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27父子不認
三天後,離河鎮。
此處,也乃東臨與西夏交界之處。
當日,秦子靖與即墨修各自率了數萬大軍,前去此地。
兩軍相隔距離在百米開外,這時,東臨和西夏,各自派了一批士兵,在離河樓四周檢查數遍。確信沒有敵方的埋伏或機關以後,兩帝這才帶着可信之人,緩緩朝樓中走去。
秦錦梨跟着即墨修以及蕭羽迅速上了樓閣,一路上,秦錦梨顯得異常緊張,因爲,馬上就要見到睿兒了,這幾個月來,不知他過得怎麼樣,長高了沒有?瘦了沒有?子靖,又是否真有傷他呢?如果見到即墨修,自己又該如何解釋呢?而他們父子,又該何去何從?
看到她異樣的神情,即墨修沉定的上前一步,霸道的將她手握住,一臉安慰的說道:“放心吧,有我在!”
不料秦錦梨卻疏遠的抽回手來,什麼也沒說,默默的上前了。
她相信,對方應該不可能真的傷害睿兒,因爲睿兒是子靖的外甥。但有一點,她不可否定的是,子靖深深的恨着即墨修。而睿兒的身上,又流着他的血。
即墨修看着她孤寂的身影,嘆中重重的化過一聲嘆息,想說什麼,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不錯,自己給她的傷害,太重了。要如何彌補,連他自己也無從下手。只希望將來孩子來到他的身邊,他可以傾盡一切,讓她們母子幸福。
樓閣中,秦子靖已經比他們先到。
他們也是三個人,排除秦子靖以外,就是樑忍和宇文敵。
秦子靖看到他們,眼眶不由一紅,一種莫明的溫暖與酸澀溢入喉間,正想衝過去,中途卻被即墨修攔了回來:“還沒見到孩子,不要胡來。”
秦錦梨惱怒的擡起頭,憤憤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怔怔的站在那裡。心中卻怒道:若不是你,孩子也不會有今天。
到是樑忍,看到秦錦梨以後,神情一喜,多月來的思念與牽掛,瞬間溢滿整張臉。
“錦梨,是你嗎?”
聽着對方親暱的呼喚,即墨修青筋一跳,些許憤怒從眉眼閃過,隨後,淡瞥一眼秦錦梨。卻見她回以同樣的眸光看着他們,那樣的眼神,是在他的跟前,從不曾流露過的。
瞬間,有些莫明不是滋味與憤怒。
她點着頭道:“我還好,睿兒跟你一起來了嗎?他怎麼樣了?”
不待他回答,即墨修卻冷冷上前一步道:“朕見過你?”
他的語氣帶着質疑,與不可思議。
樑忍清俊的容顏,閃過一抹諷刺的冷笑:“不錯,當年郊外草原,騫馬一事,你可記得?”
“是你?你究竟是誰?”
“你的死敵,龍宇國皇帝——樑忍!”
“是你?”對方在驚愕過後,透出了濃濃的敵意。回想起發生過的事情,這五年來,秦錦梨就是跟在他的身邊。孩子和她,都是受這個男人照顧。他們到底有沒有……他無法再想,回頭,狠瞪秦錦梨一眼,什麼也沒說。
這時,秦子靖陰冷的走了出來,他容顏俊冷無雙,但神情,卻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詭異。
很難想像,這樣複雜而沉亢的表情,是出自一個十七八的少年。
秦子靖繞過樑忍,直直的望向即墨修。
即墨修不甘示弱的回擊,一雙鷹目,死死瑣定。
四目在這冷凝而僵沉的氣氛中,似乎已經搏鬥了百個回合,兩雙目子,都是那麼的可怖,駭人。
良久,秦子靖收回眸來,肆意的放聲大笑:“即墨修,你知道我是誰嗎?”
“敢直呼朕的名諱,你乃前朝皇子東臨新帝秦子靖是也。”
面對他爽朗而乾脆的回答,秦子靖再次朗聲笑道:“你果然有些眼力。”
“你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我們東臨,龍宇,西夏,三國的鼎鼎君主,會同居在這樣一個小樓閣裡。”
即墨修的黑瞳,似一把鋒利的劍,冷聲道:“不錯,朕確實沒想到。”
秦錦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衝到樑忍的跟前道:“睿兒呢,睿兒呢?”
