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的笑,聲音低沉醇厚,在暗夜中聽來,直撓的人心癢。
常慧心聽到那笑聲近在耳側,且他炙熱的呼吸也撲灑在面頰上,這一瞬間,她腦子一機靈,整個人頓時清明瞭。
她在做什麼?
她怎麼會對肅王動……口?
固然他夜探女子閨房做的不對,但她拿着他的手狠咬,她做的就對麼?
常慧心趕緊丟開了他的手,人也慌忙往後退了一步。
但她根本沒退開,因爲肅王還牢牢的圈着她的腰肢。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常慧心說着話,又掙了兩下,可惜,依舊沒掙開。
這是盛夏的夜晚,常慧心身上只着一件雪青色的薄薄的小衣和綾褲。也是因爲起夜的緣故,她纔在肩膀上加了一件外衫。但那外衫輕盈薄透,根本什麼都擋不住。
她若老實不動不還,這一動起來,那衣衫便錯了位,將胸前那對飽滿的豐盈露出大半來。
常慧心是沒察覺自己的失儀,但她感覺肅王許久沒有動作,着太過反常。
她擡頭看他一眼,拜窗外的月色太過皎潔所致,他眸中的神色她看的一清二楚。
順着他的視線,她垂首看向自己,然後就看見了雪白的柔軟正顫巍巍的起伏着。
這一瞬間,像是有一把火將常慧心點燃,她從頭到腳,全都紅透了。
惱羞成怒之下,常慧心夢一把推開肅王,埋頭扎進了帳子中。
“夜深了,還請王爺儘快離去。王爺,您也不想我喊來下人,將您的花名傳出去吧。”
常慧心心急之下,胡亂攀扯,可這些話又豈會嚇住肅王?
肅王在外邊站了一會兒,等身上的血液不再那麼躁動,這才往前幾步,掀開拔步牀的簾子走進來。
常慧心如同一隻驚弓之鳥,聲音都緊繃起來,“王爺,您說過要給我一天時間考慮,且不會威逼我。”
林墨堂進了帳中,且把帳子掛了起來。
明亮的月光投射進來,拔步牀內突然多了幾許亮光,讓人頓時沒那麼恐懼害怕了。
但常慧心還是怕的。
男人放肆直白的眼光,與他熾熱的眼神,無一不再表明着他此時正在狠狠剋制。
可他有心做個君子,那瘋狂涌動的血液卻不允許。
他喉結滾動着,身體也有了異樣。
常慧心不是一無所知的小姑娘,儘管後邊這幾年,她與趙伯耕已經很少同房,但生過孩子的女人,男女之間還有什麼事兒是他們不知道的。
她只慶幸自己跑的夠快,不然肅王怕是要將她就地正法。
可他明明承諾過,在未經她同意之前,不會再動她。他還說過,會尊她敬她,絕不會慢待她。
這個騙子!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就在常慧心防備緊繃時,林墨堂施施然開口說,“我之前可不是如此和夫人說的。我當時說的是,明日我會問夫人要一個結果。夫人,現在早已過了子時,已經是我們約定的‘明日’。我心儀夫人,迫不及待要知道夫人的答覆。”
“還請夫人看在我對你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份兒上,快些與我答覆,不要再折磨我。”
常慧心又羞又憤,又怒又無力。
“你,你怎麼能這麼無恥!”
林墨堂微微湊近了些,“我哪裡無恥了?”
“你故意在文字上弄鬼,讓我分不出‘明天’和一天的區別。再有,你……你現在就站在這裡,我如何還敢說拒絕的話?”
她若是拒絕了,她會不會懲罰她,會不會強要了她?
常慧心心亂如麻,“王爺,您先離開,我今天天一亮,就讓人給你送回復去。”
“何必這麼麻煩?”林墨堂輕笑着說,“索性我已經來了,就在這裡等到天亮就是。夫人什麼時候考慮好了,只管告訴我,不管答案是好是壞,我都接受。”
“你!你怎麼能這麼無恥。”
林墨堂又笑了,“夫人,你罵人只會用‘無恥’兩個字麼?你還可以罵我無賴,流氓,說我恬不知恥我也是認的。只求夫人看我對你一腔相思的份兒上,允了我吧。”
允他什麼?
