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皮案結束,我們好歹有了一週時間的休息。過了散漫的一週之後,立刻有了新案子。不過這個案子說起來,有幾分不同尋常。
那天早晨上班之後,高隊集合我們重案組的人去會議室開會。
高隊把案宗發給大家:“有新案子了。”
小張接過案宗奇怪的說:“最近濱海沒有發生什麼大案子,有什麼案子是需要我們的。”
高隊指指大家面前的案卷:“不是新案子,是個進入庭審階段的案子,嫌疑人一進法庭就改口翻供。”
“翻供?”安潔皺着眉頭道:“就算是翻供,那也應該交給負責這個案子的人繼續查,爲什麼要交給我們。”
高隊用投影儀給大家放了一段視頻,內容讓我們所有人感到無比的震驚。這是一段正在審問的視頻,但是一看地方就不是在審訊室。視頻中被審訊的人不時的遭受毆打和言語侮辱,威逼利誘用了個遍,一看就是屈打成招。
高隊說這是庭審同一天傳到網上的視頻,裡面被審問的人就是翻供人,他叫徐澤凱,是一名律師。
看完視頻後小張道:“這個一看就是有問題啊。”
高隊點頭:“是啊,所以現在案子不能交給原來負責這個案子的小組了,轉到我們重案組來查。這段視頻已經在網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上面交代,務必儘快查清案情。”
我翻開案卷看了一遍這個案子的始末。
今年3月15日,濱海市東城區長江路派出所接到報警說有人被殺。派出所的同志接警後立刻趕到案發現場。也就是東城區長江路桂園小區7棟1206室。
案發現場的勘查記錄,警察到案發現場後房門虛掩着,他們打開門之後就看到一個全身是血的男人正慌慌張張的準備往外走。這個人就是嫌疑人徐澤凱。
警察立刻控制住了徐澤凱,然後進入臥室,也就是兇案現場。在臥室的牀上躺着一個穿着酒紅色睡衣的女人,她身中數刀,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從現場照片中也看得出她死的有多慘,有一把水果刀,也就是兇器正插在她的胸口上。
經調查,這名死者名叫譚娟,今年33歲。她和徐澤凱是同居關係。她還是濱海市東城區檢查院的檢查官。
報案人是他們的鄰居,根據報案人說頭天晚上他聽到對門發生了很激烈的爭吵,裡面還傳來砸東西的聲音。第二天他上班的時候發現對面的門開着,他喊了幾聲沒有人回話。他怕出事就進去看看,結果一到臥室就看見一屋子的血然後報了警。
徐澤凱是濱海市“誠摯”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在律師界很有名。到目前爲止沒有敗績。他和死者譚娟去年五月認識,一個月後開始戀愛,今年一月兩人同居。
按照案卷裡記錄的徐澤凱和譚娟自從同居之後就開始鬧矛盾,鄰居反應他們經常吵架,有時候還會動手。
現場調查結果顯示,裡面只有死者和嫌疑人兩個人的指紋,水果刀上只有嫌疑人一個人的指紋。死者身
中七刀,致命的一刀在心臟。
從現場的勘查結果來看,這個案子沒有可疑的地方。男女朋友感情不和,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結果男的再在盛怒之下殺了女方。案情很簡單。
唯一值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嫌疑人徐澤凱的審問筆錄。剛開始的時候,徐澤凱的筆錄中都是“我不知道。”“不是我。”“我沒有殺人。”之類的話。就一個意思,他沒有殺人,他完全是糊塗的。
但是中間的筆錄就變成他殺了人,可是殺人經過他說不清楚。最後就是很完整的殺人過程的敘述,從爲什麼殺人,到殺人過程說的都很清楚。
所以這個案子移交法庭宣判,當庭審的時候,徐澤凱一開口就是翻供。
他說自己沒有殺人,他的筆錄都是屈打成招。他在審訊的過程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法庭只能暫時休庭,就在休庭的這段時間,主審法官收到了一份郵件,就是剛纔那段視頻。
於是這個案子只能重新查,最後經過考慮之後被移交給我們。
從案卷裡看,這個案子的證據鏈是很完整的,就算徐澤凱矢口否認也可以做出判卷。關鍵就是那段審訊視頻,毆打嫌疑人讓整個案子讓人充滿懷疑。
“案情大家已經簡單瞭解了吧,這個案子我們需要重頭查起。案子所有的證據都必須重新考證。盧青,死者的屍體我已經讓他們送過來了,你重新出具屍檢報告。”高隊說。
“安潔和我去現場看看,小張跟着衛弋去接嫌疑人,他暫時得呆在我們這裡。”說到這裡高隊特意強調了一遍:“這個徐澤凱是律師,之前還流傳出那種視頻,所以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
我和小張開車去東城區法院接人。見到徐澤凱的時候,我很吃驚。他和我差不多高,人很瘦,臉色發黃看起來很憔悴,應該是受了不少罪。但是他的精神狀況很好,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見到我之後,雖然他手腕上帶着手銬,卻仍然彬彬有禮的伸手來和我握手。
看我打量他,徐澤凱笑笑:“還沒有問兩位警官怎麼稱呼。”
我帶着他往外走,小張去處理手續的問題。“我叫衛弋,他姓張。”
他的腳步停下來,仔細的看了我兩眼:“你是衛弋?重案組的衛弋?”
