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三個人中的那對中年夫妻,就是石頭的阿爸、阿母,而那個面貌老成持重的中年婦女,就是石頭家請來說媒的媒人。這個媒人當然也不是專業的,而是他們邱家村裡輩份較長的姑婆,請她來,也顯示了石頭家對這樁婚事的看重。
鍾老爺子和鍾奶奶在公媽廳擺茶接待了石頭阿爸阿母,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相談甚歡。
石頭阿爸既然是個馬販子,言語上自是極爲老成的,而石頭媽雖然話不多,但舉手投足也是個溫和有禮的,所以鍾老爺子和鍾奶奶心也定下來了,遂同意了石頭家的求親。
當然,這只是父母雙方之間的第一次照面,還談不上正式訂婚,但雙方既然有意,也就說好了聘禮這方面的事情,並交換了生辰八字,一旦看好,就可以決定什麼時候正式下聘。
消息傳來,鍾靈也十分開心,她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幸當一回媒人,如果讓三姑鍾麗花嫁得其所,也算是她功德一件了。
不幾日,雙方看好吉日,正好是二月二龍擡頭的好日子,於是鍾家老小那天都集中在鍾氏老宅裡,準備幫忙。
因爲這天,石頭家要擡來根據鍾家要求數目的糖和香餅,而鍾家也要在當天把這些糖和香餅分到全村每家每戶手裡,這就是告昭天下,表示誰已經訂婚了的意思。所以全家人、還有一些要好的鄉鄰都會過來幫忙分糖餅。
石頭家擡糖講的,是他本家的幾個兄弟,僱了兩輛馬車,精心捆紮好的香餅那濃濃的香味從車上散發出來,把觀羽村的小孩子們都吸引過來,眼巴巴地瞅着,不時吸溜着口水石頭家當然也不是那麼苛刻的人,他的幾個本家兄弟還挺會做人的,就拿了幾塊散裝的餅,掰了分給小孩子們,引來了孩子們熱烈的圍捧,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除開自己訂婚的模糊記憶,鍾靈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訂婚儀式的整個過程呢。
她幫着大家把餅擡下來,然後一一登記,這個過程還十分麻煩,村裡的規定是一戶人家每個人頭一張餅,所以事前還要逐戶進行釐清,將每戶人家的人頭登記出來,再寫上要發幾張餅等等。
光是這登記人頭的事,昨天晚上鍾老爺子和鍾自強就忙活了大半夜,這事極爲重要,萬一多分了不要緊,少分了就得罪人了。
被少分的人家也許當面不說,背後肯定會說:鍾家的人太小氣,或者鍾家看不起我們這樣的話。
紅色油紙袋包裝的香餅堆滿了公媽廳的下埕;而石頭家送餅的幾位本家兄弟也被鍾家的女人熱情地迎到公媽廳裡,吃上香噴噴、熱呼呼的香菇蛋;公媽廳的祖宗牌位前,大紅的蠟燭點上,一柱香菸嫋嫋,前面也擺着石頭家送來的糖和餅,這是告訴祖先,鍾家又一個女兒出嫁了……
鄭金虹帶着身子,和丁先風二人就在廚房裡燒火做點心,至於搬運這樣粗重的活,家裡的男人是不會讓她們乾的。
鍾奶奶看着兩個兒媳婦相繼都有了,而家裡的老姑娘也嫁了個如意的人家,頓時心情大悅,眼底眉角都掩不住笑意。
整個鍾家上下,到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氛。不過,這其中也有一些不和諧的地方。鄭金虹在燒着火,她淨挑些輕活來幹,丁先風卻是在竈上忙着做點心。如果按懷孕的月份來說,鄭金虹三個多月沒什麼意外,這孩子是穩住了,而丁先風纔有了個把月,正是要安胎的時候。
不過,丁先風也並不會計較這些小節,倒是還體諒鄭金虹是頭胎,而且之前也有過要小產的徵兆,而她自己到底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了,所以並不在意。
“大嫂,你說這邱家送的糖怎麼這麼小呢?好象比別人家的都要小一些,這能省不少錢呢!”
鄭金虹邊在竈下咬着石頭家送來的糖塊,嘴裡邊念念叨叨。石頭姓邱,大名就是邱石頭。
聽鄭金虹這麼一說,丁先風着了下慌,她道:
“金虹,咱們可不敢這麼說,萬一讓邱家的人聽到了,以後對麗花不好。”
這種禮俗往來上的事情最挑不得禮了,曾經有人家爲了對方少送了幾塊香餅而鬧得親事不成的,丁先風聽過女兒介紹石頭的情況,也感覺從家世性格上來說,的確是良配,所以可不想小姑還未過門,就給對方留下一個家人挑剔的印象
“怕什麼,他們敢做,我們就敢說。你不挑挑禮,他還以爲我們鍾家都是軟蛋好捏呢,麗花又是個沒脾氣的人,嫁過去就會被壓得死死的。我這是幫她出頭呢!”
