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鍾武強驟然變得凝重的面孔,鄭煬心裡嘆了口氣,但想想那個可憐的女孩,也只能強壓着對不起弟兄的心情,把這個坑繼續挖深點。
“武強,皇上大赦宮女返鄉,是限定了年齡的,要求25以上的老宮女,才能出宮。”
25歲?老宮女?如果鍾靈在這裡,肯定笑掉牙了。25歲在現代社會還是小鮮肉的年紀,談何老呢?
可是在皇宮裡,25歲還沒有被皇上寵幸過的宮女,已經算是超齡服役了。深宮之處,除了太監,就只有皇帝一個男人。25歲的年紀,可謂如狼似虎、春情勃發。皇上縱是有心,怕也無力一一應付。
日子久了,一羣深宮怨女們,難免做出種種出格的舉動。所以趁着立太子而大赦一批宮女,其實對皇宮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但是,偏偏定的是25歲以上,而吳小蝶去年才入的宮,今年不過13歲,離25歲的年紀還遠着呢,怎麼可能被大赦出宮?
如果不抓住這個大好時機,離下次大赦誰知道會是什麼時候呢?也許一輩子也等不到了。
而且,就算再過12年有一次這樣的機會,以鍾武強的情勢,又可能讓他等到25歲嗎?但是,對鍾武強對小蝶的用情至深,他也不可能娶一個正室,然後等到小蝶出宮,再立她爲側室。
“這,這可如何是好?”
鍾武強原本以爲諸事順利,沒想到卻遇上這個大坎,明擺着以他們的能力都是越不過的。就算他求鄭田田,也根本不可能實現。哪有一個皇后辛苦巴巴地將一個宮女弄出宮,然後就是爲嫁人的?
萬一這種事被朝臣們知道了,議論紛紛之餘,沒準還會構成某些朝臣上疏貶嫡皇后的罪狀。甚至包括鍾武強他自已、吳小蝶一家、鄭鹽官一家,都難免受此波此。
思前想後,竟是沒有一個計策可以施用。誰叫這件事嚴重涉及到皇宮內闈。
鍾武強不由地重重嘆了口氣,一隻手用力砸在了長案桌上,“卡察”一聲響,這長案桌竟是應聲碎裂。
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長案桌,此時應聲碎裂,分明是鍾武強心內鬱悶已極,才能以一掌之力將堅硬無比的紫檀木砸碎。
看到鍾武強的表現,鄭煬並不急着上前勸慰。反而在眉目之間顯露出了幾分如釋重負。
惟有考驗出鍾武強的真性情,纔不負小蝶。
鄭煬嘴角的一抹微笑,卻被鍾武強敏銳地捕抓到了,他知道鄭煬一向足智多謀,就算是在崇武戰場上,他以勇著稱,但他的勇能取勝背後,一向離不開鄭煬的智。
鍾武強心裡忽然象點了盞蠟燭,一下子明亮起來,還沒有問鄭煬事情的結果呢,怎麼能輕言放棄?
“大哥,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不如說與我聽,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哪怕叫我一時三刻立即辭去這州府的位置,我也在所不辭。”
“果真如此?”
鄭煬笑而不語,拿起桌上的羽毛扇搖了幾下,羽毛扇的搖動,立即送來一陣清涼,吹走了他心頭的浮躁。鄭煬沒想到這把扇子的效果這麼好,不由地微微關注了一下扇子本身,卻不知這是鍾靈的作品。
“一言即出,駟馬難追。”
鍾武強斬釘截鐵地道。
不當州長,他無法是回家經營觀羽村的一畝三分地,老大在家都能經營得紅紅火火,他相信,依靠自已的能力和見識,也能把自家產業折騰得風生水起。
如果不是因爲吳小蝶,鍾武強也不會出仕,他出仕的惟一理由就是能配得上吳小蝶。
如果不能娶到吳小蝶,那麼他的人生再輝煌、成就再高大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鄭煬心裡暗道:真是一顆癡情種子!不過,朝堂之上,並不是因爲成了皇親國戚,就可以一家獨大。縱然貴如皇后,也要考慮到朝堂之中的輿論風向。別的不說,鎮遠將軍吳國遜在崇武戰事中,屢屢給他和鍾武強下絆子的事情,鄭煬猶是歷歷在目。而仕途之中的詭僪風雲變化,誰也不敢拍胸脯保證就能擔保一生平安無事。
至於鎮遠將軍吳國遜,礙於他和吳小蝶的親爹吳舉人之間的牽連,鄭煬也就輕輕揭過。至少現在,吳國遜看到他,表面上還是恭敬有加的。
一朝天子一朝臥,朝朝天子出奸臣。以他鄭煬一個人之力,也不可能與滿朝文武百官皆爲敵。以他們鄭家現在的地位,也沒有必要與一個區區將軍爲敵。
只是鄭煬可以保證的是,吳國遜至多,也只能止步於這個鎮遠將軍了。
“其實,吳小蝶我帶來了,但是你確定要看到她嗎?”
見把坑挖得夠大夠深,而鍾武強依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這州長的位置,是多少仕途中人夢寐以求、求之不得的,而鍾武強竟然爲了一個女人,隨隨便便就放棄,這不知道要惹得多少人暗地裡罵他是傻瓜!
女人如衣服,何懼常換常新?
