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過雙拳握緊,剋制了自己的怒火,半晌咬牙切齒蹦出幾個字:“你醫不好他的,讓我來。”
獨孤無憂笑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要醫他還是要殺他?這樣吧,你醫不好他,你就跟他一起死。”
顏過倒退了一步。他擡起頭看向她,眼中全是驚訝,就這麼怔怔望着面前巧笑玲瓏的少女:她,怎麼能說這種話?她怎麼能這樣說話?
他的拳頭握得更緊,青筋突出,骨節高聳而蒼白。原來,他和她的青梅竹馬,只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騙局。
他定定看着她帶笑的眼睛,緩緩垂下頭去:“你放心,你要救的人,我終會幫你救活。”
獨孤無憂掩嘴輕笑:“那最好了!我還想跟他說說話,聊聊天呢。”
顏過悽然一笑,點點頭,徑直走出去。想必,是去煎藥去了。
獨孤無憂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歉疚的光。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可他,終究是最溫和的哥哥,不是最溫柔地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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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無憂死的那天,男子抱着她像瘋了一樣失魂落魄往孤鸞山跑去。這是春末,不知道山上那些反季節的木芙蓉是否還開。
阿憂,阿憂。
他每喚一聲阿憂,她的血就滴一片到他掌中。
“是我對不起你。”平生從未流過淚,一旦流淚,空使眼晦。
她虛弱擡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有的時候,一切都是天意。回想那日的驚雷,改變你我命運,我卻從來未曾後悔。”
男子飛奔得很快很快,年華早已老去,他卻第一次淌下這麼多眼淚:“你爲我犧牲太多。爲我奔走殺人,爲我屈身有琴樓,爲我空負半生。阿憂,我一直愛你,我一直念着我們在獨孤山莊的時光。你別走,好麼……”
她點頭。微微笑。這一刻,像是又恢復當年那個十七歲少女的燦爛容顏。
“若不是我揹負了天劍門太多使命……算了,阿憂,我們不說那些了,我帶你去見顏過,他醫術高明,我要讓他救你!”他飛奔起來,縱躍間全是焦急和混亂。
她輕笑着搖了搖頭:“顏過……顏過哥哥……他救活了你,不久,就死了。傷寒,大病一場,死了。”
男子眼中驚訝恐懼,住了腳步,頹然跪地。
“我這便去跟他……跟他……道歉去了……”獨孤無憂斷斷續續地聲音傳來,男子死死握住她的手,卻握不住她流失的生氣。
……
春日第一抹陽光從雲中照了出來,山陰 道上,晨鐘悠揚,一聲春雷乍起,道旁的木芙蓉次第盛放。一大片一大片,將獨孤無憂金裙逶迤,襯做最美的一朵。
恍惚中,她看見天上烏雲漫蓋,又下起了傾盆大雨。
她一個跌倒,摔得又冷又疼,背上的人醒了,她問他:“喂,我因爲揹你都快摔傷了,你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沉默半天,低聲說:“欒修,我叫欒修。”
欒修,鸞休。
孤鸞山上,遇到你,我的一生便已休了。
生若春花錦纏道,木芙蓉開事事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