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由遠及近,轟隆隆的將已經沉睡的大地驚醒。天邊不斷亮起的閃電猶如一道道飛舞的銀蛇,在夜空之中,將黑雲照亮。緊接着,便是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聲音由小及大。刷刷的將樹葉都沖刷得微微顫抖。屋檐蓄滿了一盞的雨水在這個時候便從檐角順流而下,最後從青石板路一層層的流淌下去。
葉楨冷眼看着窗外未曾停歇的雨水,聽着頭頂不住的轟隆隆聲響,無言的將一杯美酒又送進自己的喉,透窗而來的閃電銀光將她白皙的臉龐襯得有微微的瘮人。若是有人推門進來,保不齊便會在這樣的風雨交加之下,將她誤認爲女鬼之類的東西。
夢生和道天歌不知道何時已經離去了,連張澤羽也已經離開。
葉楨看着手中見底的酒壺,看了一眼在紅燭縈繞之下,顯得越發溫暖的重重帷帳,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便將壺中最後的美酒一飲而盡。隨後起身,走到了牀邊,深吸了一口氣,便褪下外衫,輕輕的躺了上去。
她今夜是新娘。
若第二日沒能出現在新牀之上…指不定外界怎麼穿她和蘇子意之間的風言風語呢。所以她最終思蹙了一番,還是與蘇子意躺做了一起,只不過…她未曾與蘇子意共用一張錦被罷了,而是抖開了另外一牀,披到了自己身上。
大概…他是真的,不會來了吧。
這是葉楨昏睡過去之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
……
—丑時。
屋內的紅燭大多已經燃燒殆盡,只餘下一桌的燭淚在紅木圓桌上膩着不肯化去。大紅的雙喜字依舊貼滿牀頭櫃角窗沿。外面的雨聲漸漸的小起來了,但是還依舊能夠聽到樹葉抖落雨珠的聲響。
這個時候的蘇府,已經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公雞打鳴聲響之外,便再無其他的響動了。
新房裡,蘇子意已經從昏迷變做了昏睡,透過他平和的呼吸聲可以感受出來,他如今已經安然睡下。一旁的葉楨呼吸聲倒是極淺,教人分不清她究竟是睡...還是沒有睡。
……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窗外,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閃現出來,隱約可見那人身上的狼狽。
那人伸出被雨水完全淋溼,而顯得溼漉漉的手,將新房的門輕輕推開。一張因受涼而略顯蒼白,卻依舊不掩俊朗的臉便由此出現。
—謝永暮。
他…終究還是出現了。
他隨手將自己衣衫之上的雨水微微抖落,便擡腳踏進了屋子。溼透的衣衫將他的身形完完全全的勾勒出來,這兩年的帝王之位,並沒有讓他的身形走樣發福,透過溼透的衣衫依舊能辨認出那令女子血脈賁張的身形來。
他看着四周紅燭滿屋,看着無處不在的大紅雙喜,神色有些冷漠。一步一步的走向正中那被重重帷幕遮掩的牀第,溼透的腳尖在華貴的正紅地毯上留下一個個污濁不堪的腳印。
伸手,蒼白卻骨骼分明的手掌便將那道火紅色的帷帳掀開。
入目皆紅。
繡滿鳳鸞的大紅被祳,針腳細密的鴛鴦頭枕,還有...相互相互依偎的兩位新人。
謝永暮臉色一白。
—自己…終究還是來晚了嗎?
他的手掌顫抖着,想要觸摸葉楨熟睡的容顏,但是下一刻,卻還是在她的下頷之間停頓。右手輕揚,撕拉一聲,便將一旁帷幕上的錦繡鴛鴦帷帳給撕了下來。隨後便又再次伸手,那撕下來的帷帳如同長了眼眸一般,便將葉楨的身子連着她身上的錦被都一併給包裹了起來。
深悉一口氣,便將葉楨給抗到了身上,隨後踏步走了出去。
絲毫不曾顧及...外面始終未曾停歇的雨水。
這個時候的葉楨終於是悠悠轉醒了,但是沒想到醒來便感覺到自己被人扛着前進。而且…還能感受到從天上不停滴落下來的雨水。身後那紅色的屋子離自己是越來越遠。
葉楨一愣,緊接着便看向那人的側臉。
但是苦於夜色深重,而且雨大如珠,葉楨只能是瞧見那人被雨水沾染而凝結到了一塊的黑髮,瞧不清他的面容。於是她的手腳便動了起來,狠狠的擊打着扛着自己的那人的後背,想要從他身上逃離。
“別動!”低沉的男聲從耳邊傳來。
葉楨怔住。
這樣的聲音…
即使在夢中已經熟稔,也在心中默默的想念過千萬次…但是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的聲音,卻依舊讓她安靜了下來。身後的光亮越來越遠,但是雨水卻越發的大起來,將葉楨裹着的錦被都淋溼了去。
連着她的青絲都凝結成了一塊。
她突然想到另一個不好的猜想。
微微閉眼,便沉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救你走。”顛簸之中,那人的聲音及其不穩定,聽起來似乎在天邊,但卻依舊是清楚,而曲折的傳入她的耳中。
因爲着上下的顛簸,葉楨強忍住噁心想吐的感覺,繼續接着問道:“你的國呢?”
