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姝纔剛睡着,就被紅葉急吼吼的聲音喚醒了。
“姑娘,姑娘,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趙靈姝睡意濃重,那聽得進去紅葉說的什麼。
她煩的一把將被子扯到頭頂上,“不好就不好,和我有什麼關……”
紅葉闖進門來,“姑娘,姑娘。”
趙靈姝蹙着眉頭,猛一從牀上坐起來,一把抓住紅葉問,“什麼大事不好了?是不是我娘出事了?”
“好個趙伯耕,難道他對我娘動手了?”
趙靈姝氣的罵髒話,一時間什麼睡意都沒了。
她抓起屏風上的衣裳就往身上穿,衣裳穿反了,鞋子只穿了一隻她也沒在意。
她一臉兇相,蹙着雙眉就往外跑。
“哎呦,誰撞我!”
“姝姝,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裡?撞疼了麼,快讓娘看看撞到那裡了。”
趙靈姝捂着痠疼的鼻子擡起頭,就見眼前出現的人,可不正是她的美人娘。
美人娘衣衫整齊,嫵媚的面龐也是乾淨的,除了眼眶有些紅腫,聲音有些沙啞外,她娘外表看起來一點事兒都沒有。
趙靈姝舒了一口氣,紅葉那模樣,她還以爲情況多嚴重,差點把她嚇死了。
“撞到鼻子了麼?你快鬆開手,讓娘看看用不用上藥。”
常慧心溫柔的把女兒的手拉下來,仔細看一看女兒的鼻子。除了有點紅,別的也沒什麼。
常慧心鬆了口氣,“都怪娘,娘進來前應該和你打聲招呼的。”
“不怪娘,是我走路沒看路。”
趙靈姝的鼻子就那一瞬間不適,現在已經好了。她皺了皺鼻子,很好,不酸也不痛了。
趙靈姝拉着她娘往牀上去,“您這時候過來,是和我爹吵架了麼?我爹是不是不同意分家,也不同意我招贅?”
常慧心點點頭,將趙伯耕的意思傳達給趙靈姝。
趙靈姝心火直冒。
她真是高估這渣爹了。
原以爲再怎麼樣,分家這事兒符合他爹的利益,他爹肯定是同意的。
卻沒料到,他爹是個官迷。爲了他那所謂的仕途,明知道她和她娘雨老夫人不能共存,還硬是要將老夫人留在侯府中。
那她還分個屁的家!
生氣!
渣爹渣爹渣爹渣爹!
“所以您就被爹氣哭了?甚至大晚上跑來和我睡?”趙靈姝問她娘,順便抽出她孃的簪子,讓她娘把衣裳也脫了,讓她娘躺牀上和她一起睡。
“不是。我……和你爹吵了一架,我,我還在他臉上狠狠的抓了一把,把他的臉抓花了。”
常慧心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素白柔軟,纖細玲瓏。以往這雙手都是用來做針線、做羹湯的,今天卻見了血。
常慧心心一抖,忙將手收回到袖籠裡。
趙靈姝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娘說了什麼,她困勁兒又回來了,此時腦袋中一團漿糊。
她順嘴道,“抓一把就抓一把,花就花……等等,娘你說你把我爹那臉抓花了?”
常慧心輕輕的應了一聲,將她與趙伯耕後來有關於“誰不能生”的對話重複一遍。她自然沒有說,趙伯耕怒火上頭,想說姝姝是“野種”,她實在忍不了了,這纔對他動的手。
她只平鋪直敘的,說了兩人的爭執。
但她心思簡單,心裡想全在臉上寫着。
趙靈姝又是個小人精,她如何看不出來,她爹指定是說了更過分的話,依照他們對話的邏輯推理,後邊那些不好的話,說不定還質疑到她的出身……
嘖,渣爹!
她倒真希望她生父另有其人。
不然,她真想和哪吒學一下,來一招削骨還父!