允婚麼?
可她才和離幾天?
這麼快就要許嫁第二個男人,若這是第二個火坑呢?
常慧心抱緊了懷中的被子,整個人縮在拔步牀中角落的位置。
她陷入深思中,不管如何想,都不想現在答應嫁給他。
但是,不答應,今晚上又該怎麼收場?
常慧心輕聲咕噥着說,“王爺,你欺負人。”
“我怎麼欺負你了?”林墨堂的語氣輕輕淺淺,帶着誘哄的味道。在誘哄之外,還有縱容與寵溺。
他如此英武儒雅一個男人,不管對那個女人這麼誘惑,那人也都該像是撲火的飛蛾,不管不顧的答應他了。
常慧心也有一瞬間迷離,險些也要應下他。
但是,很快她又清醒過來。
她就咬着下脣說,“王爺,我們白天說的是,我會考慮我們的關係,會不會有進一步的可能。我可沒有說過,要立刻與您成婚。”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麼?”
常慧心點頭,但隨即她又想到,她這個角落這麼昏暗,她點頭他也看不見。
她就張口說,“即便我答應與您更近一步,但是,成婚的事情,也要緩個一年半載。”
林墨堂挑眉,“這是爲何?難道你是怕別人說閒話?”
“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她想用一年半載的時間,好好看清一個人。
若這個人是個壞的,在沒成親之前,指不定她還有脫身的機會。
屆時外人也不知道他們這段關係,對她的名聲也沒什麼妨礙。
即便在那一年半載中,她失身給他,也沒什麼不可以。
畢竟得到了,許是就厭了。那時候她帶着姝姝南下,再不回京城就是。
至於去了蘄州,姝姝會不會受欺負,她覺得不會。
畢竟蘄州是常家經營了百十年的地方,常家如今的生意也很大,與各官員府上的關係都還算融洽。況且蘄州遠離京城,那邊的人和事兒沒那麼複雜,想來姝姝在那邊也能風生水起。
這麼一想,常慧心主意更堅定了。
“我可以答應您之前的提議,但是,我還不清楚您的爲人,我也不願意再經歷一段太過倉促的婚事。您讓我與您接觸些時日,等我不怕您了,我們再成親,您看可好?”
林墨堂不知何時竟坐在了她的牀上。
男人大馬金刀坐着,面卻朝向裡看着她。明明架子牀很寬大,牀內又很昏暗。可是,這一瞬間,常慧心由衷的覺的這牀太小了。小的讓她不管藏在哪裡,都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而架子牀內的光也太亮了,亮的她能被人一眼看透,讓她那般不適。
常慧心側過頭去,“我只有這一個要求,您若同意,之前的提議便繼續。您若不同意……”
“我不同意你當如何?”
“我還能如何?”常慧心垂首掰扯着自己的手指頭,“我不過一階婦孺,王爺卻是我頭頂的天,自然是王爺想如何就如何。”
林墨堂輕聲笑起來,“夫人直到此時,還不忘回諷我。可見我此生都要揹着勉強夫人這一罵名了。日後若成親,但凡夫人提起此事,我都要在夫人面前矮上三分。”
常慧心被他的揶揄弄得面頰更燙,但他的潛意識她卻聽明白了。
他這是答應她的提議了麼?
常慧心不知不覺間,將心中這句話問了出來。
就聽林墨堂一嘆,“夫人之意,我必定是要遵從的。只是不知這考察的時限,究竟要多長。另外,我心慕夫人已久,若日後與夫人相見,怕不能避免會對夫人……”
林墨堂的未盡之意常慧心聽明白了,也因此,她更加心慌意亂。
什麼心慕她已久,這還不是他對她動手動腳的藉口?
不過有這個威脅在,常慧心還真不敢把“考察”的時間定的太長。
她怕真的懷孕。
儘管她上了年紀,也確實多年不曾生育,身上揹負着不能生的罵名。但是,萬一呢?萬一真的懷上子嗣,難道她要讓孩子頂着不堪的名頭?
常慧心咬着牙,將這些思緒都拋之腦後。
她提議說,“不如就一年,王爺以爲如何?”