“不要了。”
葉楨聽到這話,身子似乎微微的有些顫抖。隨後她半闔了雙眼,將身子的位置微微的調整,似乎想要讓自己更加舒服一些。這樣的動作被謝永暮給感受到,他的手臂微微一用力,葉楨便從肩扛,變成了橫抱。
葉楨擡頭,這纔看清楚…謝永暮如今的樣子。
一襲教人分不清到底是黑色還是紫色的玄服因爲雨水的沖刷而緊緊的貼合在他的身上,隱隱約約還能瞧見他前襟的肌肉。墨發也凝結在了臉頰的兩側,臉龐看起來有些蒼白,但是卻依舊不掩蓋他的俊朗。雨水順着他刀削般的臉龐順流而下,落入麥色的鎖骨,最後混入早已被雨水打溼的衣衫。
葉楨的眸中…隨後便出現了淚珠。
這樣的他...
還是謝永暮麼?
本來方纔聽見他的聲音,還有他的回答,便已經認定了,這人絕對不是他。因爲...自己所認識的謝永暮,怎麼可能,爲了自己,而將天下拋棄?當初他信誓旦旦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自己至今都記得,至今都將他那番話雋刻在了骨骼之中...
……
“九兒,我便挑明瞭說吧。我可賦你情深,也會予你一世恩寵,爲你戴上那鳳冠霞帔,送你坐上那萬千女子夢寐以求的位置,但我卻不會爲了你放棄了這錦繡山河。這樣的恩寵,你要,還是不要?”
……
但是如今—
他卻真的...將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拋棄了,隻身來到了燕京...真的是爲了自己嗎?
葉楨不敢確定。
於是她沉默了。
身邊的景物不停的在向後倒退着,如同白日裡自己嫁過來所經歷的一切都在倒退一般。大雨磅礴,但是葉楨卻感覺不到寒冷,而是在他的懷中尋了個安穩的位置,像極了那些世俗的小女人一樣,靠在她的愛郎身上。
沉沉睡去。
……
謝永暮的薄脣微微的抿着,他看着在自己懷中的葉楨,神色卻有些冷漠。
沒過多久,他終於是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座似乎是有些荒廢的寺廟,抱着葉楨在門口轉了幾圈,發現並沒有什麼人之後,才閃身飛掠了進去。
在後院尋了一處還能住人的廂房,便踢門進去,將葉楨給丟到了裡面的牀上。隨後轉身,將門給緊緊的關上,隨後欺身上前,口中似乎說了一句,“這是我的女人!”隨後,便朝着葉楨狠狠地吻去。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葉楨才從昏睡之中轉醒,哪裡料想到一醒來便見着了欺身過來,面色似乎有些奇怪的謝永暮。一看他神色,便知曉了他的打算。一慌,便從身邊隨意尋了個什麼東西,朝着謝永暮的額頭砸去。
同時,口中大叫道:“你發什麼瘋!”
謝永暮卻是避也不避,任由着那東西砸過來。
額頭被砸出了血痕他也不曾躲避,只是上前,將縮到一角的葉楨狠狠壓了下去,手上的動作越發的大膽起來,薄脣也超着她啃咬而去。絲毫不曾在意...努力掙扎的葉楨。他此刻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我的女人!
……
脣間的柔軟在瞬間便被人破壞,葉楨只覺得自己的脣是在被什麼野獸所撕咬,下一刻便察覺到了舌尖的腥甜氣息,以及...在自己上身柔軟處作亂的那隻手掌。
葉楨臉色一白,便要反抗。
這樣的謝永暮…不是她要的那一個。
但是緊接着的纏綿,她卻是察覺到了那人滾燙的額頭,和口中一直未停止的話語。她強忍住想要將他推開的不適,終於是將面前人口中的話給聽了個明明白白。
—這是我的女人...
—這是我的女人...
—這!是!我!的!女!人!
……
心底的柔軟一下子便被觸及了。
看着他神智不清的樣子,葉楨心軟了。
罷了...就當是,最後一次放縱吧。
自己…終究也是別人的人了。況且,自己的身子,不早就被人破了嗎?只要是他,其實…沒有什麼關係的吧。那一次,怎麼能算。
謝永暮...過了今夜,你我…便天涯自此不相問了吧。
葉楨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頭,輕輕的,將將那人作亂的手放到了自己前面的柔軟處。另一隻手,卻是將自己腦後的鳳冠給拆了下來,隨後,又伸手,將自己的衣衫盡數褪去,一身明媚,滿眼柔情的看着面前的人。
見着他笨拙地想要脫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卻無力的樣子,葉楨微微的吃笑。便又伸手,將他的溼透的衣衫給褪了去。輕擁上前,在男子的耳邊低語呢喃道:“永暮...請用力的疼愛我吧。”
神智不清的某人似乎是聽懂了這一句話,在下一刻,便將葉楨給壓倒了僵硬的牀板之上,伸手摩挲着她誘人的紅脣。
窗外的閃電撒進來,將纏繞在一起的兩個人輕輕的包裹在銀色裡,不知又過了多久,葉楨又低低的婉轉呻吟了幾聲,她自己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感覺到自己身上那人對自己的憐惜,葉楨便覺得很滿足。
……
謝永暮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是因爲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葉楨透過屋外的閃電看着自己身上遍佈的吻痕。理智開始慢慢的迴歸,最終苦笑了一聲。
看着面前昏睡的謝永暮,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此前察覺到的高燒似乎退去了不少,便強忍着經人事而不適的身子,從牆角尋了乾燥的柴火,爲他點燃,想着爲他驅散一些寒冷。
洞房之夜...
終究,還是你的。
…
葉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寅時了吧,這個時候趕回去…若是小心點,大概還是來得及的吧。
她最後看了一眼牀上的謝永暮,爲自己穿戴好一切,便轉身離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