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成將手札向馮寒一邊推過去,說道:“我爺爺的五弟子姚墨骨在這本書中記載了他們曾在第一層中找到了一個至簡符印,印記未知,但是由於對那幫人沒什麼卵用,也懶得摸屍了。不過還是記述下來,不幸的是他沒有寫出具體位置,所以我們只能一步一步的搜索過去。”
“言成,我能插句嘴麼?”馮寒說道,見易言成點頭,就問道:“我目前靳前輩的至簡符印還不能主動運用,再加一個真的好麼?”
明顯,這是一個難得的實誠人。
“雙數的符印會發生互相抵制的效果,可以減少給你執念的壓力,這樣就能更好吸收符印演變所帶來的效果。”易言成沒有說,之所以前人沒有用這個方法,是因爲他們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至簡符印,符修們傾盡一生不斷地逆推推倒出來的簡化符印。
資質、境界、機遇、時間,四者缺一不可。可以說一個至簡符印就是一個高明符修的一生,就是一個世界。想象一下,一個手印就能打出數十個乃至數百個印法,那有多出其不意。
“非也,言成此言差矣。若是那符印當真這麼好,令祖爲何不下手得之?”居浩謙說話還是很客觀的,畢竟這種好東西,就算是用不着也值得留在身邊。
“我剛剛說的姚墨骨,你總該認識?”易言成反問。
“我的確知道一個用這個名字的人,他儒林中的夫子。難道他就令祖的五弟子?”居浩謙其實早有猜測,回答時毫不遲疑。
“沒錯,就是他。”易言成淡淡地說道,“來了景塵之後,你奉命在宗內學堂上課,那宗主李景空也認識了吧。”
“有些瞭解。”居浩謙謙遜地說道。
“想想他們的共同點,你認爲他們將符印棄之不顧的原因是什麼?”易言成繼續引導他。
“在下理解。”眼前的書生可是強大的乾坤全書,除了李、姚二人,再加上手札中的醫仙許逐月也是北域的神醫、難得來景塵做客的器仙陸仙華名動兩域,他豈會不知。
綜合這四個人的性格,答案瞬間瞭然。
只是明白了一個人,糊塗了六個人。
六人向居浩謙投去疑問的眼神。
居浩謙心領神會,頷首說出他們的共同點:“自信。”
“嗯?”易言成斜眼看着居浩謙,眼中略帶鄙視。
三息之後,易言成眼神不變。無奈之下,居浩謙更正了他的答案:“好吧,是自大。”
“嗯,精闢。”易言成點頭,滿意地收回了目光。
答案就是自大,易玄的七個弟子在自己的道中窮盡一切,自認自己的道天下無雙,獨我最高。符道之流,哪怕知道厲害,也只是一笑置之。
你符道能做到的,難道我的道不能?我不但能,還比你符道做的更好!
“那麼接下去,我們就是要在第一層中尋找那件東西吧。”付雪倩開口說道。
“沒錯,明天開始我們就是要在這個連元嬰都會喪命的混沌第一層中尋找,誰都不能單獨行動。”易言成不久前才差點命喪死修之手,對他們的存在,心中大致也有了解。
一夜無夢,兩個女子睡在牀上,其他幾個男人將就着在地上趴着,湊合着就能睡過去。
易言成獨自走出廢墟。他曾對付雪倩說過,他身上的氣運還不會讓他死,這不是爲了讓她逃走所用的謊言,是的的確確如此,不過保命用的氣運消耗得比較多而已。
以前也是這樣,他和顧自炎兩個摸爬滾打,吃過土,偷過東西,當過流氓,也做過幫傭,當過教書先生。顧自炎,是他見過活得最精彩的凡人,他的一輩子多麼圓滿,一輩子多麼精彩。
不過是想在外面靜一靜,或許是這裡**靜,所以身後傳來的腳步感覺聲音好大。
“大哥,你還沒有睡?”易言成沒有回頭。
“言弟,爲兄有事想要問你。”凌道桓開門見山還是這麼得彆扭,“你晚上說過,你、老穆、浩謙、子茜都不參加?”
“是啊,怎麼了?”
