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玄冥山大殿。
鶴髮童顏的灰袍老者端坐在掌門寶座上閉目沉思,突然耳朵一動。
“……你來了。”老者脣角未動,竟是以內力發聲。
聞言陰影處緩緩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半張猙獰的鬼臉面具下露出疤痕遍佈的皮膚,“影閣的殺手,”戴着鬼臉面具的男人聲音低沉晦澀,“七煞出動了兩個。”
“沉寂多年的影閣突然行動,此事並非偶然,”單逍遙姿勢不變地坐在那裡,身上的灰袍無風自動,“只是不知那幕後黑手藏於何處……”內力發出的聲音略微停頓了片刻,“百里流雲那小兒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迫使不少門派暗地裡聽命於懸雲山莊,哼……就連這次的武林大會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那傀儡盟主根本就是百里流雲的人。”
“……若只有懸雲山莊與御家也就罷了,只是這半路殺出來的影閣,倒是當真棘手。”
“影閣之事必不尋常,你繼續調查,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黑袍翻飛,瞬間隱入夜色……
……
仍是一彎冷月籠罩的大地,樹葉被風吹動發出悉索的聲響更顯得這夜色的寧靜,然而一陣從遠處傳來的慌亂馬蹄聲打破了這寧靜。騎馬男子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拉着繮繩,因傷重而毫無血色的臉上滿是焦急驚恐的神色——“救命、救命……”男子拼命地鞭打着已經跑累了的馬,不斷回頭看身後黑漆漆的山道,似乎在躲避某種可怕的東西。
突然從林中傳來一陣鬼魅般的琴聲,男子身下的馬瞬間慌亂起來,嘶鳴着瘋狂甩頭,竟是將男子從馬背狠狠甩了下來!緊接着發狂的馬一頭衝進樹林再也不見了蹤影,而摔在地上的男子一改之前唯唯諾諾受到驚嚇的模樣,開始大聲嚎叫着在地上滾動身體,指甲瘋狂地抓撓着面部劃出一道又一道猙獰的血痕……
“啊!啊!不要過來——”
男子理智全無地大叫起來,鮮血源源不斷地從眼睛、鼻腔、耳朵、嘴角等地方流出,像只擱淺垂死的魚掙扎了片刻,便抽搐着倒在地上再沒了動靜。
仍然環繞在樹林上空的,是彷彿來自地獄的琴聲,封魔的琴聲……
夜色中緩步走出一個嬌小的身影,長及曳地的黑紗蝶紋束衣被夜風吹開宛如妖魔的羽翼,垂散的黑髮只用一朵墨色蓮花髮飾挽成髻固定在耳後,精緻無暇的小臉掛着萬年不變的麻木表情,殷紅的小嘴微微開合發出輕柔的嘆息:“真脆弱啊……”
轉身離去,黑紗被風旋成一道絕美的弧度,身後揹着的琴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倏然擡頭,目光空洞地望向樹梢的陰影處,“你來晚了,破曉。”
衣袂抖空的聲音從天而降,“……說過多少次,”修長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凌亂的髮絲下一對黑曜石耳釘閃爍着猶如貓眼般魅惑的光芒,“我的名字叫做辰曜,”少年嘴角一抹顛倒衆生的笑容,“而且……我並未來晚,封魔。”
“你不許我叫你破曉,那麼你也不可以喚我封魔。”只是略微一探,便察覺到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好吧,幻音……”辰曜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人數不少,你那把破琴搞的定麼?”
眼神一凜,背上的琴猶如被無形的力量推出直接落到腳下,幻音拂開衣袖席地坐在琴後,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輕撫上琴絃。
密密麻麻的黑影從樹林中竄出,皆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叮~”
琴聲響起,一股陰風平地而起卷席着沙塵衝那一百多人卷席而去。
“殺!”
戰鬥拉開序幕,蒼茫的夜色下,因內力不夠無法抵擋琴音被震得七竅流血的人比比皆是,但也有個別內功修爲較高者硬撐着朝那撫琴者攻了過去。然而一個猶如死神降臨殺氣氤氳的黑影似憑空出現般騰挪到一個個人身後,出鞘的利劍銀光閃耀在黑夜中舞出一道長虹,所到之處鮮血飛濺彷彿修羅地獄……
破曉劍,所見之人卻是再也看不到真正的黎明。
伴隨着漫天飛濺的血雨,封魔琴音奏出這死亡之曲的高潮……
當一切歸於平靜,鮮血和屍骸已經堆砌出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月光照耀下的土壤已呈現出暗紅色。
“破曉劍,封魔琴……”
戴着鬼臉面具的黑衣男人若有所思地站在滿地屍骨中間,爲何偏偏是他們呢?真的棘手了,因爲那些傢伙……每一個都是腳踩數不盡人命的惡鬼啊!
……
自從有了居家旅行必備之好男人殊墨同學之後,朝露的小日子過得十分滋潤,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得妥妥的~還是一個缺點,太悶,你和他說十句都不見得回一句!哎,也不知道御風弦和輕蘭他們怎麼樣了?這古代又沒有通訊工具,連給他們報個平安都做不到~
“喂!我去鎮上玩咯——”
跟殊墨打了聲招呼,見對方理都不理,只好自己沒精打采地出了門~
然而朝露打死都沒想到自己倒黴到這個份上,被百里流雲那傢伙坑了毒還沒解開,竟然又遇到了懸雲山莊的人,還好死不死正是上次臭罵過的那個光頭……
剛打算腳底抹油開溜,竟然被那些傢伙看到了,完了完了~
“就是那個人!”
“快追!”