林墨堂一嘆,“夫人,一年太久了,最多不超過兩個月。”
常慧心眼睛都瞪大了,兩個月能看出什麼來。
“十個月。”
“三個月。”
“八個月。”
“四個月。”
最後,時間定爲六個月。
在六個月後,肅王府將會迎來新的女主人。
這件事情讓林墨堂心情甚悅,不由又低低的笑起來。
他笑過後,又那般直勾勾的看着常慧心。
常慧心只當看不見,卻不忘提醒她,“二更的梆子已經敲響了,王爺您該回去了。”
“不急,我再留一留。”
可他不急,她卻有些急。
常慧心語氣中不免帶上些催促,“您快走吧,現在天亮的早,孫叔覺也少,再被他發現……”
“慌什麼?我又不是走正門進來的。”
林墨堂興之所至,還提起牀邊的茶壺,倒了一盞溫水來喝。
林墨堂的禮儀一舉一動都盡顯權勢與威儀,遠遠不是什麼禮儀規矩所能盡道的。他喝茶自然也不會發出聲音,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只是看着便是享受。
但常慧心此刻真享受不來,她小腹漲漲的,想要儘快去淨室。
常慧心難耐的在被褥下挪動了下身子,順便又一次催促林墨堂離去。
林墨堂此時終於注意到她的異常,聯想到她在被碎裂的瓦片驚到時,拿着火摺子起身,似要去……
這一刻,林墨堂再次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喑啞低沉,帶着些打趣,更帶着些調侃,只讓常慧心羞憤欲絕。
“看來是我耽誤夫人要事了,都怪我。不過下次夫人可以直白的提醒我,不用如此委婉。畢竟我們即將是夫妻,早些坦誠相見並不一定是壞事。”
屁的坦誠相見。
常慧心實在忍無可忍,攏着衣襟從牀上跳起來,直接將林墨堂推出拔步牀。
男人這次倒是乖覺,他見把人熱鬧了,也擔心再沒下次,因而即便滿心不捨,到底是攬着人索了一個香氣撲鼻的吻,隨即滿懷繾綣與不捨的離開。
等常慧心解決了生理問題,重新躺回牀上,那點爲數不多的睡意,已經全部消失。
她腦海中不住播放着,林墨堂今晚出現後兩人的互動,最終頹唐的嘆一口氣,將腦袋埋在雙掌中。
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興許這就是最好的出路呢。
進了八月,氣溫總算降了下來。
八月上旬的某一天,街上突然傳來紛紛流言,說是昌順侯府看上了連家的姑娘,兩家有意結秦晉之好。
數遍大秦朝上流的勳貴人家,可沒有一家姓連的,倒是那趙伯耕早先的外室,聽說是姓連。
後來一些人家一打聽,還真就是那位外室。
這是要把外室扶正的意思?
京城的勳貴們瞬間更看不上昌順侯府了。
大把的名門貴女和和離歸家的權貴姑娘們不去求娶,卻要娶個商賈出身的姑娘爲正室。
昌順侯府這是有多缺銀子,才接二連三與商賈家聯姻。
不過之前那位侯夫人,好歹品性端莊,家底豐厚,常家人做事也正派。可這位連夫人有什麼?
一個外室,家中長輩還都是罪人,家族也沒落了,就這,給她個妾室都是高看她,還讓她進府做正室夫人,趙伯耕是不是眼瞎了?
趙伯耕沒有眼瞎,所以,這事情莫不是藏着什麼隱秘?
京城素來是沒有什麼秘密的,更何況不管是昌順侯府的下人,還是連翹身邊的下人,亦或是旁邊的鄰居,對他們的事兒都能說上幾嘴。
於是,很快,京城這些貴人們都知道,那位連夫人這是揣了崽兒了。
且大夫爲其診過脈,說腹中的胎兒乃是位小公子……
京城的勳貴們頓時就明白了,原來是母憑子貴!
知道了這點秘辛,京城的貴婦人們私下就議論開了。
“常氏還是脾性太剛烈了。即便那外室懷孕又如何?等十月懷胎,只把孩子抱到身邊來養,那不就跟自己親生的一樣。”
“那外室手段了得,都把常夫人逼走了,那豈是一般人?想搶她的孩子,難啊。”
“女人若生不出兒子來,即便有再多嫁妝資財又有什麼用,最後不還是要便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