“你來自北域,浩謙來自東極學宮,身份主要都不屬於南域,南域問仙有理由不參加;老穆雖然住在景塵,可是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宗門,不參加也對,那子茜爲什麼?”凌道桓看似氣定神閒,語氣卻意外得迫切。
“我知道你關心趙子茜,對她也是情有獨鍾。”易言成低頭凝望地面,“小弟我明知道如此,按理說不應該不告訴你。但是,我實在有難言之隱,趙子茜師姐也有苦衷,時候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究竟是什麼事情不能讓爲兄知道?”凌道桓心中不定,易言成越不肯說,事情恐怕越大,他就越是擔心,擔心趙子茜有一天會離開他。
“大哥,我,騙了你們。”易言成轉過頭,用右手的中指輕輕滑過眉心的印記,他笑得很絕望,說着:“這個印記不是天機谷給我印上的。”
第一次看到易言成如此絕望的神情,僅僅爲一個印記。
白衣在幽暗的混沌古墓中伴隨着一抹劍光,前方的易言成眼中帶過一絲決絕,悽楚中有着英雄末路一樣灑脫,也有小人對終結的不甘,灰袍及地,易言成毫不顧忌地蹲在上,放眼看着古墓的幽冥,他的聲音從亙古慣出現今:“我從小沒有父母,是爺爺一手帶大。可我從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因爲爺爺的七個弟子從我出生起就沒有虧待過我,教我做人,偶爾還教我些本事。比起易家內部跟我有着血緣關係的皇親國戚,他們更像是我的親人。如今,爺爺已經死了,我最親的人就是他們還有兩個老頭子。”
“言弟,你告訴我這些……”凌道桓不是傻子,心驚之下,有一剎那後悔爲什麼要跟出來。
“你是景叔唯一的弟子,就是我的兄弟。所以,這件事我只能拜託你。”易言成沒有管凌道桓在說什麼,自顧自說着,“爲了給付雪倩尋找命星,我與她藉助天機谷的幫助,搭建通天之柱,上了九重天,就在那裡我中了王道亭從天外天降下的印法。”
凌道桓回想起半年前,的確有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後來傳來話說各宗宗主虛影化身前來,連真佛忘塵也來了。
“那道天柱,真的是言弟你……”凌道桓當時心中最不想的結果還是成真了,他不解道:“王道亭古仙究竟與師祖有什麼恩怨,一代古仙要做到如此?”
回答來得很晚,易言成想了很久,他搖着頭苦笑:“誰知道呢?這沒什麼重要的。”他看着凌道桓的眼睛,“爺爺留在我身上的氣運太多,他殺不死我,但是以他的智慧,他會誘導我,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利用,成爲他的提線木偶,這麼多的氣運能改變很多,爺爺用他的命換來的一番心血只會爲他人做嫁衣,你知道麼?以我的境界,他一旦做到如此,我可能都沒有發覺,或者發覺到了,但已經做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凌道桓不想去看易言成的臉,還沒等易言成說出口,他決絕地拒絕道:“不,爲兄不會這麼做的。”
“殺了我,覺得我不對時,你就殺了我。”易言成大腿的肌肉緊繃,有瞬間想要衝起來。
“不可能。”凌道桓不想再待下去,轉身欲走。
“如果說,我說的不可挽回的事情其中包括親手殺了景叔呢?”易言成的話像是從九幽而來一樣,煉獄的鎖鏈在無形中鎖住了他的腳步,哪怕他的劍再快,也斬不斷。
凌道桓轉身問道:“殺你?連王古仙都做不到。言弟,你想讓爲兄怎麼辦?”
“可以,雖然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你能夠殺死我。”易言成說道。
易言成的話像是利劍一樣把他逼到了角落,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選擇,他閉上眼,從嗓子裡蹦出一個聲音:“好!”聲音還沒有說完,人已經回去,再不見白衣。
回去的凌道桓已經看不見蹤跡,易言成在原地無奈地笑着,沒有一點剛剛的悲情。大嘆道:“要不是這樣,趙子茜的事情你肯定要刨根問底。大哥啊大哥,畢竟還沒到那時候呢,就能把你嚇成這樣。赤子劍心,境界還是不到家啊。”
“言兒。”腰間有聲音傳來。
不用說,黑色面具的異動。易言成摸着黑麪具,把它放在面前,說道:“師傅?”
“戴上。”黑麪具說道。
易言成很聽話,直接把面具給戴上了。
“好痛!啊!痛!”眉心鑽心的刺痛騰涌而出,易言成很痛,痛得難以忍受,他還不敢吼出來,害怕驚擾到睡着的人,低聲說道:“師傅,停!求您了!”
眉心的痛楚消失,易言成像是在鬼門關中走了一遭,冷汗浸溼了衣襟,心臟還在不規律地跳動。
“不行。”黑麪具說道。
“我靠,我看您最近沒說話,以爲那邊又發生了混亂。原來你知道啊。”易言成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