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125失落的心
秦錦梨在海棠宮已經待了五天了,這五天裡她無時無刻的不在想辦法逃離這裡。以前還有些自由空間,可現在,有了如月,一切顯得並不那麼容易了。
她不由開始懷疑,即墨修把如月調來的居心,是真的照看自己,還是,另一種監視呢?
於是,這些日子,她對如月的態度並不是很好,但如月還是默默接受。
望着桌上如月端來的飯菜,她依舊沒有多吃什麼,如月看了看日漸消受的她,又盯了盯桌上的食物,終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就默默的收了。畢竟她知道,現在秦錦梨若能聽句去她半句話,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待好收拾好碗筷,秦錦梨獨自走到長廊一隅,看到苑裡盛開的蘭花,那獨有的清香,讓她整個人,變得爽朗起來。
這蘭花高雅潔淨,清香而悠遠。就讓她突然想起一個人,那就是樑忍。這些年,一直有他陪在自己身邊,她才能安然無恙的存活。睿兒也因爲有他,才過得沒有缺憾。
想到那日,睿兒因爲問“爹”的事,被自己責罵了一頓。是他,做爲龍宇的九五至尊,卻在晚上偷偷扮演了父親的角色,讓睿兒滿意的睡去。
想起來,他是自己這五年,唯一能心暖心安的人。
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早遇見的是這樣一個人兒,那麼五年前那場可怕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而她與睿兒,也不會母子分離?
剎那間,心頭溢上的感激與悲悽同時涌來,眼眶只覺一熱,驀地潮溼。正欲伸手拭去,卻聽得旁邊傳來一陣得意的:“嘖嘖嘖……”聲。
不願讓人看見她脆弱一面的秦錦梨,立馬回過頭去。
不知何時,寧雨茹竟站在了她的後面,此時的她滿面春風,水眸帶着嘲諷的望着自己。
秦錦梨冷冷的瞪她一眼,轉身欲要離開。
這方卻故意上前一擋,神情帶着挑釁道:“你我之間,遲早都要面對,你在害怕什麼?”
秦錦梨沉着臉,秀眉挑了挑,良久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當初,即墨修曾下令,這裡不得讓任何閒人進來。尤其是經過夢天暗殺事件過後,這裡的看守越發嚴謹了。
這個女人,雖然是即墨修現在的寵妃,可是她好像也被禁足此地啊。
“你是不是在想,我爲什麼可以來這裡啊?”寧雨茹揚起袖,嬌媚的在耳畔輕扇着風,然後柔情而得意一笑道:“我告訴你吧,現在,不只是這裡,宮裡的每個地方,我都可以自由出入了。”
聽着她的話,秦錦梨只是在心底冷笑,什麼也沒說,淡瞥她一眼,轉身欲走。
不料,對方突然冷聲道:“站住!”
秦錦梨並不聽從,執意往前。
“哼,逃避是解決不了事情的,我問你,你想知道五年前那場刺殺的真相嗎?”
秦錦梨不由一怔,雙肩輕輕一顫,陡然僵在了原地。
寧雨茹見她被自己說中死穴,不由淡然一笑,水眸輕輕一揚,緩步走到她跟前,用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道:“我實話不妨告訴你,那場計謀,就是我安排的。”
秦錦梨秀眉一擡,眸中閃過一抹怒色,神情帶着一絲殺意道:“你……”
對於她的反應,對方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依舊自顧自的敘述道:“當年,龍宇大敗,我被修接了回來。但聽宮人們提起,皇上與你很是相愛。無論這一切是真是假,做爲女人,我都嫉妒了。”
“哼!”秦錦梨冷哼一聲,什麼也沒說。
“所以,我不願冒這個險,也就是,我不願你再回到宮中。如果,修真的動心,那麼我爲他做的一切,都是白費。所以,我要殺你。於是,我派去了血狼暗衛,讓他們在你回宮的路途中埋伏好了。可惜,不知道你有什麼本事,還是說,你運氣極好。讓你逃了,你回來了,看到了後來的一切。幸運的是,修並沒有愛你,我才知道,原來的一切,都白做了。”說罷,她攤開手,做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又繼續道:“不過,我不後悔,至少,讓我明白,修,把我看得,比你重要。”
“說完了沒有?”緊咬着牙的秦錦梨,拼命的告訴自己,平靜下來。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笑面虎,她突然來這裡告訴自己這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她不能動她,忍住。
看到她神情已經異常,但舉動仍然無異,寧雨茹不由有些失望道:“怎麼?你不生氣?”
