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時光轉瞬即逝,混沌古墓陰森而不腐朽,九幽的鳴叫與煉獄的陰風相依相伴,一些稀奇古怪的陰界花草從甬道石壁下破土而出。黑色的土壤帶有陰冷氣息,用手輕觸就能知道這些裡面有着粉色熒光的星沙。
衆人的修行就像易言成所預料的一樣,有了飛躍性的成長。
同一個死修在第十二次與陳廖交手後,終於再也無法傷害陳廖。
死修都是古代修士的屍體被陰氣驅使,擁有原始行動力的無性之物,他們生前都是人族的佼佼者,兩百七十天來數萬次的出手,人體每個關節的變化、四肢攻擊範圍的感知,陳廖都瞭然於心,成竹在胸。
人體之中哪個穴位可以治療內臟可以問醫修,若問哪個位置,哪種手法擊打最痛,陳廖認第二無人認第一。
由於幾次意外,陳廖有數次孤身面對數個死修的近身攻擊,萬幸每次都死裡逃生,也因此竟然弄拙成巧讓他領悟了臨危不亂的境界。
如今,臨戰時刻,他的一吐一吸間沒有了以前浮躁,頗有當世高人的氣度。他本是越戰越勇的武道狂人,每天都是衆人裡消耗最多的。
同樣戰力提升的凌道桓本身具有臨危不亂的心境,修行開始的時候,易言成封印了曉寒,讓他繼續用老穆的凡鐵劍,爲了提高手中劍的傷害,這位赤子劍心也廢了很大的一番功夫。九個月下來,凌道桓在外過夜二十天,之後周身都佈滿劍氣,對劍氣的運用也向着隨心所欲更加近一步。
兩人此時正在廢墟外空曠的地方進行切磋。
其餘的人遠遠站在一旁,陳廖的身影一進一退,都沒能突入凌道桓的身前。兩人來來往往過去了大概四百多招,還是沒有分出勝負,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的。
“陳廖被砍到多少劍?”易言成觀察着戰局,問着正捧着本書做記錄的居浩謙。
居浩謙停下筆,翻看着之前做的記錄,將數據報出:“一共十六劍,兩劍胸前斬,三劍攔腰斬,左肩被刺兩下,右肩四下,三記背刺,兩劍背斬。以上因爲穿着無縫天衣,所以殺害非常小。”
“大哥被打到了幾下?”
“左臉半個正拳,腰部右側承受一個側踢。”居浩謙的聲音漸漸消失。
“沒了?”
“沒了。”
“行。”易言成聽完頷首,走近兩人切磋的地方,說道:“到此爲止。”
兩人酣戰之時,易言成的聲音傳入耳,你來我往的拳頭和凡鐵劍即刻向兩邊後退,腳下接觸地面風沙,頃刻之間揚起飛塵,瀰漫了衆人的眼際。
塵埃落定,兩人的身影從塵煙中緩緩走出。白衣上沾滿了灰塵,陳廖的土黃色無袖更是已經被斬出好幾個窟窿,無縫天衣從中顯露無疑。
兩人各有小損傷,不過並無大礙。陳廖上前表示不服,說道:“老言,再給我二十招,我一定幹掉凌道桓。”
“哦,是這樣啊。你現在去問問居浩謙,想想如果大哥拿着曉寒的話你該怎麼辦?”易言成指着居浩謙說道。
“嗯?”陳廖當然不會刻意去記自己到底中了幾劍,“老謙!”
陳廖走開,易言成走近凌道桓,輕聲問道:“其實,不好受吧。”
“是啊,爲兄的確沒想到,師弟心境的變化竟然能讓他成長到這個地步。”凌道桓的語氣很誠懇,陳廖的變化他非常清楚,他作爲師兄來說,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付雪倩從廢墟里走出來,出塵的氣質變得不食人間煙火,妃翎霞衣地勾勒,似乎洛水仙子,清瑩撫霜,兩者相映相和,淡淡的星光像是幻覺一般時而出現在身邊閃爍,旁人不敢直視。
她對居浩謙走過來說:“浩謙,死氣又重了,你快去鎮壓。”
九個月過去,混沌古墓中的死氣變得越來越濃郁。也因爲這樣,易言成特地減少了他們出去的次數。禍兮福所倚,來此意外的收穫也就此誕生。
居浩謙的浩然正氣竟然可以正面抗衡陰氣和死氣。若非如此,易言成早就將他們送出混沌古墓。
由此居浩謙的浩然正氣也得以得到運用。
當居浩謙起身欲往時,易言成阻止了他,說道:“才九個月時間就變成這樣,如果有這樣的速度,理應在我們來之前就無法進入纔是,爲什麼到現在纔開始成長?”