樑忍看着她焦急的容顏,已經多日不見,變得憔悴無比的嬌軀,當下心疼不已的伸出手來,輕輕撫上她的額頭道:“放心吧,睿兒沒事,你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變成什麼樣無所謂,只要睿兒好好的,我就好。”說到這裡,一直忐忑的心,總算安穩下來,淚也止不住,落了下來。
不料,剛穩定下來的她,身子卻急如旋風一般,突然翻轉起來,一陣暈眩。睜開眼睛, 她已經落入了即墨修厚實的胸膛。他眼中充斥着無盡的妒意,恨恨的望向樑忍道:“你在對朕的女人幹什麼?”
衆人一怔,莫明其妙的盯了盯即墨修,又朝秦錦梨看去。
秦錦梨幾乎是惱羞成怒的掙脫開對方,怒喝道:“你胡說什麼?”
“你的女人?錦梨,何時是你的女人了?”樑忍冷喝,眼中的敵意,也陡然升起。
即墨修無視秦錦梨的怒氣,直接回擊樑忍道:“她有了朕的孩子,不是朕的女人,是誰的女人?”
“就算有了你的孩子,我也不會讓孩子認你。”秦錦梨淡漠的說着,語氣陌生而陰寒。
即墨修脣角牽動,無謂一笑:“這一切,由不得你說了算。”
“那誰說了算?”一直不曾着聲的秦子靖突然站出身來,只見他孤僻,深沉的盯着即墨修道:“你以爲,眼前的一切,還由你來掌控?”說這句話時,全場人似乎被震住了。大家望着他那張近乎完美的側臉,一及那雙結冰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感情。
即墨修不屑的回凝,目光犀利無雙,那眼神是有說不出的沉靜與高傲,有着讓所有人畏懼的認真與威嚴。
“是嗎,如果不行,你可以試試!”他淡定的回答,另一隻手,卻霸道的勾住秦錦梨的肩。
樑忍和秦子靖幾乎同時上前一步,眼中,冒出高高的火苗。
“放開她!”樑忍和秦子靖,同時出聲。
即墨修低頭,眼神愛憐中帶着一絲殘忍的看着秦錦梨道:“這是朕的皇后,朕怎麼可能交給你們?還有,把朕的孩子交出來。”
“你放開我,我不是你這喪心病狂的皇后。”
秦錦梨再次掙扎,奈何,越是掙扎,對方將她雙肩扣得越死。一種刺骨的痛意,已經在肩畔傳來。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過是自討苦吃。越是忤逆這個男人的意思,自己的下場越慘。
樑忍看着她的痛苦,清俊的臉上,難得露出那種凌厲而狠決的眼神,當下沉聲道:“這就是你得到她的方式嗎?如果你是男人,那麼,我看不起你。”
說罷,他欲上前,卻被秦子靖攔了回來。他冷然一笑:“放開我的皇姐,否則,後果自負。”
聲音擲地有聲的同時,又帶着一抹隱約而無法想像的威脅。
可他卻如無事發生般從容走來,不羈黑髮在冷風中放肆的飛揚着,臉部棱角卻分明得有若刀削斧刻,一雙如暗夜般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現在的模樣,就好比死神手中鐮刀一樣的眼神讓再場每一個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而他卻視若無睹,噙着讓在場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的神秘笑容一步一步走過來。
“你真的,只當她是皇姐?”
他的話,讓所有人先是一怔。在衆人沒弄清楚情況前,秦子靖卻俊顏通紅,他像被看穿心事而惱羞成怒的孩子,緊緊咬牙,瞬間的鎮定,立馬如忽來的海嘯。
“如果不想孩子死在你的眼前,你可以選擇接下來的一切!”
秦子靖憤怒的盯着他,如寒星的瞳孔散發出堅定不移的光芒 。可見,他是真的怒了。
秦錦梨和樑忍等人,一起嚇了一跳。
“子靖,你在亂說什麼?”秦子靖一直以爲,秦子靖之所以會出這樣的計策,完全是爲了自己安全。現在,自己已經來到了這裡,爲何他還拿睿兒的生命來威脅他呢?
