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太乙真境的擴張開始變緩,繼而變得穩定。當衆人再看天機谷時,整個天機谷已經被一黑一白兩種薄霧所籠罩着,弟子們再也待不住,都站在窗外向外望去。
易言成在禁地內兩手仍舊在畫圓,此時此刻,陰陽兩極已經不是之前被禁錮在封印內混雜不堪的混沌場景,在易言成兩隻手畫圓的推導下,已經呈現出太極圖中陰陽魚的形狀,兩股靈氣向外漸漸變淡化作薄霧瀰漫整個谷。
“終於飽和了。”易言成知道只有陰陽魚互相頭連尾才能形成循環,纔會不再向外吸取靈力。可是陰陽魚內的雜質卻還在不定遊走,更嚴重的是易言成的身體已經開始滲出大量的血。
易言成一氣已經耗盡,本來是想先休息一下,可他身邊忽然冒出兩張金頁,那是裟迷耶的金頁。一左一右化作相互交映,剎那出現了一個金剛伏魔圈,扛住了壓力。
“看來我是個勞碌命,連你們也來看好戲。”金頁一出,腹中菩提枝也開始搖曳,易言成肉體開始得到修復。易言成深吸一口氣,原本所扣之處,不知用得何力,每隻手的五指艱難地靠攏,他的雙手似乎正抓着什麼東西似的。
或許,的確如此。
兩極之中的雜質們開始靜止,然而都開始向他的手心涌進來。很快,在陰極的左手手心已經化作一個白色的光球,陽極的右手手心的雜質也匯聚出了一個黑色的光球。
雜質,就是陰陽魚的眼睛。
兩顆光球成型,太極圖出現。現在,沒有易言成雙手推圓,它們自己就開始運轉,比之前更快。而外面,黑白兩色薄霧交織在一起,太極圖破開禁地而出,帶着兩重薄霧沖天而起。
這一刻,天機谷的人都莫名其妙,但是感覺好像不壞。
到了天空的太極圖突然變大,大得可以籠罩整個天機谷。它的運轉變得越來越慢,同時它還在下降,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壓迫,但是那種天地造化壯觀的感覺。
陰陽兩重力量輪轉,天機谷的任何一個人都察覺到了,物質中的陰陽本質,在太極圖的籠罩下變得清晰。通過太乙真境,天機谷的物質和生靈正在得到溝通。
“這就是太乙真境,這纔是太乙真境!師兄原來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才說他是乾坤的第一奇物。我說今年我耳垂顯大、命宮逢春,果然是穩賺不賠之相啊。哈哈哈,這……!”看着天機谷的變化,宮仲銘幾百年沒有這麼激動了,可是眼前卻出現了一個讓他更加激動的一幕。
太乙真境還在徐徐落地,易言成在太極圖破空而出時,就被拋在了禁地內。現在他被一個熟人帶了出來,來到了衆人的面前。
沒錯,是衆人。天機谷一代二代的弟子在太極圖下墜時紛紛來了,特別是一代的修士,兩眼看着易言成那裡,面色吃驚異常。
“小天,你到底是誰?”易言成左搖右擺,遙望天機谷衆人。連路都站不穩,之所以能夠走出來,全靠來得及時的小天。
然而,小天來的太及時,及時得讓易言成不得不防。當易言成看見一代們的反應時,他心裡肯定了他的想法——小天絕不是個簡單的小弟子。
宮仲銘爲首,兩位護法長老其後,再是執法的長老,一共十餘人皆向着易言成兩人叩拜。
“弟子,拜見老宗主!”
天機谷的謀士聲音賽過了武者的怒吼,易言成怎麼也想不到,現在帶他出來的人竟然是上個時代守護天機谷的老宗主。
小天擡頭看着太乙真境,然後放下易言成,走到宮仲銘衆人前面,他的目光橫掃衆人而過,說道:“仲銘,你也老了。你是陰脈的曜一、你是陽脈的鄒魑啊,都老了。”小天表面是幼童,實際老態龍鍾,老邁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
“您還活着?”宮仲銘笑了,笑得很從容。
弟子裝的小天搖搖頭,頗爲灑脫地說道:“這是生前的執念,還好有石像爲寄託,才保留到現在。徒兒,剛剛在禁地口堆放的靈石,是你計算好的?”
“師傅,是師兄早有的預料。”宮仲銘恭敬地回答,一個老者對一個幼童恭敬地回答。
小天的目光再次掃了一遍衆人,“果然。那,玄兒他人呢?”
“師兄他死了。”宮仲銘的語氣很平淡,彷彿像春暖要花開、冬雪要結冰這般正常。
小天的目光變得凌厲,裡面透着不敢相信,繼而他遙望天空,目光再次變得柔和。“是天要他死?”
