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使節
轉眼,已是十月末。
天氣漸漸轉涼,即墨修的傷勢也在秦錦梨精心的照顧下,完全好轉。
養傷的這些時日,朝中的大事幾乎是由宮中幾位尚書與蕭統領來打理,張士然每日負責通報一聲,沒有太大的問題,即墨修也無心過問。
從這些日子來,秦錦梨的地位已經達到了無可想像的逆轉。從一個不受寵的瘋後,到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高貴豔后,這簡直成了宮中的一段美談。
坤寧宮中,淺風輕起,白紗縹縹。
即墨修大步走了進來,看到前方的嬌妙身影,低聲喚道:“皇后……”
正在梳妝的秦錦梨回眸一瞥,清亮的星眸裡,漾着瀲灩碎金的波光。
一身白衣的她,儘管沒有太多裝飾,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之美,尤其映着鏡中的反光,那轉身的??的剎那,讓即墨修幾乎看礙癡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直到胸口傳來窒息感,才陡然清醒過來。
此刻的她長髮如墨,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被黑衣稱得瑩白如雪,漆黑的眸子顧盼間波光流轉帶着讓人心悸的乾淨光芳,兩片鮮紅欲滴形狀美好的嘴脣,慢慢彎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這張似花仙子般無瑕又醉人的臉龐,任是誰見了,恐怕也是心癢難耐。
即墨修定定的望着她好一會,挺拔的眉宇中慢慢彌散出一抹複雜的愁緒,那似有些惋惜,又似憐愛的神色瞬間又消失不見。
秦錦梨不解的看着那一閃而過的莫明情緒,低頭打量身上的裝扮一番,擡起頭來,蹙眉問道:“皇上,怎麼了?妾身有何不妥嗎?”
即墨修眉頭一鬆,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搖頭道:“沒有,朕的皇后豈會有什麼不妥?”
秦錦梨嬌顏驀地閃過一抹緋紅,緩走了過去,帶着撒嬌意味的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胸膛,佯怒道:“那你一臉憨苦的樣子,難道不是嫌我這身裝扮難看!”幾次聽如月說自己的打扮過於素雅,跟在皇上身邊不顯隆重。可秦錦梨她就是喜歡這樣,過於濃烈的胭脂水粉讓她受不了,太過繁重的髮飾也讓她覺得脖子難受。所以,無論如月怎麼勸阻,她還是一貫輕裝上陣。
即墨修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沉聲道:“朕沒有……皇后天生麗質,朕豈會嫌棄?”
秦錦梨收起調皮的笑顏,輕哼一聲,低聲道:“還說沒有,你剛剛那樣的神情,分明就是對我有不滿,不過你到底想什麼,我就不知道了。”說完,轉身,打算向屏風後走去。
即墨修眸光閃動,上前拉住她的手,無奈一笑,道:“怎麼會呢,朕只是在想,一會龍宇國的使者來了,朕該如何處置他們。”
秦錦梨臉色多雲轉睛驚詫的詢問了一聲:“龍宇國一向不是與西夏敵對嗎?此次怎會派使者前來?”
即墨修聽罷,轉過身去,神色滿是凝重道:“不錯,這些年龍宇國一直對我西夏江虎視眈眈,可近日龍宇國的統治者伏龍帝卻派來使者,欲要與朕的西夏交好,前不久日還送來一批美人兒,估計在他們的眼裡,朕便是那種昏庸貪圖美色之輩吧。”
聽到這裡,秦錦梨對着鏡子照了照回眸一笑,道:“那皇上心裡是怎麼想的?”
即墨修先是感嘆一聲,後接着緩聲道:“現在以朕的西夏,還不足以與龍宇對抗,對於他們來使的求和,朕也只能靜觀其變。”
秦錦梨聽完,一時也回不了什麼,只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紫雲殿位於皇宮的東面,出了承清宮往南,穿過琉璃影壁,金鑾殿東側的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便是紫雲殿。
這裡是皇帝平日裡宴請樣臣使節,舉辦大型宴會的地方。名義上是和親宴,可是,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得請了。
大概是今日有龍宇國使節來訪的原因,城外的禁衛軍比平日多了些。
秦錦梨與即墨修身爲西夏的皇上皇后,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便被宮人挽扶至宮內最高的九龍朝陽座上,秦錦梨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旁那富麗堂皇的鳳座上。兩人郎才女貌,氣質不凡,一顰一笑間自然而然受到衆人的矚目。