即墨修並不在乎的斂起笑,語氣低沉得讓人摸不透:“這也是你秦氏的血脈,你的親外甥,你動得了手嗎?”
似乎猜到對方會這樣說,秦子靖完全不顧旁人的眼光,是隻是殘忍一笑:“朕不會承認,一個流着仇人骨血的孽種。殺了他,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這一刻,即墨修得意的臉色,瞬間沉凝下來。
而秦錦梨的血液,也在這一刻凍結。
她呆呆的望着秦子靖,眼前這個完美少年還是自己的弟弟秦子靖嗎?還是當年那個癡纏又善良的小鬼嗎?
瞬間,她覺得他變了。
一切都變了,他的眼冷的,眉是冷的,心是涼的,血是冷的......
“子靖……”她輕喚,對方只是冷笑,濃黑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寒星般的眼睛,那傲視一切的眼神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周圍。冷峻的神情像一隻刺蝟,讓人感覺被拒之千里。
即墨修先是深吸一口氣,繼而沉沉一笑:“哼哼,你要敢動朕的孩子,朕的五萬大軍,便立刻攻城。”
他邪魅的說道:“你以爲,朕的兵馬就會示弱?”
“你……”
“放了我皇姐。”
“不可能!”
“來人啊,把那孩子押上來!”他冷冷的說着。
這時,秦錦梨和所有人都是一驚。
在樓閣的暗閣裡,突然一個將領把秦睿給抱了過來,然後遞到了秦子靖的手裡。
秦子靖把早就準備好的匕首,輕輕的抵着秦睿的喉間。
看到這一幕,秦錦梨幾乎是肝膽俱裂。她驚恐的瞪大眼睛,想要過去,卻被樑忍攔住。
“睿兒,睿兒……”
“娘…..娘...…”秦睿一邊看着秦錦梨,一邊站在原地不住招手。眼裡充滿了焦急與期盼,還有許久來的相思與牽掛。
即墨修在孩子出來的那一刻,就怔住了。
因爲這一瞬間,那眉宇,神情,舉止,都讓他似乎看到自己小的時候。這個孩子,無疑是自己的,沒錯。
心中,壓抑着無比的欣喜與狂熱,這一刻,若沒有這些人的阻挨,他真想抱着自己的兒子,好好的高舉慶賀。
他有孩子了,而且,這個孩子,還是她的。
這簡直就是上天賜於他的最好禮物,他真恨不得,殺光了所有礙事的人,然後他們一家三口好好在一起。
“靖皇,你這是……”樑忍也被他的舉動弄得糊塗了,不是說只是演戲嘛?他們怎麼?
秦子靖冷情一笑:“睿兒,看清楚了沒有,這就是你爹,他現在想置你娘和你的生死不顧,你說,你會認他嗎?”
聽着秦子靖的話,秦睿驚訝的從秦錦梨身上回神,淡淡的望向即墨修。
兩人目光相對,即墨修充滿了激動與希望。而秦睿目光卻疏遠,甚至帶着一絲厭惡。
“你就是睿兒?”即墨修熱切的問道。
“你是誰啊?”
“我是你爹啊!”在激動的同時,他更想親近這孩子,於是連朕的稱謂也放下了。
秦睿當即皺了皺眉頭道:“原來是你啊?我討厭你,你這個老讓我娘傷心又流淚的人,我纔不要看到你。”
“睿兒……”即墨修喚了一聲以後,又不可思議的望向秦錦梨。原來,這麼多年,她經常爲自己傷心流淚嗎?這是否說明,在她的心底深處,還留有自己一片位置?看來,他沒有猜錯,她真的還愛着自己。
這時的秦錦梨,連忙埋下頭,她隱忍的盯着地面,面如死灰,不肯言語。
“我還聽說,你把我娘綁起來了,你怎麼這麼壞啊?是娘唉,你怎麼能這樣對她?我告訴你哦,我長大了一定不會孝敬你,你不配當我的爹!”