“站住——”
身後傳來那羣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朝露充耳不聞,只顧憋着一股氣在樹林中狂奔……
該死,那羣人壓根不是什麼武林人士而是街頭小混混吧?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
“哎喲!”
沒頭沒腦地撞到一個路人身上。
揉了揉腦門,還沒回過神來竟然被一股力量拉起就跑——“你、你幹什麼?!”朝露滿臉驚愕地被這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路人甲拉着跑,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好像被追的人是她纔對吧……
“臭小子!快站住——”
“糟糕,要被追上了……”朝露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誰知這個路人甲突然拉着她跳到一個蓋着雜草的大坑裡。(陷阱?!)
“噓,別說話……”一把捂住朝露的嘴。
那羣人罵罵咧咧地在原地找了半天,卻是始終沒有發現朝露他們藏身的這個大坑……(坑爹啊~)
“……他們走了。”
路人甲這才鬆了口氣,雙手撐着膝蓋喘了一會,才擡起頭來看向:“他們爲什麼要追你?”
“他們都是壞蛋~”
朝露滿不在乎地攤了攤手,然後猛地想起一件事來正色道:“他們追我又不關你的事,你幹嘛要和我一起跑?”
“看上去很好玩的樣子……”
路人甲這才站直了身體,朝露卻被他的臉嚇了一大跳——臥槽!這還是人臉嗎……真叫一個髒啊!只見這人糊了一臉黑乎乎的泥巴還是什麼,衣服也髒得不能看,簡直像是掉進糞坑裡滾了一圈回來……
“你……你要不要洗洗臉什麼的?”朝露禁不住嫌棄地後退了兩步。
誰知這人竟然直接扯起一隻衣袖胡亂擦了擦,結果臉上更髒了……
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對比了一下這坑的深度,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坑說深不深,可要爬上去也不容易……”朝露摸着下巴停頓了一下,“這樣吧,我踩你肩膀先爬上去,然後再來拉你一把!你,過來,蹲着——”
只好指揮這髒兮兮的路人甲蹲下,朝露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高一點、再高一點……”
顫顫巍巍地踩在他肩膀上,夠了幾次卻仍以失敗告終。
“哎……”
朝露脫力地蹲回地上煩躁極了。
“……你想上去?”
他竟然問了這麼一句白癡話。
朝露狠狠瞪了他一眼,反問道:“不然你以爲我忙活這麼久是要幹嘛?”
“你早說嘛……”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然後一把抓住朝露的肩膀。
“哇啊啊啊!”
毫無徵兆地身體騰空而起。
等朝露回過神來,兩人已經安然無恙地跳出坑外,落回了地面。
“你……”
已經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這傢伙明明會輕功,卻隻字不提地在一旁看了自己這麼久笑話……
“你要去哪?”
見朝露臉色鐵青地轉身就走,路人甲着急地追了上來。
“你管我……”氣憤地白了他一眼,繼續走。
“對了……”他簡直像塊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一路跟着也不嫌煩,“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你家?”冷哼了一聲,“你家是什麼地方?”
“龍虎幫……”
啥?
這港片黑社會一樣的名字是嘛玩意?朝露腦門上掛出幾根黑線,看來這小子不但造型夠犀利,連高就的門派都是如此……霸氣??
“去不去?師父一定很高興的——”路人甲繼續不依不撓地扯着朝露的袖子。
“好……好吧~”被他纏得沒辦法,看天色還早朝露只好點頭答應了,“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啊?”總不能一直管他叫路人甲吧~
“我叫小六!”
“好吧……”真是簡單好記的名字~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陸朝。”哎,雖然對方只是個傻乎乎的路人甲,一看就像個炮灰,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哦,原來是陸小哥~”
呃,好吧,我現在的確是男裝打扮……
原來,所謂的龍虎幫就是……位於小鎮西郊的一間破廟。
一個老頭帶着羣半大的小鬼,身上穿着清一色破舊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布衣,補丁摞補丁的,就像……呃,叫花子??所以,這龍虎幫其實是丐幫嗎?暈,丐幫就丐幫,不要起個充滿王八之氣的名字來忽悠人好不好~
“小六哥哥,這不男不女的傢伙是誰啊?”一個臉上掛着亮晶晶鼻涕的小鬼拉了拉路人甲的袖子。
什麼?不男不女?朝露剛想發火,但一想到對方只是個孩子,好吧……看在你是個不懂事的小屁孩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
“呃,其實你們是丐幫的對嗎?”實在不想再和這些傢伙大眼瞪小眼下去了,朝露嘴角抽搐地開口問道。
“啊,你怎麼知道的?”另外一個腦門鋥亮像個福娃的孩子驚奇地看着朝露,然後使勁扯着老乞丐的衣角,“爺爺,他好厲害哦!”
“哼,丐幫太沒前途了!我們是龍虎幫——”老乞丐叼着一杆煙槍不屑地翻着白眼。
我汗,還真是丐幫……原來這個世界沒有少林、武當,卻有丐幫嗎?我說大爺,幾個叫花子組成的幫派,你非要起個高大上的名字,也掩蓋不了你們就是丐幫的事實啊!
“對了,師父~”小六突然很高興地說道,“剛纔陸小哥被人追,帶着我一起跑了,真的好刺激、好有趣哦!”
我去,這人腦子進水嗎?哪裡有趣了……
跟這羣傢伙呆在一起簡直是拉低自己的智商,才聊了一會朝露就覺得腦子一片轟鳴,於是匆匆找了個藉口告辭離開了。
“陸小哥!下次還要來找我玩哦——”
小六那廝竟然還扶着門框依依不捨地望着自己,朝露回頭看了一眼那髒得已經瞧不出原本容貌的臉,飛也似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