趙靈姝氣的不得了,“這也就是我沒在跟前,不然我得把他另外半邊臉抓花。”
“姝姝……那到底是你生……”
“你覺得他是我生父,覺得我對他該存在最起碼的濡慕和敬仰,可趙伯耕他根本不給我這樣的機會。”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娘,也別說趙伯耕了,趕緊躺下休息吧。明天是娘娘的千秋節,咱們還要早點進宮呢。”
趙靈姝把她娘摁到牀上,緊跟着貼了上去。
她娘又香又軟,抱上去手感好得不得了。趙伯耕那混蛋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遲到得找到機會,把這渣爹給換掉。
趙靈姝心中都是怒意,一時半刻根本睡不着。
她察覺到身邊母親的呼吸也忽急忽緩,就抱住她孃的胳膊問,“您還在擔心他麼?放心吧,他那人惜命的很,這時候肯定召大夫來給他上藥了,他絕對死不了。”
“您也不用擔心老夫人會責難您,那老太太再敢插手大房的事兒,我就把她和洛思潼送京兆尹去。到時候可不止是丟臉那麼簡單了……”
常慧心嘆了一口氣,一下下順着女兒光滑的頭髮,“娘不擔心這些,娘只是擔心你。”
“我活的好好的,有什麼好擔心的?”趙靈姝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看着她娘,“難道您擔心趙伯耕以後不喜我了……他以前也沒多喜歡我啊。”
趙靈姝不過說了一個真相,卻一下子將常慧心拉回了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她以前覺得趙伯耕勉強算是個慈父,對姝姝也算盡職盡責。但那是她覺得,許是在姝姝看來,這個爹不過是在敷衍她。
她那麼敏銳,一定早就看出了趙伯耕對她的不喜。
常慧心突然覺得鼻子酸澀,她努力將涌到眼眶的淚水逼回去。
“是娘錯了,娘識人不清,才害的孃的姝姝受了太多委屈。但她到底是你爹,又是男子,這世上對男子總是諸多包容,卻不容許女子有任何不恭敬的行爲……娘怕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到時候影響你的婚嫁。”
“那就不嫁,到時候我直接招贅。”
常慧心說,“娘也想讓你招贅個夫婿,最好留在娘面前。但是,姝姝,誰家的好男兒會低頭給人做上門女婿?娘上一次就和你說過,這樣的人太少太少,我們娘倆運氣都差,我怕我的姝姝遇不到。”
“那就不嫁好了,到時候找兩個我喜歡的伺候我,那日子不是更瀟灑?”
……
這天聊不下去了。
常慧心的抑鬱和消沉全都不翼而飛。
她的嘆息一聲接一聲,不知道何時,竟把自己嘆睡着了。
等常慧心的呼吸徹底規律下來,趙靈姝纔將手指從她孃的掌心中收回來。
她娘以爲她在玩,其實她一直左右手交替着按着她孃的神門穴。
好在按摩的效果不錯,她娘終究是睡了過去。
趙靈姝起身,喊了紅葉進來,“去打聽打聽府裡都有什麼動靜。”
紅葉應了一聲,墊着腳尖跑了出去。
不過片刻時間,紅葉就回來了。
“姑娘,聽說侯爺的臉被抓傷了。有人說是聽見夫人與侯爺爭執,侯爺臉上的傷是夫人動的手。老夫人院子裡聽到消息,把侯爺叫過去了,侯爺卻說是貓抓的……”
趙靈姝給逗的笑的停不下來。
她就猜到是這樣。
她爹但凡不是個蠢得,就不會把實情說出去。
不然事情傳到帝后耳朵裡,這昌順侯腦門上的官司又要多添一樁。
趙靈姝放心的睡了。
……
頭一天睡得晚,第二天被她娘叫醒時,趙靈姝困的眼睛都睜不開。
她不想梳妝打扮,她也不想去給皇后娘娘賀壽了,她現在只想躺在牀上睡個昏天暗地。
臉上突然多了一塊溫熱的毛巾,常慧心用最溫柔的方式喚女兒起牀。
“快睜開眼睛了姝姝,用過早膳我們就要出發了。你還沒梳妝打扮,是想今天素着臉進宮麼?”
趙靈姝一下睜開眼。
素着臉進宮?
那絕對不行!
