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方纔還很暴躁的黑珍珠,動作突然變緩起來。它試探的將地上汁水橫流的果子銜進嘴裡,然後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一樣,愉悅的“咴”了一聲。它也不往山頂去了,卻是順着果子投來的方向,狂奔出去。
好機會!
趙靈姝抓住機會,反客爲主,將黑珍珠牢牢的束縛住。
黑珍珠一心惦記着吃,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直至漸漸屈服順從,成爲趙靈姝的掌心寵。
趙靈姝還沒發出馴服良駒的狂笑聲,就見黑珍珠一個俯衝,直接闖進了方纔經過的半山腰的別院。
趙靈姝急了,狂拉繮繩,“黑珍珠你冷靜!這是虎穴狼窩。你連這裡都敢闖,是想把小命留在這裡麼!”
“黑珍珠你快停下來,這裡的主人是個周扒皮,天王老子到了他跟前,都得拔幾根毫毛意思意思。你吃了他那麼多果子,是要剝皮卸肉來還的啊啊啊……”
趙靈姝哇哇叫,站在涼亭上的秦孝章陰着臉看着回來覆命的徐橋,“她一路叫着過來的?”
徐橋狂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主子風評被害,他也很生氣。
奈何那位大姑娘他也得罪不起。
徐橋生平頭一次後悔,爲啥今日要跟着一起出來?他留在秦王府,應付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們,都比跟出來聽差輕省。
奈何世上沒有後悔藥,徐橋就是把腸子悔青了,也沒辦法讓時間倒流。
徐橋戰戰兢兢,秦孝章看着越來越靠近涼亭的一人一馬,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就說他爛好心做什麼!
“去,把那一人一馬給我攆出去。秦王別院門口立個牌子,以後趙靈姝不得入內。”
“啊?”
殿下您這麼幼稚的麼?
Wшw★ тт kān★ ¢〇
“啊什麼?難道要我請你去辦差?”
徐橋忙說不敢,偷偷看一眼努力憋氣的主子,勉力忍下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轉過身就要下涼亭。
卻也正在此時,方纔還順着頻婆果和寒瓜,往這邊狂奔的黑珍珠,突然急剎車停在了原地。
它圓而大的鼻孔瘋狂翕動,像是嗅到了更加甜美可人的味道,就見他猛一個轉身以更加瘋狂的姿態,往另一個方向衝去。
“啊,黑珍珠你要做什麼?”
趙靈姝沒防備,差點被從馬上顛下來。飛羽這時候俯衝而上,將趙靈姝抱了下來,一個側滾,兩人安全落地。
趙靈姝都顧不得向飛羽道謝,她從地上爬起來就忙追過去,“黑珍珠你幹什麼?黑珍珠你腳下留情……”
眼瞅着黑珍珠一路撞翻了魚缸,又將幾盆一看就很名貴的山茶花和蘭花踐踏的不成樣子,趙靈姝心死了!
啊啊啊,不知道現在裝不認識行不行!
秦孝章看着下邊一片烏煙瘴氣,再次狠狠的閉了閉眼。再睜開,他面上佈滿寒霜,“那邊是那個院子?”
徐橋吞了口口水,苦思冥想好一會兒,“好像……是馬廄!”
……殿下養得那幾匹御馬,最近好像有發情的。
意識到這個問題,徐橋的天塌了!
等趙靈姝再看到黑珍珠,就見它正與一匹同樣漆黑的馬兒如膠似漆,做着嗯,不可描述的事情。
趙靈姝人都傻了,被飛羽捂着眼睛帶走時,嘴巴還驚的合不攏。
她受了莫大的刺激,以至於被帶到秦孝章跟前時,人都沒回過神。
秦孝章冷哼一聲,讓徐橋列個賠償清單給趙靈姝。
趙靈姝眼珠子一轉,人都崩潰了,“啊啊,你還我黑珍珠的清白!”
馬廄的事情,秦孝章已經知道了,他現在比趙靈姝還崩潰。
“我還你黑珍珠的清白,誰還我烏翎的清白。”
烏翎正是那匹發情的小黑馬。它血統高貴,模樣俊俏,叫聲甜美,身形小巧,速度卻快比閃電。這是馬兒中的小甜果,秦孝章素來喜歡,甚至撥了專門的馬伕餵養。
誰知道,一個不慎,竟然清白盡毀!