我有些奇怪:“怎麼了?”
他隨着我的腳步走,低聲笑了兩聲:“我的案子移交給重案組了嗎?看來這次能還我一個清白了。”
我看他一眼:“你對我們這麼有信心?”
“別人或許不行,但是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查清楚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給我一個清白。”徐澤凱的口吻變得很篤定。
“至於怎麼知道衛警官你,我表妹是沈墨白,你應該認識他。”徐澤凱說道。
這讓我真正驚訝了一下,沒想到他和沈墨白還有一層關係。徐澤凱說前幾天沈墨白來看他,說這個案子可能會交給重案組查。她告訴了徐澤凱上次的那個案子,所以提到了我。
我和小張把徐澤
凱帶到重案組的拘留室中後,我就和小張進去和他談談。
小張給徐澤凱到了一杯熱水,我們把他的手銬也取下來了。
“說說案發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我問,小張記錄。
徐澤凱雙手握着紙杯,他看着我的眼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澤凱看我的表情說道:“你們是幫我翻案,我沒必要騙你們。”
小張問道:“那你以前的筆錄裡怎麼會有完整的作案過程。”
徐澤凱看着小張自嘲的笑了笑:“我是律師,我經手的案子不知道多少,按照現場的情況編一個案發過程並不難。”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小張有點不理解。
徐澤凱道:“嚴刑逼供是什麼滋味,反正我是受不了。我瞭解刑事案件的司法過程,所以我只能那麼做,然後在庭審現場給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那段視頻是怎麼回事?”小張問。
徐澤凱道:“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在幫我。”
我敲了敲桌面:“那就說說你知道的事情吧。”
徐澤凱點點頭,他回憶了一下說:“出事的前一天我的確和譚娟吵了一架。你知道,戀愛和結婚是兩碼事,問題從同居開始就出現了。我和她都是事業型的人,兩個人都忙事業不回家,矛盾就出現了。那天晚上我在外面應酬完回來就快十二點了,她還跟我吵架,我一生氣就把牀頭櫃上的檯燈拿起來砸了。”
這應該就是鄰居說的他們爭吵的砸東西的原因了。
徐澤凱接着說:“我們大吵了一架,我就去另一間臥室睡了,我那天晚上喝的有點多,後面的事情我不清楚。第二天我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地上,雙手全是血。然後我站起來就看到了譚娟。”
說到這裡徐澤凱頓了頓,“一看她的樣子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死了,我就出去找我的手機報警。結果我剛到客廳就看到了警察。事情就是這樣。”
“那就是說,你也不知道你殺沒殺人?”小張問道。
徐澤凱一口否認:“我沒有殺人,那晚我的確喝了不少酒,但是還不至於喝到殺沒殺人都不知道的地步。”
“兇器是一把水果刀,這把刀是你們家的嗎?”我問。
徐澤凱點頭:“是,這是一套道具,是我和譚娟一起去超市買的。平時這把刀都是放在廚房的。”
“你們家的鑰匙除了你和譚娟還有誰有?”我問。
徐澤凱道:“沒了,只有我和譚娟有。我們家一共三把鑰匙,一把我帶着,一把譚娟帶着,還有一把放在我辦公室的抽屜裡。”
我翻了一下案卷,那把鑰匙在案發當天就找到,就在徐澤開辦公室的抽屜裡。
這個案子真是一點破綻都沒有,如果不是徐澤凱當庭翻供,不是有人幫他上傳視頻,他還真就是殺人兇手。不管現在也不能確定他不是殺人兇手,一切都要等查清楚再下結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