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89父親(月票,加更。。。)
“孃親,我回來了。”
遠遠的,男孩清甜的聲音,就清晰的傳了過來。正在看書的秦錦梨脣角驀地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繼而將書放下,和玉香同時朝殿外望去。
五年了,睿兒五歲了。在她的調教下,他乖巧,懂事,而且聽話。認識他的宮人們,沒有誰不喜歡他。
尤其是如安,每次都帶着他,去哪兒都少不了。而睿兒也喜歡當她的跟班,二人皆是愛玩,幹什麼都形影不離。
玉香跟着放下手中的針線,也笑着道:“姑娘,小少爺回來了。”
說罷,厲如安就抱着秦睿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秦錦梨緩步走了過去,用手帕擦了擦他額間的細汗,絕美的臉上泛着柔和的光道:“你又讓你安姨揹你回來了,下次不許這樣,你看你安姨多累啊。”說罷,秦錦梨忙讓玉香倒茶,給喘着粗氣的厲如安喝。
厲如安卻一臉樂意的擺了擺手道:“不累不累,我喜歡抱他,從小抱到大,只是現在比以前又重了。”
秦睿卻插着腰道:“孃親,她是安姐姐,不是安姨,這樣叫,會老的。”
此話一出,秦錦梨和厲如安互換了一個眼色,兩人被這小孩的話弄得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厲如安顯得有些尷尬,當下拍拍秦睿的頭道:“在家裡就叫我安姨吧,碰到外面人,得叫我姐姐,否則,我將來怎麼嫁啊。”
秦睿一時被對方的話弄暈了頭,有些莫明其妙的瞪大圓眼睛道:“爲什麼啊,爲什麼在屋裡就要叫安姨啊?”
厲如安不自然的望了秦錦梨一眼道:“因爲你孃親是我姐姐啊,如果在這裡你還叫我安姐姐,那輩份就亂啦。而且,你叫玉香都叫香姨,我卻是姐姐,那我豈不是很吃虧?”
一句話說下來,秦錦梨和玉香都笑了。
睿兒卻轉着小腦袋,一臉愜意的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你們女人真麻煩。”他嘆着氣,然後爬上杯子,獨自倒一杯茶,大口喝起來。
厲如安聽完,故意生氣道:“什麼女人麻煩啊,你這小鬼,會不會說話啊?”
“本來就是嘛。”
“睿兒,不可對安姨沒禮貌。對了,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學了,學堂的課聽完了嗎?”秦錦梨看着越發長大的睿兒,就越對他的管教嚴格起來。
聽到秦錦梨的問話,睿兒粉嫩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當下悠轉着眼睛假裝喝茶,小腦袋卻偷偷伸出來朝厲如安望去。
厲如安知道小傢伙的意思,當下假裝咳嗽道:“咳,咳……當然聽完了,還是我主動去學堂接的他呢。”
如果不咳嗽的話,秦錦梨可能還會相信,可這一聲咳嗽,卻讓秦錦梨犯起了疑心。
當下,她也不動聲色,只是淡然的淺笑道:“是嗎?睿兒?”
“是啊,孃親,太傅大人說了,今天特意要早些下學。”
五歲的睿兒得忍帝的垂憐,雖爲平民,卻可以與皇族子嗣共用皇家學院,得太傅指點。
看到睿兒那慌亂的眼神,已及有些結巴的稚嫩之聲,秦錦梨繼續道:“那你說說,大傅大人今天教了什麼?”
“呃……教了……教了……”睿兒是很聰明的孩子,一般太傅當天教了什麼,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而且一字不漏的背下來。可現在,他卻吞吞吐吐,結結巴巴,那很顯然,他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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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兒,你說不出來了嗎?”她語調輕柔,聲音不大,但五歲的睿兒已經流冷汗了。
孃親溫和嫺靜,雖然每次都不對會他生氣,可她越是平靜的對他說話,他越是害怕。
“梨姐姐,睿兒他……”
一個他字還沒說完,睿兒便啓聲道:“太傅今天教的是論語,關於何爲孝道。”
“那你念出來給孃親聽聽。”
就在厲如安正爲他捏把汗的時候,他竟然搖頭晃腦道:“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
“你可知道是何意?”
