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個石頭人的陣容。輾轉半里,星練珀看到宗內學堂之後立刻區別出了這並不是幻道中的草木皆兵境界,而是符修中非常高深的撒豆成兵境界。
“撒豆成兵。”一個婦人的聲音在高空驚歎。
星練珀與袁歌師徒二人擡頭望去,原來是青嵐閣的執法長老宋如一,她身旁還有這次的領隊長老沈崇年,至於身後那個身披龍鎧的長槍修士自然是傅龍音。
馮寒製造的這一番景象,讓前來觀戰的其他元嬰修士跌破眼鏡。宋如一又道:“馮寒這弟子好福氣,想不到真讓他得到了至簡符印。崇年師兄,哪怕是我等在陣法之中撒豆成兵也不過百數以內,多了可控制不了。信手三千,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沉默良久,沈崇年對那些石頭人看了又不想看。眼神中好不厭煩,隨之語氣中便藏了十丈無名火,回答了一聲:“是又怎麼樣。我等修士雖行於九天,道心以求腳踏實地。符印乃修士一生境界,馮寒小小年紀得此物,便任意妄爲,竟敢同數百前輩放肆,豈能贊他。”
聽聞此言,傅龍音便說道:“師傅此言差矣,天地之寶有緣者居之。雷鳴師弟由此福緣,便是我青嵐閣由此福緣,當高興纔是。”
“對,一把年紀。你看龍音都比你看得開。”宋如一搖頭苦嘆。
此時下面已然已經開戰,石人到處都是,元嬰劍修橫斬一劍數十個石頭人被斬成兩段。這些石頭人都是無命之物,斬成兩段還能繼續前行。它們腳接地氣,不消一個吐息便又恢復原樣。
所以石頭人不斷承受着劃地斬天的劍氣也依舊能不斷朝着這些修士走去。
等到近身,這些石頭人因爲動作遲緩、行動奇慢,修士們隨手就能斬下幾十個來,毫不費力。修爲如白窮這樣的修士,一劍就能掃滅一大片,雖然那些石頭人又會重生。
螞蟻雖小,羣蟻一擁而上,你能殺死一千一萬如何,也逃不了那萬蟻噬心之痛。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都懂,他們劍修沒有罡氣護體,這種程度的石頭人砸上幾十拳不會有什麼感覺,可要是被砸了幾百拳,怎麼也能把你砸成內傷。
誰會這麼傻,和一個金丹干耗着。
白窮不堪其擾,對着衆人說道:“諸位再等一會兒,我去除了那小子。”說完,他翻身腳踏石頭人,朝着宗內學堂這座建築踏去。
距離那裡不足三四丈,白窮從儲物袋裡抽出另一柄靈劍,劍光隱隱有虎嘯之聲,一劍揮出七十二道劍氣,劍氣呈環狀相接,整個就是一個劍氣轉輪。
神通•劍輪迴
轉輪一個被劍氣疊了七個,方向高度各不相同,且在同一時間斬向宗內學堂。頃刻間,偌大一幢閣樓被劍氣轉輪絞殺得連渣也不剩。
“這姓白的當真心狠手辣,對付一個小輩竟然下次毒手。”陳樸雄雖然想要得到五大宗門的名頭,但景塵已是強弩之末,他身爲一宗之主更不屑於對跟自己差幾百歲的小輩下手。
在場和他有一樣想法的元嬰有很多,對於白窮這一舉動的的確確就是心狠手辣。
自己的舉動會被人詬病,白窮自然想過,他轉身對衆人說:“外面這麼多道友都看着,要是被一個金丹給拖着,自己顏面可以不要,宗門跟着丟人就不好了。”
他的話別有一番道理。衆元嬰卻是奇怪,馮寒雖死,石頭人爲何還在?
