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1心意
夜色朦朧，月亮悄悄躲進雲層。
風起，一絲冷意傳來，秦錦梨幾乎全身打了個寒顫。
這時，肩膀上突然一沉，接下來，她的整個背脊皆感一暖。
轉過身，他已經將一件暗褐色的男士裘袍披風搭在了她纖弱的肩膀上。
月光下的樑忍，有着一張清秀而淡漠的容貌，那俊美而深情的臉龐讓人沉淪，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白皙的皮膚，一雙彷彿可以望穿一切的眸瞳，帶着一絲哀愁和沉寂。
這時，他看到秦錦梨詫異的神情，不由淡然一笑，眼眸瞬間變成彎月，直挺的鼻樑脣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是讓人心動。
他道：“天寒夜凍，你怎麼還沒睡？”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秋水般的眸子，帶着孩子般的天真。
“不是我沒有聲音，而是你想東西太入神了。”
秦錦梨一頓，詫異的望着他：“我？”
望着她清淺的模樣，略帶驚訝的神色，他深情的點點頭道：“在這裡，沒有外人，只有你和我……我，亦就是你心中的樑忍。”
“你應該是龍宇的君王。”
“在你心中，我只希望是你可以值得依賴的人，而不是讓你覺得只能仰望不能觸及的皇上。”
她埋下頭，不敢看他，只是緘默。
他一把握起她的手，溫暖的感覺，瞬間竄遍她的全身。
恍惚中，她想抽回，而他卻握得更緊。
他道：“不要拒絕好嗎？就一會，就一會…...”
她微微一怔，不動了。她知道，他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明智而理性的。他不會強迫自己，更不會做讓她討厭的事。他就是樑忍，做任何事情，最在意的， 就是她的感受。
過了一會，他總算將她放開了。
秦錦梨擡起頭，透過樑忍的肩膀，恬淡的望着他道：“今晚，你怎麼有空過來了？”說動，側目，又盯着樑忍俊美無瑕的側臉，不禁生出幾分感慨，這個男人無論身份外表，皆是無比出色。只可惜，自己未能及早遇見他。
樑忍將手負在身後，俊逸的眉宇間閃過一抹愁色。半晌，纔對着月光緩聲道：“午時，我就想跟你好好說說話，奈何雜人太多，我不方便，於是晚上就過來了。”
秦錦梨知道，他身爲皇上，舉止言行都不比從前，就算他現在至高無尚，但仍有破多限制。
“皇上想說什麼？”她垂下眼瞳，一臉淡然道。
他的話語微沉，語氣有七分寵溺，三分疑惑：“一早，我讓宇文將軍送來的東西，你喜歡嗎？”
秦錦梨默默的點頭：“喜歡，不過，皇上以後還是少送這個，畢竟我不方便佩戴。現在有了孩子，已經很沉了，再戴這些東西，我會很累的。再說，又無人欣賞，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多餘的。”
“誰說沒人欣賞？在我的心中，你的一顰一動，皆是我內心最美的風景。”
他着急的深情吐露，剎那間讓她嬌顏一片嫣紅。她慌亂的埋下頭，不去看他。那雙眼睛，飽含了太多深情，太多眷戀，太多的期待與愛憐。
“皇上，其實如安郡主……”
“在我心中，她永遠只是朕的妹妹，這一輩子，朕只會待她如妹妹一般。”
不待她說完，他已經將她打斷，黑瞳，深邃而有力的望着她，那種堅定的眸光，完全表示出了他的決心。
她不自在的說道：“既然不能喜歡對方，何不快刀斬亂麻，終止這段她一直期盼而無望的苦戀呢？”
想到如安爲他做的一切，終究還是付諸東流，秦錦梨不由心中一陣難過。
“其實，她也只是把我當成哥哥依戀，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說到這裡，他沉嘆一聲。
“如安郡主她的個性要強，皇上就算以後要拒絕，也不要太過直白，女孩子的心，很容易碎的。”
她說着，語調憂傷起來。
“她會慢慢長大的。”
“但用感情的傷害讓她長大，這是殘忍的。”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不是我希望你怎麼做，而是皇上處理任何事情，都應理性與冷靜，哪怕是兒女私情，也不能掉以輕心。”
不錯，深陷情愛的女人，或多或少，都要嚐到心痛的滋味，在痛苦中成長，這是必經的過程，但有些心痛可能畢生難忘，會影響她一輩子，讓她變得偏激而絕望。有些心痛，卻會讓她慢慢明白，一切東西皆如雲煙，心境會比以往更加豁達開明。
“你的話，我記住了。”