今天不定有多少貴女爭奇鬥豔,她雖然不想和大家比美,但她性格要強,她堅決不允許今天她比任何人醜。
趙靈姝嘟囔道:“娘啊,您真是我娘,您把我的脈真是把的準準的。”
“快別貧嘴了,趕緊過來用早膳。”
用過早膳,又仔細的裝扮一番,對着銅鏡確定自己今天依舊美的無與倫比,趙靈姝滿意的跟她娘出了門。
趙伯耕讓人傳話來,說是在門口等他們。
雖然他們娘倆對趙伯耕都很膈應,但一家人若真分開行動,那才鬧笑話。
不過所謂的一家人,不出意外,今天怕是真正進宮的沒幾個。
洛思潼傷了臉,肯定是不去了。趙靈溪昨天被嚇的不輕,去的可能性不大。四嬸聽說剛查出有孕,因孕期反應重,都沒能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她肯定也去不成。
剩下老夫人和洛思婉,老夫人若是真病,這兩人肯定都不去,若老夫人裝病……
很好,確定老夫人是裝病了!
因爲昌順侯府的大門口停了兩架馬車。
老夫人正掀開前邊那輛馬車的車窗簾子,與騎馬走在旁邊的趙伯耕說着什麼。
看到常慧心和趙靈姝從府裡出來了,老夫人耷拉個眼皮,一把將簾子摔下來。
趙靈姝和她娘說,“她剛纔是不是剜了我兩眼?我昨天還是對他們太仁慈了,我就應該和肅王學一學,限期他們今早搬出去。”
常慧心說,“肅王不是限期繼王妃和那小公子,三天內搬出肅王府?”
“我也記不清是限期三天內把挪走的財產還回來,還是限期三天內搬出肅王府了。不過人家那繼王妃識時務啊,第二天一早就搬了。對比之下,咱們府裡的老太太可太不識時務了。”
娘倆說着話,不緊不慢的上了馬車。期間趙伯耕幾次張口想催促,可到底沒能把話說出來。
等坐在馬車上,趙靈姝嘿嘿嘿笑的更高興了。
“娘,您昨天還是抓的輕了,你看我爹,他今天竟然還能進宮。”
常慧心一臉平靜,“他臉上敷了粉。傷口是昨天的,還很新鮮,我抓的又深,那脂粉沒把他臉上的傷口都擋住,我隔老遠還看得見。”
“看見就看見,反正他說了,是貓抓的。這事兒和您沒關係。誰問到您頭上,您也這麼說,總之別說漏嘴就行。”
常慧心點點頭,認可了閨女的餿主意。
馬車骨碌碌往前走,一開始速度很快,漸漸的速度慢了下來。
速度慢了,周圍卻愈發熱鬧了。各種寒暄聲,問候聲不絕於耳,是母女倆都很習慣的場面了。
又走了許久,就到了宮門口。
到了這裡反倒安靜下來。
諸多貴女貴婦儀態端莊的下車,各個衣袂翻飛,華冠麗服,身上的首飾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看的人目不暇接。
趙靈姝把視線收回來,看向了正從前邊馬車上下來的老夫人和洛思婉。
這一看之下,趙靈姝直接眯起了眼。
洛思婉今天這一身,可真夠出挑的。
她身上那身衣裳,用的是寸絲寸金的月影紗。陽光照下來,泛出琉璃光暈來,華美異常,美不勝收。
她身上佩戴的首飾,雖只簡單三兩件,卻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首飾做工極致精巧,既有女子的婉約典雅,又顯得清新明快,加上水綠的色澤幽幽的沁出涼意來,將洛思婉寡淡的五官襯得頗有幾分清新脫俗之感。
她身段也很加分,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腰細細的,胸鼓鼓的,屁股翹翹的。那含羞帶怯的眼神,配上盈盈的身段,她已經看到好幾個年輕貴公子,視線在洛思婉身上逗留了。
老夫人這次的審美可算是在線了。
但是,但可是,你們想出風頭,想吊男人,能不能用自己的東西?
若她沒記錯,不管是那月影紗,還是那碧璽石首飾,都是老夫人從她娘哪裡要走的。
都撕破臉了,還好意思用人家的東西充臉面,我怎麼就那麼不高興呢?
她昨天怎麼只想着和老夫人算賬,忘了讓他們把借走的東西還回來呢?
趙靈姝拉下個臉,不高興。
常慧心拉住女兒,讓她好歹笑一笑。這麼多貴人看着,繃着臉太失禮了。
趙靈姝才露出敷衍的笑容來,就聽到身後傳來歡喜的叫喊聲,“姝姝姐姐,姝姝姐姐我在這裡。還好我來的及時,不然你們就先進宮了。”
都不用回頭,趙靈姝就知道來人是誰。
見了她像見了至親一樣,除了小胖丫也沒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