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傅心瑤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被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揭穿,登時臉上掛不住,“你別信口開河,今兒雖然是我喊你來的,卻也不是讓你這樣肆無忌憚的嘲諷於我!”
自己一不是她的屬下,二不虧欠於她,她憑什麼每次說話都是這樣的語氣?
那女子冷笑一聲。
不錯,不錯,這傅心瑤的膽子是越發的大了,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若非還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早就將她除去了。
“我今兒找你來,還有一事。”傅心瑤眉頭皺了起來,“上次你讓我打聽聖尊的事兒有眉目了。”
女子身子一震,氣勢也收了兩分。
“這消息雖然是逍王府放出去的,但真實性很高,這幾天接連有人在發現聖尊的蹤跡,應該不是作僞。”
她一開始也懷疑是墨鳳祈和慕青璃狐假虎威嚇唬人的,但仔細調查一番,好像又不是這般。
女子面色有些譏諷:“那就真不會是他!以他的武功造詣,怎麼可能讓人發現蹤跡?說不準便是墨鳳祈他們故佈疑陣,別有所圖。”話雖這麼說,語氣卻不如方纔肯定。
傅心瑤卻不認可。
她對墨鳳祈何等了解,他手中要沒有些底牌,怎麼可能聖尊的名頭來造勢,惹怒了皇帝可是要連累逍王府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有十足的把握,皇帝會先放下對抗逍王府的心思,一心將注意力放到聖尊那兒。
換而言之,這消息定是真的。
不過傅心瑤也懶得多言,她和麪前的女人說是盟友,實際上相互提防,再說都這時候了,宗廟倒臺的差不多了,和他們撇開關係纔是正事。
“暮嵐留在逍王府不方便,你將她帶走吧。”傅心瑤說道,“她和慕青璃親近,定是曉得些個內幕,就看你能不能撬開她的嘴了。”
那女子略微思索了下,便也答應下來,臨走之時對傅心瑤說道:“我前幾日接到消息,說你父親臥病在牀,怕是不行了,你是否要回去看他?”
若是旁人聽着這話定會覺得怪異。
傅心瑤的父親已經死了十多年,正是因爲她爹死之前和逍王的約定,她才能在父母雙亡後來逍王府尋求庇護。
傅心瑤臉上,第一次露出震驚之色:“你……你說什麼,怎麼會?”
她離開是父親的身份分明好好的,這纔不到一年,怎麼就到了這等地步。
那女子聲音淡淡,幾乎沒有波瀾:“前幾個月雲南饑荒,餓死不少人,之後又是瘟疫肆虐,你爹也算運氣不好,染上了瘟疫。”
傅心瑤的心幾乎崩潰。
她眼眶中慢慢續上淚水,卻緊繃着不讓眼淚落下來,轉過頭哽咽着說道:“不,我不回去。”
慕青璃還活着,還牢牢盤踞着墨鳳祈的心,她哪兒都不去!
她要留在逍王府,將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奪回來!
父親……應該能理解她的,不然一年前也不會將她送來。
女子聽見她這答案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反正她只是傳個話,傅心瑤是否回去是她自己的選擇,於是轉身拉起昏迷的暮嵐躍起,消失在暗黑色的天際中。
……
“青璃,你吃點東西。”天色矇矇亮,墨鳳祈端着個瓷碗坐在牀邊,遞到慕青璃脣邊。
她沒有張嘴的意思。
慕青璃大大的眼睛盯着頂上的帷幕,眼中沒有一點兒神采。
她的手也護着自己腹部,始終沒有拿開過。
還有多久呢?
這孩子還有多久,就會從她身體中離開?
墨鳳祈瞧着慕青璃這般,亦是心痛如絞。
自從昨天說完那一席話,慕青璃便水米未進,便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到現在。
一整宿她都這樣沒有焦距的看着帷幕,而他一直看着她。
“咚咚。”外面響起小小的敲門聲。
“進。”墨鳳祈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
門被輕輕推開,霜兒走了進來,瞧見墨鳳祈坐在慕青璃牀前愣了一下。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世子和世子妃了。
自從前段時間慕青璃生病,墨鳳祈就下了嚴令,任何人不準打擾世子妃休養,連霜兒是杜鵑都只是在慕青璃睡着以後進來收走換洗的東西,其餘時間只能由暮嵐陪護。
霜兒一開始還氣的不行,但杜鵑卻似是想到了什麼,沒有任何異議的接受了這要求,只是默默打理着外間的事兒。
就算是今兒,霜兒也本是不想來的。
“世子……那個,暮嵐昨晚好像沒回去。”霜兒遲疑着說道,“今天早上奴婢早起路過她門口,發現房門敞着,裡面卻沒有人,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沒有睡過的痕跡。”
她一開始也沒多想,只以爲暮嵐是通宵在此伺候慕青璃了,結果沒過多久就聽其他下人說墨鳳祈昨晚歇息在了這兒,才讓霜兒發覺不對來。
暮嵐是絕不會在墨鳳祈留宿的時候留在慕青璃這裡的。
難道她真的有了危險?