誰知道鍾武強就認了個死理,死活要娶吳小蝶。
鄭煬心裡原本列了兩個計劃,一個是鍾武強聽到25歲限齡這事後認命,在等待吳小蝶之餘,可以着手立即實施娶新婦、承擔起傳宗接代的重大使命,這也無可厚非,甚至會被某些老夫子視爲正途;另一個,就是目下鍾武強這樣的表現。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不管鍾武強做出什麼選擇,鄭煬都會無條件支持他,並且也不會因爲他的任何選擇而輕視他。每個人活得都很艱難啊,並不都是爲自已而活。鄭煬在鄭家那種紛紛擾擾的大家庭中長成,當然能體會鍾武強的心情。
但是,當現場親耳聽到鍾武強的選擇是寧願放棄官職,也要和吳小蝶在一起時,鄭煬還是深深地被這位兄弟的癡情感動了一把。
他不是穿越人士,否則,也可以來一句:人的一生,一定要談一場不顧一切的戀愛了!
鄭煬說他把吳小蝶帶到的話一出口,鍾武強的眼睛就亮了:
“她人在哪裡?我要立刻見她!”
“不悔?”
“不悔!”
隨着鍾武強這兩字最後落下,鄭煬拍了三下手掌,掌聲甫落,外面便響起了一陣“悉悉娑娑”的腳步聲。
兩個侍女,架着一個女人出現了。
被架着的女人,正是吳小蝶。
她容顏稍見清減,顯得有些憔悴,但在鍾武強看來,吳小蝶和從前一樣美麗,不減分毫。如果不是衆人在場,鍾武強早就上前摟住吳小蝶了。
這是一次他原本以爲不可能的見面!
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覺得巨大幸福的嗎?
鍾武強的心裡,被滿滿的幸福所充斥着,眼前掠過許多美好的景象,讓他悲喜交集,卻又因爲看到幸福的大團圓結局而興奮不已。
“武強!”
吳小蝶美目中亦是淚光漣漣,卻又欲言又止,遠沒有鍾武強那麼抑制不住的興奮。
鍾武強注意到吳小蝶神色不對,他從乍見時的狂喜慢慢冷靜下來,這才注意到剛纔忽視的細節,吳小蝶是被兩個侍女扶着走路的。鍾武強蹲下身子,察看了一下,不由地聲音發顫地道:
“小蝶,你的腿怎麼了?”
鄭煬在邊上並不說話,冷眼旁觀,是他現在惟一的角色。
“我的腿斷了,鄭大人請了最好的大夫給我看,他們說,我就算好了,也會變成瘸子。”
吳小蝶雙眸含淚,兩個侍女將她扶到圓凳上坐下,然後,大家都退出屋外,屋內,只剩這下對久別重逢的苦情人。
“小蝶……”鍾武強難以相信自已聽到的話,不由喃喃問道,“你是怎麼摔傷的?現在還疼嗎?”
“你現在是州府大人了,真好!”吳小蝶並不回答鍾武強的話,而是四下環顧了一下屋內的陳設,雖然精簡,但卻大氣,無處不彰顯着鍾武強現在富貴的身份,“做夢都沒有想到,那個少年會有這麼一天!”
吳小蝶笑了,但笑裡卻帶了一絲悽清。
“今天如果算是有點小成就,那也是因爲你。”
既然沒有外人在場,鍾武強也不吝惜自已滾燙的思念,這樣的情話,落在吳小蝶的耳朵裡,溫暖而刺痛。
“我現在是瘸子了,你一個堂堂的州府大人,娶我一個瘸子太丟臉了。今天,能讓鄭大人帶我來見你一面,我也心滿意足了。從此以後,青燈禮佛纔是我的歸宿。”
吳小蝶含着淚說出訣絕的話語,落在鍾武強耳邊,卻如天雷滾滾。
“小蝶,你說什麼傻話,我馬上就要到你家去提親,選好黃辰吉日,咱們馬上成親。
腿瘸了算什麼,哪怕你癱了,我也要三媒六聘地去迎娶你,讓你堂堂正正地做我的夫人!只要有你,夫復何求!”
鍾武強一聽吳小蝶居然因爲腿瘸了,動念要出家,不由地急了。
“傻瓜,你是前程大好的州府,堂堂五品官員,又這麼年少多才,光明燦爛的前程在等着你呢!你要娶什麼樣的人沒有?我聽說,朝中亦有不少王公大臣看好你,想要將家裡的千金小姐許配與你!”
吳小蝶卻沒有一點自信,如果過去她在柳都鎮上,以舉人家小姐的身份配鍾武強綽綽有餘,但現在,她是一個赦放的宮女,腿又瘸了,鍾武強卻是前途無量的州府大人,以他的資歷和年紀,再熬個十幾年,封王拜相亦有可能,娶她一個瘸子,卻讓人笑話。
但是,此生,有鍾武強方纔那些話,吳小蝶也覺得自已爲此付出的代價全值了,她會在青燈剎影中,一生反覆咀嚼,爲鍾武強祈福。
“不對,小蝶,你有事瞞着我。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的腿爲什麼斷了?”
鍾武強原來因爲初見吳小蝶而發熱的腦袋慢慢冷靜下來,忽然憶起了方纔和鄭煬對話的種種蛛絲馬跡,他意識到,吳小蝶的腿斷了,肯定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