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毀滅的種子。”那是低沉,厚重,雄渾同時卻又曲折蜿蜒如同萬古山脈一般的聲音,每一個音節的跳動之中都帶有着如同深谷之中大喊一聲之後的無盡迴響之音,層層疊疊。深沉而熾烈,滾燙而厚重的情感蘊含在每一個音調之下,如同雄渾山脈之下奔騰着的地底岩漿,愈積愈多,直至終有一日,沖天而起,毀滅一切。
在利科斯巨大的晶黃色豎瞳之中,遠處的人們在瘋狂的逃跑着,他們擁擠在一起,爲了自身的生命而拋棄曾經遵守的一切準則和規範,在這洶涌的人潮之中,不時有人跌倒在地面,然而在這個時刻,沒有人會在意這些,他們依然在瘋狂的推搡着,逃跑着,於是這些不幸跌倒的人便被無數的同類踩過,就這樣不幸死亡。更有許多人爲了自身的逃命乾脆的向周邊那些擋住了自己逃命之路的同類下手,這同時往往也意味着他們擁有着超越周圍人一大截的力量,亦既是所謂的職業者。當然,這是隻在某些人流量特別密集的地方纔會發生的情況。
而在利科斯的周邊,強大的龍威如同利科斯前世所看小說中如來的五指山鎮壓住心猿悟空一般死死的壓在了附近人類的心頭,無論他們有多麼恐懼,心下的情感有多麼激烈,也無法彈動一根手指。口中不斷吟唱着的龍語,當然在他們聽來只是無意義而且節奏十分奇怪的龍吟,但是其中蘊含的扭曲怨恨,瘋狂毀滅之意卻如同烏雲一樣覆蓋在他們的心頭,如同熾熱的火舌一般舔舐着他們的心靈。
利科斯在瘋狂的舞蹈着,當它剛剛打破城門,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入這座城市時還能夠遇到許多反擊,但是當那些魔法,鬥氣,弩箭,重炮甚至都無法擊破它的防禦時,這些人類便崩潰了。是的,利科斯很強大,儘管它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強大。邊緣之城是在無盡林海的邊緣建立並不斷成長起來的,擁有着遠超過一座城市正常情況下應有的強大暴力。它在來時路上毀滅的那些村莊,祖祖輩輩都生長在無盡林海邊緣,自幼便與魔獸搏殺,民風彪炳,一直以來都是最好的士兵來源。教會長年以來一直想要將它們歸於教化之下,但從來沒想過使用暴力,而長期以來一直選擇使用懷柔政策,這除了各方勢力的考量以及對方身處惡劣環境之外,對方本身所擁有的強大武力也無疑是一大因素。而這些,卻全都被利科斯親手一一摧毀。
而現在,在這座城市中,它終於展現了自己無可匹敵的強大實力。那是讓普通人完全絕望的可怕強大實力。強大的魔法,風刀,霜箭,雷霆,地陷,火球,以及各色能量光束和負面效果,甚至無法破開它的肌膚表層。磅礴的魔力潮汐衰減了它們的威勢,而堅韌的鱗質肌膚則成爲了防禦它們的堅實壁壘。
璀璨的鬥氣,那是自生命和信念之中昇華出來的強大力量,它們融於拳掌之中,它們附加於利刃搶棒之中,具有無可匹敵的洞穿力以及強大威力。但是強大的龍威如同山嶽一般鎮壓在他們的心頭,扭曲而瘋狂的意念如同烏雲一般覆蓋住他們的心靈,讓他們的意志與信念不再那樣堅定。而強韌的肌體與堅硬又不失柔軟的肌膚則成爲了它們無法逾越的堡壘。
弩箭,重炮,由各色機械發射出來的武器根本無法破開它那強悍無比的軀體。至於那些用來守衛整座城市的士兵和騎士,力量級數的過大差別,使得他們在利科斯的面前和普通平民一樣只是無力的羔羊。
面對着不可力敵的強大魔獸,這些擁有力量者們紛紛選擇了退卻,畢竟情況很明顯,徒留在這裡只會無意義的死亡。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退卻也是很自然的,畢竟生命,是寶貴的。
而當這些唯一能夠對利科斯稍稍產生阻礙和干擾的人類強者紛紛們逃走——其中許多都在退卻的過程中被利科斯的魔法擊中而死亡,整座城市,便成爲了利科斯的舞臺和遊樂場。它肆意的破壞着,毀滅着。每一次揮爪,每一次踏足,每一次擺頭,每一次甩尾,都徹底的將自己的筋骨舒展開來,力量通達至最細微的部位。魔力的每一次流淌,每一次吞吐,都在自己的感應之中。
它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如同大鼓。它似乎聽到了自己血液流淌的聲音,“嘩啦啦”,如同流水伴奏。它似乎聽到了風從自己的肺部不斷颳走的聲音,它似乎聽到了魔力被自己的魔核吞吐的聲音。它們合爲一體,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伴奏。因爲那是生命的聲音,它自己的,生命之音。於是它開始歌唱,開始起舞。肆意揮灑,毫無章法。卻又無比暢快而享受。
“我是災難的源頭。”它如此低吟。
“我將帶來災禍,恐懼和毀滅。”它如此歌唱。
“我是最上之惡,惡中之極。”它如此傾訴。
“我是人類之敵,我是極惡之龍,利科斯。”它攸然高亢長嘯。