看見墨鳳祈掃過來的目光,霜兒撓了撓頭:“奴婢也就是覺得有些奇怪,世子您繼續看着世子妃吧,奴婢先退……”
“去找。”墨鳳祈忽然開口道,“去叫上安流風。”
“是。”霜兒領命而去。
……
安流風一開始聽見霜兒要他去找暮嵐也是覺得奇怪,心道暮嵐可不像那種不靠譜的人,說不定是一大早出府了,過不了多久便回來了。
沒想到派人一問王府的守衛,他們說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看見暮嵐了。
安流風一下就覺得不對。
連忙集結了逍王府內的侍衛一起在府中搜尋,除了墨鳳祈和慕青璃的住處,其餘地方都找了個遍,卻連暮嵐的影子都沒看見。
暮嵐失蹤了,無論派了多少人找,就是找不回來。
墨鳳祈甚至暗中動用的羽林軍,但家中的慕青璃不能沒人照顧,他只得將霜兒和杜鵑調回慕青璃身邊。
霜兒開開心心的回來了,杜鵑則是沉着的多,走到慕青璃身邊發現她瘦了這麼多,有些心疼的就要行禮。
“杜鵑……”慕青璃忽然從沉默中回過神來,一把拉住杜鵑的手,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寫出幾個字。
杜鵑瞳孔一縮,卻很快冷靜下來,口中自顧自的說着:“小姐,幾日不見,你怎麼就瘦成這樣……”
“就是。”霜兒在後面不明所以的說道,“我們回來照顧小姐,不肖幾日就能讓小姐變回原來那樣!”
慕青璃勾了勾嘴角,似是有些累了,連話都沒多說一句就讓倆人退下了。
杜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幾步之外的墨鳳祈行了一禮:“世子,那我二人先下去了。”
得了墨鳳祈的允諾,杜鵑拉着霜兒走出房門,一路上霜兒歡呼雀躍,直到進了房間還開心不已,杜鵑卻從溼透的掌心中抽出一張字條來。
“咦?這是什麼?”霜兒這才發覺杜鵑神色不對,立刻湊上前來。
“噓。”杜鵑豎起食指,“這是世子妃方纔塞給我的。”
她說着慢慢打開那紙條,上面竟是一個藥方。
“世子妃將這個給我們做什麼,還要瞞着世子?”霜兒有些詫異的問道,“想要喝藥,直接讓暮……直接讓旁人去熬不就好了。”
她本來想說暮嵐,開口才想起暮嵐失蹤了。
“不對。”杜鵑的眉頭微微皺起,回想起方纔慕青璃眼中無助的神色,忽然腦中如同閃電炸開。
“我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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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霜兒和杜鵑每天都定時去服侍慕青璃,有時候還從廚房給慕青璃帶了養身體的藥去,不過那藥都是墨鳳祈讓人熬製好的,她們倆不過順路帶去。
如此日復一日,慕青璃的身體也沒什麼好轉,卻好過那兩天神色鬱郁像個行屍走肉。
終有一天,四周無人的時候杜鵑小聲對慕青璃說道:“世子妃,這事兒您還是不要瞞着世子了,讓他知道怕是……”
這幾日她也漸漸清楚事情的始末,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她雖然隱約猜到慕青璃是有了身子,卻只以爲她家世子妃打算秘而不宣的生下孩子,沒成想中間還經歷了喝了墮胎藥這麼一茬,如今慕青璃身體糟糕更是那個的後遺症。
“不行……”慕青璃緩緩搖了搖頭,面容憔悴,“他是不會答應的。”
她那麼瞭解墨鳳祈。
他是不會冒着母子具亡的風險,讓她生下這孩子的。
“那您應該考慮下世子的話啊……”杜鵑低聲說道,“咱們如今這般終歸是冒着大風險的,且不說暮嵐之前就說過,這藥繼續喝下去對您的身體傷害極大,再者她現在也失蹤了,誰知道這藥的劑量要怎麼控制,咱們……”
杜鵑後面的話,在對上慕青璃的眸子後再也說不出口。
女子雖弱,爲母則強。
她以前一直覺得,慕青璃是那種理性到了極致的人,任何事情都能輕易的放手只去思考利益的得失。
直到遇到世子。
興許這兩人都是彼此命中註定的劫難……或者幸運吧。
杜鵑這樣想着。
她們不知道,比起慕青璃的憂慮,眼下不遠處的皇宮裡正是一場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