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舉人擡頭一看,只見是一個年近五旬的、面白無鬚的男子,身穿青布長衫,頗有幾分落魄書生的意味。
“呃,這位先生何出此言?”
吳舉人心情不好,宅子裡瞭解他的人肯定是大氣不敢出的,雙方都各憋着一口氣,吳舉人自已臉臭臭的,看到下人惶恐的樣子,心裡更加不爽,所以纔出來茶樓喝茶散心。
出來茶樓,他穿的並不扎眼,只是一襲普通的藍錦緞長衫,但眼前這個男子,卻能在熱鬧的茶館人羣中一眼相中他,雖然嘴裡說的不是什麼好壞,卻讓吳舉人有一種和芸芸衆生有所區別的感覺。
這種優越感支撐着吳舉人,再加上這段日子,家裡人因爲他的臭臉都誠惶誠恐的,難得有個正常人用正常的態度和他說話,所以他便一指對面空出來的座位道:
“在這裡聽聽南音喝喝茶不錯,先生既然也是閒得發慌,不如咱們一起話話仙。敢問先生尊姓大名?你說本人氣運不盛,有何破解之法?”
“嘿嘿,在下姓方,永州人氏,認識我的人都稱我爲臥龍先生。柳都鎮多年前曾經來過,只是沒想到當年的小鎮子,如今變得這麼繁華熱鬧,真是歲月不饒人,彈指一揮間啊!”
臥龍先生聽聞吳舉人召喚,知道今晚上吃飯的主已經落實好了,便裝着仙氣飄飄的樣子坐下。
他常年行走江湖,靠着一身麻衣相術,賣弄神秘,察顏觀色是他的慣長,兩片嘴皮上下一“吧噠”就是他賺錢的利術。想當年,他在柳都鎮上,可是被當地的土豪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番,也閉着眼睛指點了幾處所謂的風水寶地。
此時臥龍先生見吳舉人已經初步咬鉤,便自然介紹了一番。
“哦,先生學的是麻衣相術,難怪難怪,敢問先生,既然道破吳某的氣運,是否有穩妥的破解方法呢?”
如果說這個時代有人不相信風水命理的話,恐怕也就鍾靈一個人了。她跟着鄭熠察看了半天觀音大士廟所在的地形地勢,也看不出所謂風水佳在哪裡,只好裝着“哦,我看出來了”的樣子,頻頻點頭,以免讓讓她大賺茶水費的金水鄭公子覺得她腦子有點不開竅。
吳舉人不是鍾靈這種跨時代的奇人,自然順順地就上了臥龍先生的套了。
“這個,我可不敢擔保十成十地就能給你破解了。需要知道老爺您的生辰八字,觀相觀宅,風水之術,是一門綜合的神術。”
臥龍先生的話,反倒激起了吳舉人的好感。如果有個相師給他打包票說十成十能破他破解助攻,他肯定不會相信。但臥龍先生實話實說,反倒讓吳舉人對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相師產生了幾分好感。
“實不相瞞,我最近是連續遇到些不順之事,如果先生嫌棄的話,可以和我回家中坐坐,順便幫我看看有沒有化解的辦法。”
臥龍先生心中暗笑,心道:要的就是你的這句話。
他在江湖行走幾十年,什麼人沒有見過?吳舉人雖然穿着普通的長衫,但腰上卻繫了一塊名貴的和田美玉,再加上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大老爺的氣息,很容易就能在人羣中讓他辯認出來這就是他的飯票。
如果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臥龍先生豈不早就在江湖中餓死了?不過,柳都鎮這個地方,他20多年前來過,當時年輕不懂剋制,所以力道用得太狠了,不論搞什麼玄機,都和人硬拍胸脯,說經過他指點改運,一定能夠成事。
這保證太狠了,臥龍先生最後覺得自已也說得太絕對了,都收不回嘴了,所以趕緊趁着月黑風高,從最後一位金主,當時年輕的鄭鹽官老爺家連夜逃跑了。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想必鄭鹽官也不記得他了,再說他也記得柳都鎮人傻錢多,對他幾十年的江湖生涯都是一個值得不斷回味的去處。也許是人老了,都會懷舊吧,臥龍先生方某,帶着重拾過去勝利果實甘美口味的心情,再次來到了柳都鎮。並在剛到茶館尋找下手對象時,幸運地套住了吳舉人。
看到吳舉人家的宅子,四進的院落,邊上還有兩個側院,此時再加上已經在言談間摸清楚吳舉人的官職底細,臥龍先生覺得,自已此趟回來懷舊,飯票是坐實了。
如果鄭鹽官知道臥鳳山對他家族風水庇佑的話,只是臥龍先生出於飯票考慮的緣故,隨口而言的,不知道會做何感想?只是,僥倖的是,鄭鹽官一家居然如臥龍先生點評的,十多年後,風生水起,家裡也出了一位娘娘。
臥龍先生不知道的是,此時他在鄭鹽官心中的地位已經升至極致。當年,他漏夜逃走消失的事情,在鄭鹽官略帶疑惑的心裡,已經被他自我美化爲高人就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
不提吳舉人如何殷勤招待臥龍先生,鍾靈參觀完亂七八糟的工地,也覺得應該好好款待一下鄭熠,畢竟人家給她家拉來了一門這麼好的大生意。
燒開水又不是什麼技術活,鄭熠如果隨便叫村子裡拿戶人家燒開水供應工地,恐怕一個月十兩銀子大家都會打破頭了,鍾靈懷疑其中是不是有鄭田田安排的功勞。不過不管怎麼樣,娘娘不會虧待她這是肯定的了。
“鄭熠,晚上在我家留飯吧,沒什麼好的款待,我做個我們村的特色鹹飯吧?”