睿兒鼓着腮幫子,一字一句的說着,聲音雖然稚嫩,卻充滿了無盡勇氣。
即墨修當即一陣愧疚襲來,從來沒有人可以用如此口吻來對他說話。可眼前的這個孩子,卻讓他覺得有種深深的羞愧。
他默然道:“對不起……”
“哼!”秦睿冷哼一聲,撇過頭,那雪白的脖頸就在匕首的邊緣摩擦,瞬間嚇了秦錦梨一大跳。
“睿兒,別亂動!”
“娘,我不怕!”
春錦梨忙慌亂道:“子靖,有什麼事,別衝孩子來,你放了睿兒。就算要爲爹孃和百姓報仇,你殺了我吧!”
“皇姐,我怎麼可能殺你?我只是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要不要保存睿兒的命!”
秦子靖一副置之事外的態度,瞬間讓每個人都提心吊膽。
即墨修卻怔愣的盯着孩子和秦錦梨,這一刻,是他盼了五年的多的相逢,難道,又要在這一瞬間之分離掉嗎?
不,不,他不甘心。
“秦子靖,如果你肯放了孩子,讓朕帶走他們母子。今天的事,朕不予追究,而且,朕願割分土地城池交由東臨。”
從來沒有不戰而降的即墨修,此時爲了秦錦梨和孩子,也不得不做出退步。
不料,對方不但沒有領情,反而不屑道:“你以爲,朕要的就是這些?”
“那你想要什麼?”
“五年前的一切,你以爲都可以是過煙雲煙?”
“五年前?”
“別以爲朕不知道,當年,你們西夏本有抗衡龍宇的實力,你卻利用皇姐對你的愛,而向東臨借兵。你爲了保存自己的實力,害東臨遭遇敵襲而慘至滅亡。你怕東臨責問,你竟然連伸出援手的打算也沒有,就眼睜睜的任我父皇母后自殺,逼迫我皇姐無路可走。你,真是太狠了。這招鷸蚌相爭,做收漁翁之利,實在用得太妙了。你不用一兵一卒,痛擊了龍宇,又讓東臨慘滅,你無愧的成爲羣國之首的強帝。”
“……”這一刻,即墨修除了默然無語之外,竟什麼也不說。不錯,這就是他當初的野心。
“怎麼?你無話可說了?朕告訴你,朕會爲父皇母后報仇的。但不是今天,如果不想生靈塗炭,不想血流成河,不想你的孩子死無全屍,那麼你就放開我的皇姐,趕快滾回你的西夏。”
他的語氣傲然得不可一世,帶着無盡的羞辱與霸道。
即墨修衣袍下的大掌,緊緊一握,雖然神情沉冷不變,但眉宇間已隱約出現殺戮之色。
蕭羽知道,皇上只要露出這樣的神情,那就說明,他已經憤怒到了一定極點,甚至不只是殺人這般簡單。
當下,他拔劍,欲要上前,卻被即墨修狠狠的擋了回去。
他不甘的看了秦錦梨一眼,眼中飽含着無奈與眷戀。然,又朝秦睿望去,五歲的他,有着他孃的美麗面孔,又有着自己的傲氣與英勇。這就是他的兒子,多可愛,多討喜,哪怕匕首對着她的脖子,他也無懼。
正如當初的母妃,自己也曾是那般的保護她。
“怎麼樣,你想清楚了嗎?時間不多了,如果你想看到孩子死的話,那朕也不介意。”
“子靖,你怎麼可以這樣?”秦錦梨的心都碎了,看着自己最親的弟弟,此時要殺睿兒,那種難過又痛苦的感受,是無人能體會。
秦子靖邪魅笑道:“皇姐,就要看,這個男人肯不肯救你。”
“蕭羽!”他顫抖的冷喝着。
蕭羽立即上前:“末將在!”
“收兵回國!”
“是!”
留下最後一句話, 即墨修側過臉,用餘光冷冷的看一眼四周,眸光最終定格在秦錦梨的臉上:“朕,不會放棄的。”
說罷,他扭頭走開。動作從容的走了,那穩健而凌厲的步伐,如一頭野豹!
這時,見他走了,秦子靖嘴角彎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將匕首收了起來。
獲救以後的秦睿,立刻衝到秦錦梨的懷裡:“孃親……”
“睿兒,我的睿兒,你沒事吧?”她喜極而泣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