居浩謙止步,思考起易言成的問題,認爲頗有道理,疑惑着反問道:“易兄是認爲……”說着,他的眼神望向陳廖、馮寒還有老穆,然後搖頭道:“不可能,這一年我們共進共退,一直沒分開過。”
“你是什麼時候感到死氣的加重?”
“來到這裡之後沒幾天。”居浩謙想了想然後回答。
“哼哼,那就沒錯了。”易言成不假思索,直接向陳廖走過去,喊道:“陳廖、老穆!”
“老言,淡定,你都多大年紀了。”陳廖教訓道。
“言少,俺知道俺很帥,但不要迷戀俺。”老穆正在給陳廖擦着傷藥,突然自戀道。
易言成冷冷一笑,走近他們,然後伸出脖子,輕聲說道:“告訴我,你們倆剛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單獨行動過。”
“沒。”陳廖下一瞬間就回答道,“絕對聽你的安排,沒有單獨行動過!”
“呵呵。”易言成笑着,轉到一邊問老穆:“老實交代吧,居浩謙雖然不是非常聰明,但是他的細緻是從學宮裡練出來的。一定是你或者你們瞞了什麼,說!”
“是他!”老穆和陳廖相互指着對方。
易言成的左眉毛一翹,冷笑着:“你們兩個混蛋,究竟發生了什麼?老穆你先說。”
“俺,那時候不是剛剛找到這裡第一晚不。人有三急,你知道陳廖一開始怕鬼,到了晚上他不敢去找茅廁,就非要把俺拉過去。”老穆說道。
“嘿,老穆,說得你沒去撒尿似得。”陳廖不同意了。
老穆說得很委婉,實際上是很彆扭,最後大嘆口氣,豁出去了一般,一鼓作氣說道:“是,俺倆找得很遠,就是沒找着,最後決定就地解決。結果,咱倆剛剛解下褲腰帶剛剛開始放鬆,一個死屍從地裡冒出來。”
“你是不知道,那老太婆太醜了,嚇得我連褲子都沒提就給了她一腳。”陳廖雙手成爪狀,臉上充滿了惡寒。
“咦?你們那時候不是正在小解麼?”易言成後退了三步,疑惑着問道。
“當然,那時已經解決了。”兩人異口同聲。
不遠處的其他五個人中,兩個女子面露羞赧,低着頭在地上望來望去,不敢擡頭。
馮寒低頭靠近居浩謙,低聲說道:“浩謙,我說那天早上是尿騷味吧,你偏說是什麼奇花異草。”
居浩謙無奈回答道:“小生哪裡會想到,一個是一百多歲的武修,一個是六十幾歲的老頭子還會……”
他們說得很小聲,但是陳廖還是聽到了,就像他和老穆說得,那些人能聽到一樣。
凌道桓擦好劍,面露陽光般的微笑,轉向陳廖,溫柔地說道:“師弟放心,爲兄什麼也沒有聽見。”
其餘衆人也齊聲說道:“我們也沒有聽到。”
“俺的老臉啊。”老穆絕望地仰天哀嚎,臉上悲涼快要蕭瑟了秋風。
易言成不知道該拿這兩個不靠譜的傢伙怎麼辦,掩着鼻子說道:“趕快換條褲子帶我們去那裡。”
“我帶的水很多,第二天就洗乾淨了。”陳廖和老穆不一樣,既然都被人知道,就沒什麼好怕了,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具死屍竟然就在廢墟後面不到十丈的枯草堆裡。
分開草垛,易言成頓時有些理解陳廖和老穆的感受了。
蒼蒼白髮猶如雜草,已經化作骷髏,可是舌頭還長着。身體乾枯還沒有完全腐爛,屍體像是靈蛙一樣趴在草垛中,每個一刻鐘還會自己跳起來。
這麼一想,面對這麼一幕,還能淡定,不亞於靈山崩於前而不亂的心境了。
“得罪了。”易言成雙手合十,滿目歉意,然後起腳就是一腿,屍體直接被踹出了幾十尺,他實在不想用手碰這具屍體。
“老言,怎麼就踹走了。”陳廖撓着後腦勺。
“她不是古代修士,而是誤打誤撞進入混沌古墓的一代修士,你們看這個。”易言成走近草垛,那具屍體下方的位置,印着一個黑色的符印。
“至簡符印?”馮寒問道。
“應該是,它將地下的屍體不斷分解,所以死氣就會以這種不正常的速度增長着。”易言成分析着情況。
“但是爲什麼會突然間觸發呢?”馮寒湊上去,檢查符印的觸發原因,當他聞到某種味道時,豁然開朗道:“我明白了,是童子尿。”
居浩謙語氣激動地看着陳廖和老穆,無奈着搖頭:“都說一百年多年的老處男,不討女人喜歡所以老陽之力濃厚,效力果然真大。”
這句話等於把在場的所有男人都鄙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