“嗯。”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今天如安對我說了些什麼？”
再一次，他柔情的輕問，語調帶着一絲期盼與多情。
“皇上，這不是我所關心的，我……”
“你爲何總是這般，將任何事情都置身於外？你知不知道，我很傷心。”突然他神情有些焦燥，眼神失落的盯着她。
“我……唉……”
樑忍見她擡頭欲言又止，未出口，便聽到耳邊響起一聲嘆息，不解的問道：“爲什麼要嘆氣？";
秦錦梨低聲道：“皇上，今天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樑忍明眸子閃動，聲音微沉，淡淡道：“半年了，你對任何人都熱情，爲何，唯獨對我，你總是這般漠不關心？”
秦錦梨眼眸微垂，有些逃避的低聲道：“你知道我不想這樣，可是，我又不得不這樣！”
樑忍黑眸變得幽暗深沉，沉默片該，不甘的回道：“你在害怕什麼？”
“我……”
“如果是如安，那我明天就可以向她說清楚。”
“不要！”
“你爲何如此驚慌的望着我，難道真是因爲如安？”
爲了不讓情緒泄露，她馬上瞥開眸，一臉風清雲淡：“不要再去傷另一個無辜人兒的心了，只是我，配不上你。”
“不，你沒有配不上我，有時候，我覺得我配不上你。否則，你爲何總是不肯接納我。”下一秒，他激動的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狠狠的抱在懷裡。
她頭靠在他的胸膛，緊緊的，連氣都有些喘不過來。
她道：“我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我所揹負的太多。而你，還是一張白紙，應該找一個完美的女孩。”
“錯了，我這輩子，從第一眼見你，認定的就是你。別的再好，我也不要。”
“現在的衝動，不代表是你以後的選擇。”
“我沒有衝動，這半年陪在你的身邊，你的善良，你的廚藝，你的聰慧，你的大度，都一一的讓我更着迷。如果從前是淡淡的喜歡，那麼現在，就是刻骨的愛。不錯，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他抱她在懷，動情的嗅着她的髮香，黑瞳半眯，臉上充滿了無盡的柔情。
她聽罷，淺淺一笑， 眼中竟含淚道：“很久以前，有個男人也是這樣抱着我，然後說了一堆讓我心動的話。可後來，他成了我今生最恨的人。”
那語調很輕，很柔，可聽在他的心中，卻如刀割。
他慢慢的放開她，清亮的幽瞳，帶着無盡傷痕的望着她道：“難道，在你心中，我會跟那個暴君是同一類人？”
她淒涼的搖了搖頭，輕啓紅脣，淺聲道：“不，你自然與他不同。他讓我知道了世界上最殘忍的東西是什麼，就是一個你深愛的人，他在知道你的一切以後，還可以默默的裝成不知道，甚至配和着一切來利用你。”
“梨兒…..我不會，我樑忍發誓，我不會。”他動情的呼喚着她的名字，心痛的聽着她的話語。他恨不得，自己從此能夠平復她的傷，難夠取代那個男人的位置，然後讓她快樂的過一輩子。
“不用發誓，樑忍，半年的相處，我何償不懂你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總是讓人那麼無力，感情這東西，也不是可以輕易說服自己。我想過，把自己交給你，可是，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你是指孩子嗎？”
“你那麼優秀，那麼體貼，如果我遇見的那個男人是你，或許這輩子我是幸福無憂的。可是，我遇見的是他，那個毀我一生的混蛋。所以，註定我的下半生，不可能在安穩中度過。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不會讓我的苦和委屈白受的。”
他聽着她的話，第一次從她柔弱無依的雙眸中看到了殺戮與憤恨，第一次看到她纖細的五指因悲痛而緊緊握成一團。那清瘦而蒼白臉，也一點一點的被怒火漲紅。
他清苦一笑道：“我明白了……你的心，我懂。”
她淚滑了下來，只能無聲道：“對不起。”
他忙用食指輕輕將她紅脣覆蓋：“不要說對不起，我會等你。”
“等？”
“等到有一天大仇已報，等到有一天你心中無恨，等到有一天孩子需要一個疼他的爹。”
“樑忍……”
“你明白我母后爲何要給我取名“忍”字？她就是告誡我做任何事都要隱忍待發。忍，我可以忍天下人而不能忍之事，我可以忍受一切你我之間的堅難困苦。只要有一天，你肯停歇了，我這裡，永遠容納你。”他指着自己的心，對着明月，如誓言般一字一句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