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牀上睜開眼睛，林序沉默地坐了許久。
在聯盟時代的手環世界裡，他看到太多東西了。
人造引力？或許是人造引力。
巨型空間造物。
高維通道穩定器。
升維儀式。
迅速發展的生物醫學科技。
還有更多，隱藏在這座龐大城市下的秘密。
它爲什麼需要飛起來呢？
其實從林序的角度來看，一座浮在空中的城市除了“象徵意義”，大多數時候是沒有太多實際的正面效果的。
不僅僅會給物流轉運帶來困難，甚至城市本身的運營維護都是個大問題。
這是20年後，又不是兩百年後，也沒有那麼多人口需要安置。
可它終究還是飛起來了。
也就是說，它一定是有一個相當特殊的理由，必須要飛在空中的。
或許這一點，也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下一次進入手環世界時，可以嘗試去問一問。
稍微緩了緩，林序坐到書桌前，攤開筆記本，在本子上寫下了幾條線索。
【江星野又死了，死在蝴蝶預案啓動的時間點，大概率是因爲她的死亡，導致蝴蝶預案最終沒能取得最高權限】
【升維計劃獲得最高零級權限，但最終失敗，聯盟時代的人類沒有獲得跨過末日的鑰匙】
【逆熵科技是未來20年發展中的關鍵技術，目前所見的絕大部分技術都與‘逆熵’有關】
林序在最後一條上畫了一個重點。
按照手環世界裡齊源的敘述，人類應該是在2035年左右就獲得了引力干擾技術-——這個進展不可謂不快。
但爲什麼他們會走上這條路呢？
還是說，這只是在對高維通道進行研究時，偶然特化出來的一條路線？
很怪。
這整個世界的發展路線都很怪！
不，也不能說是怪。
應該說是，這個世界的技術特化太嚴重了。
他們似乎是在死死盯着一個方向努力，這個方向就是“控制高維通道”。
其他的所有技術，都不過是這個方向的研究中輻射出來的一絲微小的“散射”。
這樣的路線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們的“升維失敗”，到底是“註定”的，還是僅僅因爲缺少了一些東西？
自己有機會幫助他們升維成功嗎？
一個小時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他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11點。
手環上的數字顯示的是一個“2”，自己還有兩次機會。
那就，再進去一次試試吧。
這一次，用最快的速度啓動蝴蝶預案，迅速獲取信息，阻止升維計劃。
末日提前，這對自己來說既是陌生的挑戰，但，也是巨大的機會！
如果，這一次進入之後，自己順利阻止了“人造的災難”呢？
如果這個世界在一個小時之後，還能繼續延續下去呢？
那自己的可操作空間.就要大得多了！
即便世界不能延續，以那個世界人類所掌握的技術，對“末日”、對“高維通道”的研究顯然也是有突破性進展的。
從他們那裡拿到信息之後，自己所在的這個現實世界，也能獲得巨大的提升。
林序沒有猶豫，重新躺回了牀上。
此時，手環上的數字顯示是“2”。
他還有兩次機會。
輕輕觸摸手環，意識迅速被抽空。
緊接着，又迅速墜落.
“林序！林序！”
“你在發什麼呆？”
熟悉的聲音傳到林序的耳朵裡。
他睜開眼睛，眼前所見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場景。
這種陌生，不是相對於他所處的現實世界而言。
而是相對於.
他上一次進入的手環世界！
他不在金陵。
他不在那座“天空之城”上！
他是在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裡。
這一瞬間，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林序幾乎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要暈過去了。
而聲音的主人還在不斷地催促着他。
“林序！怎麼回事？”
“我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林序轉過頭去。
江星野。
她還活着？！
開什麼玩笑？
自己這是到哪兒來了？這是哪一條時間線？？
眼看着林序的眼神中充滿迷茫，江星野略微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我剛纔跟你說的那些東西，你不會一點都沒聽進去吧？”
“你怎麼就不能上點心呢？這些東西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很多東西在你聽起來或許很可笑，但這就是真的！”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我也不是.”
“等一等。”
林序擡手打斷了江星野。
“現在是什麼時候？年月日？”
江星野愣了一愣。
她看着林序的眼睛，臉上浮現出一絲異樣的神情。
這個林序
好像變了？
人的氣質在有些時候是真的會表現得很明顯的。
明明幾分鐘之前，坐在自己面前的還是那個“熟悉的林序”，但現在.