秦孝章咬着後槽牙,斜睨着趙靈姝,“我還沒找你問罪,你倒先一步問罪到我身上。難道帶着兇器行兇的是烏翎不成?”
徐橋人都懵了,他露出個苦相來,“殿,殿下,您慎言,慎言啊!”
秦孝章脫口而出“兇器”兩字,也意識到不妥,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
在一個妙齡貴女面前說這些話,確實失禮,秦孝章方纔的惱怒,全都化作了暗悔和懊惱。
再開口,秦王殿下已經恢復了往日肅穆端方的模樣。
他懶得在與趙靈姝掰扯,今天好意幫她馴馬,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秦孝章擺擺手,“趁我現在還算冷靜,帶上你的人和馬,趕緊走。”
趙靈姝眨眨眼。
這是不計較了?
不計較好啊。
他不計較,就換她計較了。
趙靈姝擺出義正嚴詞的模樣,“殿下,你先別忙着打發臣女,臣女還有話想問您。”
秦孝章單手支頜,撩起薄薄的眼皮,冷淡的看着她。似乎一眼就看出她想做什麼,秦孝章將人打發走的心思越發濃郁。
奈何他想打發人,趙靈姝卻不想配合。
趙靈姝說,“殿下,之前我馴馬,您身邊的徐橋特意將黑珍珠引到您的別院來。馬是您放進來的,馬踢了您的魚缸,踩了您的蘭花、茶花,這個後果是不是應該您來承擔?”
秦孝章冷哼一聲,這時候也懊悔起自己剛纔昏了頭,怎麼就讓徐橋去把馬引到別院來,他那時候絕對是被下降頭了。
秦孝章懊惱,就愈發不耐煩,敲着桌子提醒趙靈姝,“說重點!”
重點就是,“烏翎現在都是黑珍珠的媳婦兒了,指不定連黑珍珠的崽兒都揣上了,你總不好意思讓他們夫妻、父子分離。左右您馬廄中的御馬多的是,多烏翎一匹不多,少烏翎一匹也不少,不如您成全了他們夫妻、父子,讓我把烏翎帶走吧。”
徐橋悄咪咪的下了假山,距離兩位主子遠點,再遠一點。
和主子討價還價的他見過,但這麼厚顏無恥直接張口勒索的,恕他孤陋寡聞,他是真沒見過。
一般人尚在討價還價階段,就被主子完虐了,跑的比身後有鬼在追還快。
誰像這位大姑娘家,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那臉皮厚的也跟城牆似的,他徐橋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徐橋溜走了,順便把飛羽也給拽了下來。
假山上的的涼亭中,一時間只剩下秦孝章和趙靈姝兩人。
清風徐來,帶來了點點涼意,以及山下溪流中荷花綻放的花香氣,讓人的身心都舒暢起來。
可假山中的氣氛不僅沒變得寧靜安然,反倒隨着趙靈姝的咄咄逼人,火氣愈發重了。
趙靈姝還在瘋狂的給秦孝章灌迷魂湯,“殿下您人美心善,指定也是希望坐下良駒有個好歸宿的。您就把烏翎給我吧,我肯定會替您照顧好烏翎,照顧好它與黑珍珠的小崽兒,我還能保證絕對不讓黑珍珠辜負烏翎。”
趙靈姝把胸脯拍的啪啪響,臉上的表情也真摯誠懇極了。
奈何秦王現在只看得見她的無恥貪婪,真乃秦王殿下他平生僅見!
秦孝章都被氣笑了,“你擔心他們夫妻、父子分離,還擔心烏翎被黑珍珠辜負?簡單!你把黑珍珠交給我,我讓人把它閹了,再好好照顧它。左右烏翎肚裡指不定都有小馬崽兒了,黑珍珠也有後了,閹了以後四大皆空,也不用擔心它以後辜負烏翎了。”
忒!
好個陰損惡毒的秦孝章!
趙靈姝一下站起身,手指顫巍巍的指着秦王殿下。
他竟然想毀了黑珍珠做男人,額,公馬的尊嚴。
虧他還是個皇子!
公馬怎麼了,公馬就不是大秦朝的子民了麼?他的愛民如子那裡去了,都被他吃到狗肚子裡去了麼?
趙靈姝悲憤,“陛下知道您這麼陰損麼?您這樣行事,怎麼對得起太傅們的辛苦教導。殿下,您言行無狀,地下的祖宗們知道了,晚上不會來找你談心麼?”