白窮立於被夷爲平地的宗內學堂之上,發現了一個印有馮寒至簡符印的石板,頓時領悟到了其中玄機:“上了他們的當,馮寒根本沒有來到此地,這只是一般的留聲符。”
天上觀看的修士們頗感好笑,這班劍修爲了顏面退又不能退,景塵之中無法御劍,進也不知往何處進。一下子就陷入了兩難之境。
“製造三千石人的道力龐大,同輩符修未必能輕易做到;再加上同時操縱三千石人攻擊、行動,這也是對神唸的巨大考驗,區區金丹竟然做到了。至簡符印,當真如此不可思議!”趙東來偷溜來到景塵,一直注視着宗內學堂這邊,大發感嘆。
這番對話若是傳到馮寒耳裡,他定然就地叫屈。這些人也盲人摸象,看到馮寒能信手凝出石人三千就以爲這是至簡符印助他提升修爲。
實則不然,就在聽潮城凝造出水龍之時,馮寒就隱隱更夠感覺出這個符印所代表的意思,他將這個符印稱之爲:“傀”。是能夠將無形之物幻化成有形之物的符印。
傀印一出,他只要將一個符印捏出石人爲樣本,然後再釋放三千個符印,後邊自有易言成的地氣相助,他就能安然大吉。
而要維持住石人的執念則與傀印無關。他在混沌古墓裡尋到的第二個至簡符印能夠運用死者的執念,他稱之爲“死印”。
景塵山中本來先人的執念長存,現在十幾號弟子剛剛被殺害,四名長老屍骨未寒。這些人與景塵山緊密相關,雖然死去,英魂猶在,借他們之力操縱石人運用前進、攻擊着兩個指令再簡單不過。
“景塵英靈今猶在,賊梟貪狼儘可來。泄我神念千百恨,不飲敵血終不還。”
居浩謙同易言成、馮寒三人並肩俯身看着宗內學堂發生的種種,他即興吟唱出了一首詩告慰這些人的在天之靈。
他的聲音高亢而婉轉,悽切悲憤的意味全在這二十八個字中。聲音傳到更高處,便被那些看戲的宗門修士聽到。聞此中淒涼,都是南域宗門之人,不免感同身受,低語將詩句再念了一遍。
“景塵歷代的先賢在天有靈,這座山脈每一寸土地都有着他們一生的眷戀。外來的入侵者若想佔領這裡,他們的悲憤會給予後人們守護這裡的力量。”
凌道桓最開始削斷這些元嬰的劍,真正意圖就是爲了趁機斬斷他們的劍勢,震懾出他們的銳氣,從而影響這些人的劍氣。
此消彼長,易言成嘲笑着侵略者對他們的蔑視。在北域,一百多個元嬰幾乎可與任何一個天階家族正面抗衡。不過即使是這樣,他們要是失去了天時地利人和,也就是失去了大勢,那也會兵敗如山倒。
他們傷不了這些宗門修士,這些修士也傷不了景塵的人。
現在局勢可以說是一個奇蹟,可是付雪倩的擔心從未停下,她美目微眨,對易言成說道:“現在易君湖湖畔和宗內學堂已經進入僵持狀態。馮寒本來就在這裡,易君湖中有魔龍魘獗在,他們都不會出現危險。你別忘了,還有兩百多個術修在瑤芊谷,你真就讓他一個人去?”
“術修。”易言成神色緊張,皺着眉點頭道:“這是我唯一沒有把握的地方,可是還想賭一把。究竟是福緣還孽緣,就看他的運勢如何了。”
瑤芊谷,橫貫東西八百里。景塵中除了易君湖外最美的地方,景塵的女修都住在這個谷裡。話雖如此,景塵的女弟子本就少,所居住的院落其實僅僅佔據瑤芊谷西端瀑布的五里方圓。
兩百個元嬰法修被易言成傳送到了瑤芊谷的東面。朱雀長老朱文靜、青龍長老青岑簿擎天四大長老中有一半來了這裡,墨宵宗的分身宗師餘墨非、玄絕門的冰道大修白小清、天火宗的火道宗主黃息民、瀚海宗宗主呂昊……
之前兩地的修士盛名與這裡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從護山大陣打開之後,他們就被傳送到這裡。還沒有等到這些人的神識再次覆蓋,不遠處已經就有一個人在那裡等着他們。他見到兩百多個元嬰出現,一點驚訝都沒有,甚至打個哈欠應付。
景塵二弟子陳廖在這裡恭候多時,腳下是一個天藍色的隨身陣法,從頭到腳用硃砂畫滿了亂七八糟的鬼畫符,整張臉面目全非。
陳廖此時出現必是來者不善,青岑簿是這次問仙大會上的公證人之一,雖然對於陳廖幾場鬥法下來都不顯山不顯水,而他對這個年輕修士的評價卻是:後生可畏。
他問朱文靜道:“朱雀長老,他這是怎麼了?”
“腳下的是護體陣法,贔屓負山陣。這種陣法在北域頗爲常見,多是戰場之上守城將士所用,可以將體修的護體罡氣加厚三倍到十倍不等。”朱文靜乃是擎天符修之首,這個陣法豈會不知。她觀察陳廖良久,目光全在他身上的鬼畫符,結果喃喃自語道:“他身上所畫,跟上古巫族的圖騰咒術有些相似。具體什麼作用卻看不出來。”
浩瀚的道力足以令人聞風喪膽,一波接一波的道力波動盪得陳廖心裡一浪一浪的。自從他正面中了白窮一劍後,縱然膽大包天,也心有餘悸。
罡氣被加厚七倍,全身充滿了用不完的氣力,再不釋放就要爆體而出一樣。現在是他有生以來最巔峰的狀態,可他卻興奮不起來。
前面是兩百個元嬰,他們有着花樣百出的華麗神通。他身後就是通往景塵的山路,過來時易言成給他任務只有一個:
不要讓他們走出瑤芊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