“行啊,有鍋巴沒有?記得給我燒層鍋巴,我最愛吃鹹飯的鍋巴了,可是小時候,我阿母說那太熱,吃了會上火,不讓我吃。”
鄭熠說到這些,居然還“吧噠”了一下嘴,讓鍾靈一下子就看到了當年饞着鍋巴的小男孩。
得,這下讓鍾靈的心柔軟的……
如果說鄭熠有什麼值得鍾靈心裡狠狠一動的,這個時候,算是一刻吧!
“得,不就是鍋巴嗎?說得那麼困難,我感覺你不象土豪,倒象是鎮上逃難的!”
鍾靈雖然心裡一柔軟地被觸到了什麼,卻還是調侃了他一下。
丁先鳳知道鄭熠要留飯,鍾靈和他約好了鹹飯招待,便叫鍾靈做圓白菜鹹飯,說圓白菜能潤肺。
秋風已經起了,南方的四季並不分明,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熱,但空氣中多了些乾燥,鍾靈覺得鼻子乾乾的,嘴脣也有些要脫皮的樣子。聽阿母說圓白菜能滋潤,也覺得是個不錯的選擇。
圓白菜是自家園子裡種的,長得白綠相間,就象玉雕的擺件一樣,水靈靈地招人,看着就想讓人啃上一口。
鍾靈叫上夏荷,兩人提個籃子,砍了兩顆圓白菜,又拔了幾顆生機勃勃的油綠小蔥,回到竈間,就在院子裡新打的水井提水洗乾淨了,回到廚房切了起來。
鄭熠留飯,鍾靈請他可容易了,但是鍾家的人自然把這當成一件大事來抓。原本鍾自強覺得就請人家吃一個鹹飯太不好意思了,就招呼着叫錢嫂去殺鴨宰雞的,被鄭熠一力阻止,說好久沒吃這口山味了,鍾自強才勉強作罷,不過,鴨子卻是殺了一頭,說要請鄭熠吃鴨湯。
鍾家的鴨湯,燉鴨的藥材也是絕味,制了三年的久熟地,去火清腸胃,還有枸杞、桂皮什麼的,組合在一起,香味不敢說香飄十里,至少鍾家宅子內是滿室飄香。這種香和清燉的肉香又不同,帶着好聞的藥材的香味。
邊上小竈上的鴨湯熱滾滾地燉着,大竈上,鍾靈把圓白菜切成細絲,剁好蔥花,將萄頭蔥白與蔥葉分離開來,五花肉切好片、海蠣幹用溫水事先泡發、米用水已經提前泡上,然後便洗淨大鍋,準備開始燜鹹飯了。
開始的時候,關鍵是要熱鍋涼油,鍾靈將圓白菜下鍋翻炒了幾下,加點醬油就出鍋備用;然後在重新淨洗的裡下油,將蔥白和蔥頭下到油裡,小火熬製香蔥油。
待油裡飄出香蔥味時,香蔥油成,在裡面下五花肉煸炒出油,然後將泡好的海蠣幹繼續煸炒一會,把泡好的大米下鍋翻炒,再加上加鹽、少許提鮮的鴨湯、五香粉,加剛纔炒好的圓白菜絲,加適量的水,翻炒勻。
把炒鍋中的食材加上沒過手背的冷水,然後便中火燜制。這邊燜着,鍾靈又將家裡的紅皮花生放到小竈上的鍋裡用小油炒熟。不到半個時辰,大鍋裡的米飯飄出了飯香。
鍾靈揭鍋一看,米飯正在收水,已然熟透了,但想到鄭熠說的要吃鍋巴,她便撤了兩根燒得正旺的柴火,留下小火慢慢熬製。等鍋裡飄出略帶焦味的清香,那就是鍋巴熬成了。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鍾靈打開鍋蓋,見大功告成,便在米飯上撒上一些香蔥碎,輕輕拌開,就拿了瓷碗各自盛上,碗裡飯再一人添上一勺方纔炒好的花生,吃起來別提多香了。
鄭熠兩眼放光的是盛在白瓷盤裡的鍋巴,只見焦黃的鍋巴香噴噴地散發着誘人的香味,這可是鍾靈爲他專門炮製的。
至於秘製的鐘氏鴨湯,鄭熠第一次還沒喝出什麼味來,因爲急着把鍋巴塞到嘴裡。
“好吃嗎?這丫頭,怎麼用這個來待客?”
鍾自強覺得有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