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的眼神無比冷靜沉穩，雖然還是同一張臉，但臉上的神情卻截然不同。
同樣的，他的語氣裡也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甚至讓自己無法抗拒。
“2029年7月4號，上午10點02分。”
“怎麼了？”
江星野的話音落下，林序的眼神也再次變化。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的大腦裡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而最終，這些念頭匯聚成了一個可能性最高、也是最有可能解釋目前狀況的答案。
手環選擇的時間線出現了錯亂。
或者說，受到了干擾。
自己沒能再次進入到2045年4月23日末日之前的那個時間點，而是偏離到了更往前的隨機時間點！
沒錯，就連上一次進入時那場“升維儀式”，應該也不是最終的末日。
因爲，它所表現出來的規模、它所表現出來的影響力，雖然都很誇張，都似乎.還不足以完全摧毀人類文明。
更別說摧毀宇宙了！
它跟發生在火衛二上的那一次“洗滌了整個星空”的末日災難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
既然如此
那穿越時間的改變，應該也與它無關！
那只是一次“隨機”的降臨。
自己的手環失去了“時間的錨定性”，自己不再是隻能進入平行世界的最後一小時了。
但.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先不管這個！
這是自己第一次，在進入手環世界之後能跟江星野直接面對面。
必須想辦法從她這裡獲取到更多的信息！
“蝴蝶。”
“我是蝴蝶。”
林序的話音落下，江星野的眼神瞬間一變。
她愕然瞪大了眼睛。
“蝴蝶.是你？！”
“真的是你？？”
“是我。”
林序點點頭。
隨後，他繼續說道：
“現在是2029年7月，你應該已經不止一次接收到高維通道的信息了。”
“你給自己設計了錨點，所以從這些信息裡，你應該也聽到過錨點相關的信息。”
“咖啡，或者是Zeroth。”
“你聽到過嗎？”
話音落下，江星野霍然起身。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林序，擡起手似乎想要抓林序的肩膀，但又迅速收了回去。
Zeroth
這個詞，江星野再熟悉不過了。
不僅僅是因爲那顆星星
在某個如同“夢境”的幻覺裡，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把這個詞和某一個人聯繫起來。
Zeroth，第零定律，零號秩序，林序.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把這個詞跟林序聯繫起來。
畢竟，自己認識的那個林序，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飛控工程師而已。
他當然也取得了一些成績，離開天穹科技後發展也很快，甚至現在都已經開始向着熱門的引力工程方向學習努力了。
可說到底
他也只是個普通人。
他不應該那麼重要。
可如果他不是那麼重要的話
自己怎麼可能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的，一直把他跟自己遇到的那些離奇的事情聯繫起來？？
自己不是那麼戀愛腦的人。
感情的事情，和“世界末日”的事情，自己分得很開的！
而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你你爲什麼會突然出現？？”
“你早就知道了，還是現在才知道的？”
“別管。”
林序沒有回答，而是開口說道：
“現在，我要簡單跟你解釋這套系統的邏輯。”
“然後，我需要你手裡已經掌握的全部信息。”
“我們時間有限，要儘可能簡短！”
“明白。”
江星野猶豫了一下，坐到了林序對面。
而林序則是用最快的語速，向她解釋了有關蝴蝶、花粉、殺人蜂、蟻穴、大過濾器的一切。
聽完這一切後，江星野徹底愣在了原地。
但林序卻沒有給她留下思考的時間。
“現在告訴我，你已經掌握了什麼信息，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哪些影響？”
話音落下，江星野略微思索片刻。
隨後，她回答道：
“蟻穴。”
“有關蟻穴的信息，我之前已經給官方做了傳遞。”
“跟你想的一樣，我確實提供了一些關鍵的技術資料，也已經拿到了很高的權限。”
“但是.我的信息並不完整！”
江星野的語速越來越快。
“我們已經搞定了核聚變、室溫超導、量子計算-——量子計算還沒有發展到成熟階段，但目前進展很不錯。”
“我們在引力監測方面也有進展，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你說的‘管涌效應’。”
“我們在一年前完成了第一次管涌效應的太空實驗，從那時候開始，世界就已經變了。”
“我一直懷疑你就是蝴蝶，我也一直在關注你，但我始終不敢確定。”
“結果現在.”
江星野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序微微點頭。
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了。
他非常確定，這個世界，仍然是被手環“選中”、或者說“收束”的世界。
它的發展路徑跟星艦時代世界、迷茫時代世界的發展路徑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自己這隻蝴蝶“缺位”時，江星野作爲“花粉”很大程度上替代了自己的位置。
她推動了技術的發展，讓這個世界跟自己所在的現實世界，處於同一條軌道上，以便完成收束。
但現在的問題是.
她爲什麼沒能繼續走下去？
她死了？怎麼死的？具體是什麼時候？
這一點很重要。
想到這裡，林序開口問道：
“蝴蝶預案！”
“蝴蝶預案已經提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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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野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要提交蝴蝶預案？？”
“不對.你當然知道。”
她激動地重新站了起來。
“我現在就要去提交預案！”
“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