此刻的即墨修沒有了方纔的溫柔與儒雅之氣,身爲君王的他氣勢威嚴地高坐於中間龍位之上,一襲明黃緞繡彩雲金龍紋夾龍袍,如徽墨般的頭髮束在皇冠裡,俊美無詩的五官,劍眉飛揚,鼻樑傲挺,薄脣堅毅,一雙黑沉的眼,像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渾身上下散發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冷漠的氣息讓人心驚。
當然,秦錦梨也不差,她淺笑嫣然,端莊秀麗,長髮烏黑髮亮,不施脂粉,肌膚水盈嬌嫩,就好像新熟的荔枝。頭戴六龍三鳳冠,有六務用金編織的龍碓囂於上,昂首欲騰,三支用翠鳥的羽毛粘貼的鳳屈居於下,撲展雙翅,妖嬈若飛。
秦錦梨看着宮女們魚貫進入內殿,金燈高掛飛滿堂生樣殿堂內歌舞翩翩,氣氛熱烈,不由得有些不適應。
這種只能在電視上面出現的場面,哪怕已經不少次這樣了,可她還是覺得有些虛無。再一低頭,大殿兩邊已經坐好了官職不同的朝臣,在靠前的幾個位置,擠有一溜長排桌子,領頭有幾位重臣陪宴,之後便是十幾位使節依次坐着。那些外來使節,個個一身紫紅朝服,估計是當朝文官,看她時顯得溫文爾雅,恭謙不帶任何一絲冒犯,儼然一派大學士風範。這不由讓秦錦梨對龍宇國增添了幾絲好感,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說的那般兇殘野蠻。
待一切落定後,那位使節大人先上前行禮,繼而獻出了龍宇最珍貴的珠寶手飾。其中一樣讓秦錦梨尤爲深刻的是一盞金鳳琉璃牡丹冠。那玉冠說是呈現給她的,其做工精美了得,全是用珠寶黃金一一打造出來,它的所有串飾以及雕刻的牡丹花都是用大小不同的珍珠寶石綴編的,發冠上的的如意雲及花樹之間冠後的六扇博髫,左右分開,如五彩繽紛展開的鳳尾。全冠珠光寶氯,富麗堂皇。
這樣精美的東西,可以看出龍宇國是真下了血本,以及他們已經打聽到皇上對皇后的喜愛程度,否則也不會送這樣的東西。
就在秦錦梨爲他們送的這些東西有些不知所措時,另外一位使節卻又送了一副美人圖來。
即墨修原本冷靜而淡漠的臉上,在那一剎那,似乎有一種悲痛憤怒以及嘲諷的複雜神色閃過。
秦錦梨以爲眼花,再想看清什麼時,他已經恢復了常色,命人把畫接過,然了起來。看似不經意,卻又帶着一曾讓人摸不透的留戀。
一切還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中,這時,由大殿的偏側,突然出現了一陣莫明的香氣,就在衆人被這股香味迷得神魂迭倒時,卻見十幾位如仙般美貌的女子踏着舞步盈盈走了出來,她們梳着青蛇形發髫,如瑚蝶般飄入席前,翩翩起舞,演繹出各種曼妙無倫的舞姿。
爲首的龍宇國的六名女子,僅穿着可遮掩重要部位的抹胸和小胯外披薄如蟬翼的紗衣,手中拿着兩把羽扇,一時粉臂玉腿,纖細的小蠻腰,妙相紛呈。
而在六人之中,另一位粉衣舞姬卻在所有人的正中間,那是一位玲瓏優美,豐滿婀娜的女子的女子,只見殿中的她薄施脂粉,肌白如雪,身着一件輕紗霓裳,朦朦朧朧地隱現誘人的曲線。在羅裙一掀一揚,不時露出圓滑纖白的玉腿,輕舞翩飛,嫋嫋姆垮,輝映間更覺得嫵媚多姿,竟有說不出的明豔照人。
在場的所有大臣皆被這舞姬的美妙舞姿迷得情迷意亂,他們舉杯互飲,眼裡全是美人曼妙的倒影。
唯一清醒的秦錦梨,聽着鼓琴漸促,只覺音節簡明曲調撲素,她先是典雅從容的笑了笑,隨後將目光挪向即墨修的身上。
他的目光定定,沒有太多神情,似乎心緒正被另一種東西所吸引。
臺下的十幾舞姬時不時的獻媚,她們朝衆臣秋波暗送,扭動腰肢,舞姿協調有致,中央的那位女子更是輕揮羽扇,體態輕盈,腰如弱柳迎風,面似嬌花拂水,看得衆人爲之傾倒,忘記世間的愁苦與爭鬥。
舞姬們動作整齊,舞姿曼妙,誘人至極,羽扇忽掩,隨後孔雀開屏,露出羣芳之中凌紫洛的芳容。
秦錦梨先是嘆了口氣,再次望了一眼臺下的美麗舞姬,對方那張小巧的瓜子臉一心專致的對着即墨修,她精緻絕無半分可挑側的瑕疵輪廓是那樣的分明,露出的肌膚勝雪,姿色驚豔,一雙枚水盪漾的迷人眸子,長長的睫毛像蝶翅一般,鼻若瓊瑤,櫻桃小口泛着紅潤的光澤,令她顯得更加明豔絕倫,美得不可方物。
可是即墨修卻冷眸未變,看着底下那樣載歌裁舞的的美豔女子,拿起玉杯小酌一口脣角勾起一抹冷邪得讓人發寒的笑。
衆人都沉醉在輕歌曼舞中,神魂顛側,半晌,纔回過神來,拍手叫好。
秦錦梨卻沉思了,雖然即墨修也一副專注含笑的模樣,可是他的思緒明顯已經隨那副畫飄遠了。
那究竟是一副什麼樣的畫,會讓他那樣謹慎沉着的人都失了神,那畫中的美人,又是誰呢?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有些心亂,第一次覺得有些悵然的她又朝他望去,他卻冷魅的舉起酒杯,一飲而下,那瞬間,她分明發現了他眼角所露出的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