“如果生氣可以殺人,那麼你現在就死了。”她冷冷的說完這句話,再次踏步上前。
對方卻慌急的阻止道:“也是啊,皇上是那麼的寵我,就算告訴了你實情,你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說夠了沒有?”她回眸,狠瞪着她。
她搖了搖頭,故作天真道:“當然沒有,我還要告訴你,這事,昨天皇上已經知道了。但是,他說了,爲了我和孩子,他是不會追究的。”
秦錦梨一直無動於衷的身軀,陡然一顫。
下一秒,靜靜的朝她肚子望去:“你有孩子了?”
“呵呵,是啊,怎麼了?”
她不語,嘴角只是冰冷一笑。那個魔鬼,有孩子了。除了自己的睿兒,他有了別的孩子。心中,莫明酸澀。
就算當年,不是他要派人殺自己,可是,在得知真相以後,他也沒有懲罰那個歹毒的女人。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算什麼?原來滋長的一點期盼,一點相信,也在這一眨間,化爲烏有。
一些都是騙人的,他這個騙子,反覆的騙着自己。
可笑,這一次,她還差一點就相信他,以爲,他真是因爲悔過和愛留住她。
秦錦梨,你怎麼這麼傻啊,爲何,那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騙你,你還要相信?你的腦袋壞了嗎?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知道這個女人越是激自己,她越要沉住。
“好啊,祝你的孩子,能安然生下來。”她一邊說,一邊狠戾而殘忍的盯着她的肚子。
被她這樣的眸光看得發毛的寧雨茹,不由嚇得退後一步,有些慌亂道:“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懂嗎?你害了那麼多無辜亡靈,我是在爲你祈禱!”
“你……”
“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不許走,我還有話要說!”
秦錦梨怒然道:“你還想說什麼?”
被她這樣一喝,對方嚇得嚥了咽口水,有些不甘,卻又不得不說道:“你想知道,夢天爲什麼要害你嗎?”
“你想說,又是你指使的?”這一次,她直接詢問,目光逼人。
對方卻傲然挺胸:“這次,看來你並不笨嘛。”
“你……”
“那個女人也是笨,還真以爲殺了你就可以坐上你的位置。哼,天真。”
“寧雨茹,你爲何如此歹毒,都是你女人,你的心腸……”說到這裡,已經說不下去的秦錦梨,不由握起了拳頭。
“哈哈,身在後宮,成爲皇上的女人,這也是身爲由己的事。如果夢天,真爬上了我這位置,我想,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她恐怕比我還毒。”
“你……”
“你知道爲什麼你會落得今天的下場嗎?那是因爲你的心不夠狠!”
“你就不怕報應嗎?”
“哈哈?報應?什麼玩意,只要此生過得好,誰管她來生?”
看着笑得花枝亂顫的她,秦錦梨在心中悲涼的搖了搖頭:“你這個瘋子。”
寧雨茹止住笑聲,突然一臉猙獰的看着她道:“我是瘋了?爲了修,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並不是爲了他,你只是爲了你的榮華富貴與權利。”
“胡說,爲了修,我不惜用我的清白換卻龍隱帝的寵愛,爲了修,我不惜拋開性命,爲他傳遞信息。爲了修,我不惜,殺了擋在路上的所有拌腳石。”
“哼哼,你殺得完嗎?”
秦錦梨朗然一笑,看着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這女人美得讓人可怕,心機也深得讓人可怕。
“差不多了,目前,只剩下你了。”
說罷,她咧脣一笑,笑容陰毒得如毒蛇。
秦錦梨一怔,隨即伸手把對方一推,狠聲道:“你想殺我,做夢。”
不料,這樣輕輕的一推,卻將對方推出十步之遠,她軀弱的身軀恰好撞擊在了旁側的巖柱上。
剎那間,對方突然痛苦的捂着肚子,身軀一點一點的蹲下去,整個人不往後縮。
“這種做作的伎倆,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裝了。”
秦錦梨怒然的說完這句話,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怎麼回事?”