“孩兒知道。”
“那你說說看。”
“此話的意思就是,孔子的言外之意是告訴他,除了得病這件事我們無法擔保,別的事情你就不該讓父母擔憂,這纔是孝敬的孩兒。也就是說,你的學業就應該讓父母操心嗎?做人正直不正直,總要讓父母唸叨嗎?與友人交往,自娶妻,生子,養家餬口,這些事情做得好與不好,都得讓父母不斷操心嗎?其實這些都不應該讓父母擔心。”睿兒一邊說,一邊學用孔子的語氣,那虎頭虎腦的模樣,頗有意思。
厲如安聽完,不住鼓掌道:“哇,厲害,真厲害,虧你連這個都知道。”
睿兒偷偷睨了厲如安一眼,兩人擠眉弄眼一番,表示同仇敵愾。
秦錦梨想笑,卻又忍住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根本就不是太傅教你的,而是我編寫給你的書冊裡的。”
不錯,只有秦錦梨她自己知道,她穿越在了個架空的世界裡。這裡沒有任何歷史名人,更沒有孔子。她便故意把在現代能記住的一些古人名言警句記了起來,然後交給睿兒,希望他能學到對於這個朝代以外的東西。可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想用這個唬弄自己。
聽到這裡,睿兒這才恍然大悟,小臉變了色,有些不敢看秦錦梨道:“是嗎?難道我記錯了?”
秦錦梨看着那小臉滿是憂慮與不甘,想責罵他的說謊,可是聽到他剛纔能那樣完整的解讀孔子的話,一時心軟道:“算了,孃親不想追究了。但是,下次不要對娘說謊了,去玩了就去玩了。”
厲如安見秦錦梨這麼三言兩語就把謊言拆穿,當下有些不好意思,想說什麼,但卻又紅着臉說不出口。
睿兒也埋着頭,望着地在,不敢造次。
秦錦梨道:“睿兒,娘給你的論語,你都背熟了嗎?”
“沒有,就背熟了剛剛那一句。”
“爲什麼只有那一句呢?”秦錦梨蹙起秀眉,有些納悶道。
睿兒卻一臉真誠的擡起頭,潔淨的小臉有些憂思:“因爲那句定的是怎麼孝順父母,而我卻只有母,沒有父,所以我想把爹的那一份,也放在孃的身上。”
聽到這裡,秦錦梨冷封多年的心,陡然一痛。
在場不僅是她,其它人也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秦睿,眼裡有着小小的同情,更多的是無盡憐愛。
“睿兒,以後有娘就好了,娘會照顧你的。”
不料一向乖巧的睿兒在聽完這話以後,神情卻變得黯沉下來,他小臉滿是難過的盯着秦錦梨道:“娘,爲什麼我沒有爹,睿兒爲什麼沒有爹?學院裡,那些小王爺,小世子,小郡主們,他們都有爹爹。娘,我爹呢?他在哪裡啊?我們爲什麼不去找他?我多想有爹啊,這樣我就可以像他們一樣騎在爹爹的脖子上,然後張開雙臂飛翔了。”
從睿兒出生到長大,玉香跟了秦錦梨這麼久,她雖然什麼心事都沒瞞過自己,可對於孩子的父親一直是隻字不提。所以,玉香知道,孩子的父親恐怕一直是姑娘心中的禁忌。
不僅玉香,連厲如安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不錯,她比玉香知道的情況還少,但是可以想像,一個女人,獨自來到異國,又拉扯大一個孩子,卻從未說過要靠男人。要麼,是這個女人心中深愛一個男人,不肯讓別人進入她的世界,要麼是這個女人被人傷得太深,不肯再相信男人。
無論是哪結果,它都會成爲女人心中的一道傷口。厲如安再瘋再任性,也從來不會去問她這個事情。孩子的父親一直是謎,但大家寧願這個秘密永不揭開,也不會去觸動她內心的痛。
現在孩子主動提起,她們皆抽了口冷笑,神情擔憂的望着睿兒,生怕他會受到傷害。
果然,秦錦梨一掃先前的溫柔可親,嬌美的臉上透着冰霜般的寒意。她“砰——”的一聲,纖掌用力的拍在了案几上,茶杯裡的茶陡然一蕩,濺在了桌面,滾燙的感覺,亦如她的心。
玉香跟着她這麼久,從未見秦錦梨如此恐怖的一面,當下護在睿兒跟前,一臉害怕道:“姑娘…..”