宮仲銘搖頭道:“天,要他成仙。他不願。”
“哈哈。”聞言,小天大笑,“死得好!”
一道嗔念閃過,一代高人們齊齊施展道壓鎮壓,易言成頓時吐血,在下一刻道壓被小天阻止。小天轉過身,走到易言成那裡,因爲那道殺念就是他所發出。
站在易言成面前,小天掐指一算,足足算了半炷香,便道:“原來是這樣。我觀察老兄這麼多日,竟然沒有想到,你竟是他的孫子。”小天伸出手摸着易言成的頭,他所形成的嗔念剎那便消失無蹤,“孩子,你看這天機谷,看看我們這些人。天機谷永遠在跟着天走,你爺爺則自己做了一回主,比現在活着的人還要自在。”
小天轉向指着天機谷、指着天機衆人,然後轉過頭繼續說道:“剛剛我已算到了你爺爺讓你來到這裡的意圖。太乙真境已經破禁,證明衍道一道你已經初窺門徑。不過你要謹記,我們推演萬事不是爲了逃避,是爲了在天道之下掙得選擇的權利。這不是世人所謂的趨吉避凶,福禍相依終歸逃不掉的,我們的選擇是在吉與吉、兇與兇之間做選擇,你明白麼?”
“我明白。”易言成看着小天道。
也不管易言成是不是真的明白,太乙真境已經將要降落到谷底衆人的腳下,小天在宮仲銘眉心點了一點白光,交代道:“時間不多了。仲銘,當我悟出太乙真境的真意時,已經不具備完成它的身體條件了。但是,爲師依舊能將它的使用方法研究透徹,你要好生利用。”
他的話說完,太乙真境也正好與天機谷結合,黑白兩道光芒沖天化作兩道光柱,一股強大的力量迸發而出。這股力量震懾每一個修士的心神,東至學宮,西達佛宗,北及尊寂江,南越問仙巔。
一瞬間,整個南域都有所動作,同時派出門人前往西南方向。這一刻他們都知道——天機谷解封了,南域一股不可小視勢力將要再次捲起風雨。
此時正是三代問仙大會籌備的兩年期限,各大宗門的三代弟子都在抓緊時間修煉,因此前來都是二代的修士。
一股又一股道壓出現在天機谷的周圍,然而他們也知道從上面是無法進入天機谷的,只能看到幻象。不過因爲太乙真境形成的光柱,他們也能感知到裡面的點點信息。
蒼古劍宮的鎮高天、青嵐閣的宋如一、太一玄宗的趙東來、謫星宗吳乾長老……依照天機谷的強大,來的也都是大宗門。不一會兒已有十幾個宗門,每個宗門都派出一個宗內長老、兩名宗外行走的二代弟子,天機谷的上空頓時遍佈了修士的身影。
沒有去理會外面的情況,小天最後一次將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特別是易言成,他看的時間最長,“我不屬於這個時代,該走了。今後天機谷就靠你們來發展它。”
小天仰天而立,慢慢閉上眼睛。他的身體從腳開始到頭再次化作了禁地內的那尊石像,他石頭做的身軀,腰間這時發出了一點綠光,最後便化作齏粉隨風而去。
易言成剎那望見,小天腰間繫着的綠光是從他手裡拿來的那塊暖玉。
七百年前,宮仲銘親眼爲老宗主送殯。今日,還是他最先走到之前的石像前,天機谷最德高望重的宮仲銘朝着他的恩師拜了三拜。他的身後尹曜一、鄒魑也拜了三拜,一代的修士也都齊齊叩首。
“恭送老宗主踏入輪迴。”天機谷弟子仰天高呼。
鎮高天傲立於九天,各大宗門前來齊聚於此,見天機谷毫無反應。光柱之大,他單手亮出了他的靈劍,一劍向光柱橫掃過去。
他的劍還未砍到光柱,各宗高手的道壓在頃刻之間消磨殆盡,體內道力似有流失徵兆。一劍至,鎮高天察覺不妙,立刻斷劍而退。
“各位道友遠道而來,恕我天機谷招呼不周。”宮仲銘用道力擴音,單手捏印,兩道光柱被太乙真境兩顆魚眼所吸收,然後帶着幾位長老回去了。身後不遠處的竹覺會意,手執羽扇凌空會見天上的各方修士。
“鎮高天道友,我知你蒼古劍宮已經是二代掌權,可是這裡我天機谷的地方,也不是你可以放肆的。”竹覺羽扇輕搖,橫眉冷眼,自是談笑風生。
太乙真境之中,唯獨他一人沒有受到影響,無人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