即墨修慍怒而隱忍的聲音,陡然在四周擴散。
秦錦梨猛的擡頭,迎上那雙震驚而焦慮的眸子,驀地,似乎明白什麼了。
這時的寧雨茹,更加痛苦了,抱着肚子不住哀嚎,四周又沒有一個看守的宮女,如月聞聲立即趕來。
秦錦梨淡然的站在那裡,一副事不關已的傲然態度。既然知道是陰謀,何必又卻浪費脣舌解釋?
即墨修冷凜的繞過她,直接走到寧雨茹身邊,神情關切而煩憂道:“茹兒,你怎麼了?”
寧雨茹捧着肚子,臉色略顯蒼白,然咬着牙道:“我不知道,肚子好疼。”
“如月還愣着幹嘛,快請太醫來。”
“是,皇上。”
如月被即墨修陰寒的神色,嚇得慌亂不已。
秦錦梨緩步走來,冷笑的打量二人道:“夠了,要演戲,找個無人之處。少在這裡噁心別人。”
即墨修聽罷,蹙眉擡頭,震怒的看着秦錦梨,又憂忡的看看地上人兒。
寧雨茹神情痛苦而堅難道:“修,我錯了……我今天來只是想跟姐姐道歉,五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對。”
“你道歉?”秦錦梨輕蔑的說着,隨即又笑了:“哈哈……”這個女人扭曲事實的功力,可非一般啊。
“你笑什麼?”即墨修擔憂的看看寧雨茹,隨後又不解的盯着她。
“修,別怪姐姐,姐姐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的。”寧雨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握住即墨修的手。
這時,即墨修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怒聲道:“你有身孕,怎可如此不小心?”
“我以爲姐姐看在孩子的份上,會下手輕一些,誰知道……”說到這裡,寧雨茹再次悶哼一聲,神情越發難看。
即墨修卻惱恨的狠瞪着秦錦梨道:“你也是爲人母者,爲何,會這般狠心?就算雨茹五年前要害你,可事情都過去了,你還活着,你就不能放過她們母子嗎?”
“什麼叫我還活着?如果我已經死了呢?”已經不想去辯解其它的秦錦梨,陡然聽到這句話,心中所有壓抑的恨與怒,瞬間爆發。
“你……”即墨修看着她眸裡的疼與殤,一時間,啞口無言。
她放聲一笑:“即墨修,就算我要殺孩子怎麼樣?當初,你逼死我的父皇母后,差點害死我的皇弟,這一切對你來說,不過是最輕的懲罰。我告訴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巴不得你斷子絕孫,永無後代。”
“迫不得已?”他蹙眉,不明其中意思。
而寧雨茹卻道:“你太狠了吧,孩子是無辜的,等孩子出世,我任由你處罰。可是,你爲何要對我孩子下毒手?”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住口!”秦錦梨說罷,欲要衝上前去。
不過還未靠近,卻被即墨修推了回來。
“啪——”的一聲,她的嬌顏,已有五指掌印。
“夠了!”他冷喝一聲,收回手,瞳眸半斂,所有的怒與憤,在這一刻,全涌上來。
她怔然的站在原地,輕拂着臉頰,擡頭,迎上寧雨茹得逞而滿意的微笑。
剎那間,她也笑了。
那笑,似清冷明月,孤高傲然。那笑,似雪上白蓮,幽怨哀涼。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這笑,驚呆了。
也是這一瞬,他後悔了。他出手打了她,可他的心,卻狠狠一縮,就如無數枯木,一齊插入他的心臟。
她的笑,是那樣的諷刺,是那樣的悽絕,是那樣的悲涼,亦如,當年他對她的背叛。她也是,流露着這樣的笑容,逃離了自己。
五年了,五年的譴責讓他一直想補償她。可現在,他明白,就算是傾盡一切,恐怕,也無法得到她的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