它的聲帶不斷震動,無數的音節和單詞自它的口中吐出。剛開始時,還只是稍顯奇怪的龍語。但隨着它不斷舞蹈,歌唱,破壞,傾訴,低吟。它的語調愈來愈奇怪,它的節奏愈來愈奇怪,它的龍語愈來愈奇怪,甚至逐漸的,開始脫卻原來的樊籬。沒有單詞,不講語法。只是單純的,奇妙的,不斷轉折變化的,一個個音節和語調。嗓音低沉,然而卻清晰的響徹在整個空間之中,嗓音高亢,然而聽在每一個人耳中卻是如此微弱。
情感肆意奔騰,宛如有形之水,在音階之上不斷流淌奔騰跳躍,奏響一個個扭曲的,刺耳的,動聽的,快樂的,純粹的,舒爽的音符。那是毀滅的快樂,那是扭曲的瘋狂,那是絕望的快感,那是最爲深沉的情感,那是最爲高亢的聲音。讓我們起舞吧,讓我們歌唱吧,讓我們毀滅吧,讓我們快樂吧。在那沒有任何意義和規律的聲音中,利科斯以自己的心靈如此傾訴到。
它那沉重的身體似乎變得輕了,每一次踏足,都不會在地上深深陷出一個腳印,都不會在地表踏出一條條的裂紋。在它的腳下,似乎出現了無形的舞臺,任它肆意踐踏。似乎有誰攙扶着它的身體,讓它原本沉重而龐大的身體變得輕靈,它的動作變得愈來愈快,愈來愈輕。神經反應的時間似乎在不斷縮短中。
它龐大如山的身體不斷的在這座城市中轉移跳躍,如山如海一般的龍威籠罩住它的附近,每到一處新的地方,那個地方的生命便徹底陷入它的龍威震懾之中,癱倒在地。而在原來的地方,生命依照着各自的意志和天性開始緩慢自龍威的震懾之中甦醒,如同在寒冬之後自不斷融化的積雪之下復甦的植物一般。
它口中所說,所唱,再非這世上任意一種語言。但是每一個聽到它聲音的人,都自然的理解了它的話語中的含義。
“我是毀滅的種子。”
“我是災難的源頭。”
“我將帶來災禍,恐懼和毀滅。”
“我是人類之敵,我是極惡之龍,利科斯。”
深沉的,扭曲的,瘋狂的,破碎的,絕望的,情感如同地底之下熾熱的,滾燙的,灼熱的岩漿一般,隨着它的聲音,隨着它的節奏,隨着它的意志,隨着它的心靈,隨着它的情感而不斷流淌着,奔騰着,時而緩慢沉靜,時而快速激烈,一點一點的不斷累計,隨時都會爆發。
就如同晴朗的天空下,出現了一塊烏雲,並且不斷蔓延積累,最終遮天蔽日,暴風雨即將降臨。
但是人們並不知道火山將會何時爆發,暴風雨將會來臨,這種忐忑,這種不安,就如同一片淡淡的陰影一般滲入到他們心靈中的每一絲縫隙,又如同火焰一般炙烤着他們的心靈。這種無能爲力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感覺就如同將他們的衣服徹底剝光扔到了大街上任無數人賞玩一般,將會伴隨着這種赤裸的不安帶着深深的恐懼印入到他們心靈的最深處。
每一次心臟的跳動,每一滴血液的流動,每一個音調的轉換,每一次魔力的吞吐,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踏足,擺尾,擡頭,伸爪,都暗含着某個規律,它的魔核,血脈,身軀,意志,和心靈,都似乎已經徹底融入到了某個巨大的節奏之中。
虛空中無數的魔力之弦,伴隨着它的聲音,伴隨着它的舞蹈,伴隨着它的意志,而緩緩撥動。如同有無形的大手在彈奏一首毀滅的曲子。
虛空在震動,萬物在響應。
有無形的震盪,自不可知處蔓延,最終籠罩半個城市。碎裂的磚石在一塊塊跳動,然後是整個地面在微微跳動。最後每一個人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自己的身軀都似乎擺脫了自己意志的束縛,亦在一同不斷震盪。
然後,火山爆發,暴風雨來臨,毀滅的風暴,終於降臨在這個世上。
那是利科斯以自己的心靈,以自己的情感,以自己的靈魂爲動力,以自己的魔核,自己的身軀爲大手,以虛空中的魔力爲弦,彈奏出的終焉的奏鳴曲,毀滅的樂章。
情感肆意奔騰,心靈在瘋狂咆哮,扭曲的,瘋狂的,絕望的,崩潰的,所有的情感,所經歷的一切,似乎都在這個利科斯有史以來發動過的最強大的魔法之中宣泄出來。巨大的身軀在這魔力的風暴之中肆意起舞,如同伴隨着暴風起舞的蝴蝶。
這座城市的一切,都在不斷的破裂,崩潰,毀滅。
房屋碎成各色殘缺建築,然後碎裂成磚石,磚石依然在不斷碎裂成更細小的石塊砂礫。人類的臟腑,血管,身軀在震盪中破裂開來,大部分就此死亡,然而他們也許是幸運的,因爲緊接着他們將在魔力的風暴之中被不斷的碾壓消磨,成爲一團肉醬。不僅僅是人類,整座城市中的所有生命——除了已經完全融入進去的利科斯之外,都是這個待遇。在這個可怕的魔法涉及範圍之下,沒有任何的生命能夠得以倖存。
這座城市九成以上的面積和範圍,連帶着城市外面大部分的領土,都被籠罩在這個可怕的魔法之下。所有的建築都被化爲砂礫,被魔力的風暴徹底粉碎,所有的生命都被化爲塵土,與大地融爲一體,整塊地面,甚至都被削去了一層。露出了新鮮的泥土。如果利科斯是在城市正中發動的話,那麼整個城市都將被毀滅。但是它沒有,於是這種已經可以說是徹底毀滅的城市,還留下了一點殘餘建築,以及保留在其中的幾個幸運兒。
他們將帶着刻骨的恐懼和終生的陰影,向其它人傳播講述利科斯這條極惡之龍的可怕和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