秦孝章見他將列祖列宗都擡起來了,氣怒之餘,竟覺的有幾分好笑。
“列祖列宗們若知道,本王竟連手下愛寵都護不住,要將它送給一個宵小玩弄,怕是都等不到晚上,這會兒就要來打爆本王的頭。”
秦孝章話落音,恰好一股涼風吹來。因爲涼亭中有些陰,那風到了涼亭中後,竟也變陰涼許多。
偏那風還打着旋從兩人身周繞了一圈,就真的給人一種,列祖列宗顯靈了,現在正看着你們的既視感。
趙靈姝這個不怕鬼的,碰見這場面都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心中暗悔提什麼列祖列宗啊,這大秦朝的列祖列宗,還能不護着自己的曾曾曾孫,還能護着她?簡直不要太搞笑了。
趙靈姝眼瞅着秦王鐵了心不將烏翎給她,認命的點了頭。
行吧,今天這一趟也不算沒有收穫。
最起碼馴服了黑珍珠,還不用賠償被損壞的花花草草,勉強算是完美。
當然,臨走趙靈姝也沒忘記那專供宮裡貴人門的蘋果。她舔着臉,問秦王索要,美其名曰給黑珍珠補補身體,最後自然是被秦王冷笑着攆了出來。
趙靈姝一邊往山下別院去,一邊和飛羽唸叨:“可太小氣了!捨得餵馬,竟不捨得給我。我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秦王殿下此舉實在太讓人傷心了……”
***
一行人回到肅王府別院,已經是用午膳的時候了。
小胖丫儘管已經收到侍衛傳信,但沒真的看見趙靈姝平安返回,她也一直提着心。
好在,在她望眼欲穿的時候,趙靈姝終於從半山腰下來了。
但只見姝姝姐姐,卻不見黑珍珠,難道黑珍珠甩下姝姝姐姐逃跑了?
趙靈姝在別院門口下馬,就被小胖丫一把抱住了。
“姝姝姐姐你嚇死我了。”
“哈哈,放心吧,我是知道自己大概率能馴服黑珍珠,才跳到馬背上去的,我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那也太莽撞了,黑珍珠性烈,若是有個萬一……”
趙靈姝一邊打哈哈,一邊推着小胖丫往裡邊走。“這不是沒萬一麼。不過我把黑珍珠馴服了,你這次怕是真要將黑珍珠送我了。不過姐姐不白要你的馬,姐姐送你別的稀罕玩意兒當補償。”
“那個要你的補償了?姐姐故意和我見外不是?我路上就說過了,只要姐姐喜歡,就把它送給你,這件事爹都應許了的。”
巴巴的說了這許多,小胖丫才陡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來。
“姝姝姐姐,黑珍珠呢?”
趙靈姝摸摸鼻子,“這個啊,說來話長。”
趙靈姝不準備污染未成年小姑娘的耳朵,自然也不好將黑珍珠和烏翎交.配的事情說給小胖丫聽,但她也沒準備真瞞着,畢竟要是鬧出馬命之後還得一番解釋。
趙靈姝就說,黑珍珠看上了秦王的坐騎烏翎。她不忍心打擾小兩口的膩歪,就把黑珍珠留在秦王別院了。
小胖丫恍然大悟,“所以,我們很快就要有小馬了對不對?”
趙靈姝:“……”
初中生真是個奇怪的羣體!
在他們眼中,拉個手都能懷孕。
不過黑珍珠和烏翎做了羞羞的事兒,指不定真快有小馬了。
小胖丫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因爲想到很快就有小生命誕生,小胖丫高興的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她拉着趙靈姝去花廳用膳,趙靈姝沒答應,她要先回房洗澡。
怪不得剛纔在涼亭上與秦王說話時,秦王擰着個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她還以爲是自己胡攪蠻纏,讓秦王殿下疲於應付。事實是,有沒有一種可能,秦王殿下純純是被她身上的汗臭味兒薰的睜不開眼?
垂首聞一聞自己身上的馬汗味兒、人汗味兒,趙靈姝自己都快被送走了。
等她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又去花廳和小胖丫一道用了午膳,時間都午時末了。
這個時間,平時趙靈姝都開始午休了。
睏意上頭,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淚珠也從眼角跑出來。
等不及消食,勉強睜着眼回到室內,趙靈姝趴在牀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