鄭金虹聽大嫂是制止她說的意思,不站在她這邊,頓覺心中有點不爽,於是繼續嚷嚷着。
丁先風無奈,她又不可能拿張手帕把鄭金虹的嘴捂上讓她別說,只好不再回她,省得鄭金虹嘮叨個沒完,心裡卻擔心着別讓在公媽廳裡石頭家的人聽到了。
“喲,今天這麼熱鬧,聽說麗花訂婚啦?”
邁進竈間門檻的卻是玲嫂,明知道自己在鍾家不受歡迎,玲嫂這來存心是膈應人的。
鄭金虹對玲嫂倒是沒有直接的反感意見,相反,玲嫂擅長吃穿打扮,最近還時不時地會弄些烤板栗、炒花生這樣的小點心給她,所以鄭金虹這段時間和她反而走近了一些。
見是玲嫂進來,丁先風只是略點頭表示招呼,她當然知道她和阿靈間的是非曲折,不過是看在同村人的份上,低頭不見擡頭人,人家笑臉相迎,丁先風也擺不出漠視的架子。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倒是鄭金虹,又嘮叨上了,什麼邱家送來的糖小啊,香餅不是鎮上最好的那家做的等等,在碎嘴的玲嫂面前嘮叨這些,這不是要向全村廣播嗎?丁先風恨不得拿塊大餅把鄭金虹的嘴塞住。
鍾靈把從公媽廳收進來的點心碗筷收進竈間時,正聽到二嬸和玲嫂指手劃腳談得正入港。玲嫂還間或勸慰着什麼哎沒事,我們觀羽村是山頂村,對糖的大小分不出來,香餅哪家做的味道不都差不多雲雲……
看到阿母尷尬,而二嬸卻渾然不覺和模樣,鍾靈把碗用力放進洗碗桶裡,“碰”地一聲,夾雜着瓷器碰撞的“叮噹”聲,倒是把鄭金虹給鎮了一下。
玲嫂對鍾靈還是有幾分懼意的,她接近鄭金虹,也是出於趙良標的授意,自從邱掌櫃被調走之後,杏花村酒樓裡又不收他們的醃菜了,改而重新收鍾家的。
趙良標不甘心之餘,便唆使玲嫂要到鍾家來打探情況。
玲嫂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鍾自強的深宅大院她進不去,丁先風不屑理她,只有鄭金虹這個無聊又饞嘴的可以打開突破口好生巴結了鄭金虹幾天之後,果然收到了效果,玲嫂終於能夠大膽地在鍾氏老宅登堂入室了。
見成功地打開一個突破口,玲嫂就想借着今天鍾麗花訂婚的大好日子,鍾家的人都在的情況下,再行突破。沒想到鍾靈進來就給對着她擺了個臭臉。
“玲嫂,是不是上次覺得落湯雞不過癮啊?還想再嚐嚐?”
鍾靈見二人嘴裡談的都是挑剔石頭家的話,這可是大忌諱,萬一被石頭的本家兄弟聽了去,回家一傳話,就全歪了,甚至可能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被親家挑剔糖餅事小,覺得自家小氣事大,石頭阿爸這種人也不是沒有個性的,沒準一發火就把事情攪黃了。
“阿靈,不要這麼說話!”
丁先風見女兒說話如此不客氣,玲嫂臉上一臉畏懼的模樣,頓時有點於心不忍,便輕輕說了女兒一聲。不過到底是自家女兒,捨不得大聲說她,點到爲止。
“譁”地一聲響,鍾靈重重舀了瓢水倒在洗碗桶裡,水花濺了起來,噴了玲嫂幾滴,因爲有上次被潑水的經歷,心理着實有了陰影,嚇得跳了起來,一邊甩着手,擦着水,一邊就往外走,道:
“兇巴巴的,怪不得到現在都沒能過門。活該當一輩子老姑娘,哼,人家劉絮聽說在鎮上包了一個窯姐,天天過得可歡脫了!”
“咣噹”一聲,這一次,手上的盆子掉在地上的卻是丁先風,聽到從玲嫂嘴裡發出的這句話,丁先鳳頓時大受打擊。劉絮,那可不是自己的女婿嗎?現在就去包窯姐了,那過門以後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丁先風頓時臉色煞白,手裡端的盆子什麼時候滑到地上都不知道了。而鄭金虹聽玲嫂這麼說,也知道事情大條了,當面說這種話,大嫂心裡能好過嗎?剛纔挑邱家禮的事她不覺得自己過份,但玲嫂說這事,她卻覺得是有些過份了。
“阿母,別生氣,她那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故意蠱惑人心,看咱們高興故意來給咱們添亂呢!”
鍾靈趕緊上前扶住阿母,生怕她這一氣,會動了胎氣。
鄭金虹也忙不迭地拖了條凳子讓大嫂坐下。如果大嫂真動了胎氣,全家追究起來,她可是有大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