話未說完,秦錦梨就寒聲道:“秦睿,你聽着,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你沒有父親。”
那語調冰冷而決絕,若換了平日,睿兒只會之難而退。可今天,剛好香姨和安姐姐都在,他一定要鼓起勇氣,讓她們知道,孃親有時候是多麼的霸道不講理。
當下,他睿上椅桌,粉嫩的臉上滿是不甘道:“你騙人,我怎麼可能沒有爹,別人都有爹,就我沒有,難道我是撿回來的嗎?”
“沒錯,你是撿的,你是撿的!”秦錦梨氣得紅了眼眶,淚從臉頰滑落。
心中卻在滴血道,睿兒,不是娘不願給你一個爹,而是你的爹他不配當你的爹。不錯,曾經爲了他的霸業,他欺騙了她,害了整個國家和她的親人,甚至在她歸國的路上還暗中派人要殺她,這樣的男子,還配當睿兒的爹嗎?
如果讓那個暴君知道,她和孩子還活着,又不知會招來怎樣的惡夢?
秦睿看着一向不流淚的母親,竟然哭了,當下微傻的愣在那裡。
“睿兒,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玉香也嚇壞了,忙拉住秦睿的手,讓他別說了。
雖然母子偶爾會爲父親一事吵吵小架,但從來不像今天這般嚴重,這睿兒平時那般聽話,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過了一會,睿兒竟然也紅了眼眶,眼淚猛流,不住的抱頭大哭。那聲音淒涼而悲痛,厲如安看在眼裡,心裡頗爲難受。
一向開朗而招人喜歡的母子倆,今兒都怎麼了?
“睿兒,別哭了,你不是撿的,不是撿的,你出生那天安姐姐也在,我也在呢,還是我推了你娘一把,你就早產了呢。別哭了,安姐姐發誓,你真不是撿的,真的不是。”厲如安以爲睿兒是爲撿回來一事傷心,當下將他抱在懷裡,不住輕聲安慰。
誰知睿兒卻擡起頭來,眼裡閃着淚痕道:“孃親,是我不好,你別哭了,睿兒不該讓你哭,睿兒錯了,睿兒以後再也不問爹是誰了。睿兒不要爹了好嗎?”
說完,睿兒掙脫了如安的懷抱,走到秦錦梨的身邊,墊起腳,伸出白淨的小手不住的爲秦錦梨抹淚。
“睿兒……”
秦錦梨心中越發難過了,這次不是因爲孩子的是父親是誰而難過,這次是因爲睿兒的懂事而心痛。
不錯,這個孩子,自己無力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她曾經還想過將他親手扼殺。可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乖巧聽話,現在就算是失去自己的性命,她也不想讓孩子受到一點傷害。
“娘,你別哭嘛,睿兒真的不要爹了,睿兒有宇文叔叔,有皇上叔叔,還有安姐姐,香姨,他們都很喜歡睿兒,睿兒也喜歡他們,爹就不管他啦…..”
聽着孩子帶哭腔的安慰,秦錦梨只能默默的流着眼淚點頭道:“睿兒,娘會加倍愛你的。”
一旁的玉香和厲如安看到這一幕,也各自眼角泛酸。心想,像秦錦梨這樣的善良而美麗的女子,讓她成爲心結的男人,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呢?他們擁有着睿兒這樣乖巧而懂事的孩子,那個男人一定也不差。但,爲何,至今,她一直逃避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