。但是在東極學宮裡待久了,這個只讀聖賢書的書生也被紅塵紛擾的八卦奇聞也挖掘了他的八卦之心,導致沒有一人回答,他也自己說了起來。
“那是震驚了北域南部的大事,因爲易國境內傾城宇正在招親,北域五國不少俊傑公子都來了。那時他們剛剛到邊境驛站,有人便駕馭上古靈神佑陣吸納了易家一個郡的靈力硬闖易家邊境。誰會想到,堂堂天階家族易家也有人趕來突然冒犯,這由於情報不足,倉促之下楚、秦、襄、周、易決定同時派出元嬰金丹修士出手迎擊。”
居浩謙一直站在窗邊,這時正好看見易言成走到樓下。他低頭頷首,凝視着樓下這個白衣公子,一隻手放在身前不斷搓捏,鼓氣高聲道:“以上古靈神佑陣爲基礎,那個人臨陣憑藉畫道修爲揮毫一幅紅塵江山圖,將上陣的五國修士陷入畫意之中。金丹且不論,多半在那紅塵七情六慾中已無法自拔,而元嬰則有大部分能夠參與鬥法,可是最後真正和來人交手的只有三個修士。”
“這不是便宜他了!”陳廖聽到此處,大感疑惑。他在南域攛掇了不少地方,但是沒有去過北域。可是所謂邊境就和山門是一個道理,不是想犯就能犯的,這不但代表了一方勢力的尊嚴,更是對座下修士的一個保障,乾坤之中無一例外都主張“犯境者雖遠必誅”的準則。
“二師兄,別急。聽居先生說完。”這時邵傑開口,畢竟總有人會出來協調。
居浩謙苦笑:“陳兄有理,有理。不過那三人都是三國的帶頭修士,據說都是身經百戰的一流元嬰神將。”
“啊!”陳廖心裡還是覺得太便宜了,付雪倩突然給了他一個白眼。讓他欲言又止。
“陳兄莫急,之所以如此,是因爲當那些元嬰來到犯境者面前時,易家一派的元嬰們立刻就認出他就是御王府御王爺唯一的孫子,易家合法的第二繼承人。”居浩謙當時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是東極學宮遍佈天下的儒道修士也都不是吃乾飯的,將這起事件記述得詳詳細細,讓人身臨其境。於是居浩謙又道:“當時的狀況好不尷尬,易家繼承人的身份很容易造成國戰。本來是四國修士也大度出手教訓一下就算了,誰知那位繼承人也根本沒有退縮的意思。與易家一向交好的襄家完全不在意,一笑置之。最後就由那三個修士出手平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