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霧濛濛並不是個較真的人,她審時度勢,很有自知之明。
約莫要是殿下不在,她興許看在徐先生給她個甲等成績的份上,就將此事揭過。
待日後進了女院,她有的時間搞清楚這其中的名堂,屆時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但殿下跑來給她陣場子,霧濛濛瞬間小腰桿就硬氣了,特別她面對的是大殷的丹青聖手徐先生,這種大人物平時她只能歎爲觀止。
且,她也是心有憤怒,原本以爲的德高望重,不過都是爾爾。
是以她擺出毫不妥協的姿態,且還義正言辭的發問,“徐先生,我的畫呢?”
嬌嬌軟軟的糯糯嗓音,沒有懾人的威勢,卻叫人面頰發燙,難以面對。
徐先生定定望着霧濛濛。見她那張小臉認真,並不是好唬弄的,且九皇子還在一旁看着。
她只得對白問安道,“問安,霧姑娘的畫卷呢?”
白問安汗如雨下,他捻起袖子擦了擦額頭,色厲內荏的道,“這就是她的畫,我起先沒注意遺落到地上,方纔撿起來,內室就只有這一幅!”
霧濛濛冷笑一聲,將九殿下面無表情的那一套學的個十足十。
她半點都不客氣,捻起那副寒梅圖看了看,又眼瞳黑濯濯地望着白問安。彷彿天真無邪的問,“白公子,我畫的是蘭花,而且還是炭條畫的,根本就不是這副水墨畫!”
這一點,白問安倒真沒注意過,他愣在那。不自覺就看向了秦關鳩。
秦關鳩心頭暗罵一聲,她只得揚起笑臉,站出來道,“濛濛別急,興許是問安師兄找錯了,他再給你找找便是。”
說着,她就對白問安道,“問安師兄,再找找吧。”
白問安捏了捏袖子,他不曉得秦關鳩到底要他找什麼,分明她親眼所見他將九號畫卷給撕了的。
霧濛濛皺着小眉頭,不悅地看着秦關鳩,“秦姑娘這是還沒進皇子府,就要開始管我的事了嗎?”
她不僅說,還扭頭回去巴巴地望着殿下,分明是要殿下給她做主!
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不負她望的開口道,“秦關鳩,你還不是九皇子妃。”
此話的意思不言而喻,看熱鬧的一波人裡,早有看秦關鳩那副作態不順眼的,當即毫不客氣的嗤笑議論道,“就是,這還沒嫁出去呢?就擺起當家主母的譜來了,不曉得的,還以爲她有多大的臉呢?”
那議論的姑娘也是有趣的,她明着掩嘴,可聲音半點都不小,書畫室裡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霧濛濛更是嫌棄地斜看眼她,“你聽到了,你管不到我。”
秦關鳩暗自咬牙,她面色青白難看,但還有理智做出楚楚可憐之狀。
她眸子水霧瑩瑩地望着殿下道,“是關鳩逾越了,殿下見諒。”
霧濛濛沒理會她。她直接望着白問安,“公子,我的畫呢?”
白問安自然不敢說實話,他抖着嘴皮子,臉色發白,人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
戲看夠了,九殿下忽的一撫掌。
清脆掌聲在書畫室內傳開了。引的衆人側目,霧濛濛也是看着他。
就聽九殿下上前幾步,到她跟前徑直對徐先生道,“本殿手裡倒是有一幅炭筆畫,剛纔撿到的,不知徐先生可願一觀?”
事到如此地步,徐先生哪裡不曉得九皇子這樣說,其實已經給足了她的臉面。
她遂道,“請殿下一示。”
殿下側目看了司金一眼,司金冷凝着輪廓分明的臉沿,他看着白問安,重重冷哼了聲,隨後他從袖子裡一掏,就摸出幾張被揉過的紙張碎片來。
徐先生一驚,書畫室內旁的姑娘也是吃驚的三兩人議論紛紛。
司金當着白問安的面,將一張一張的碎紙片慢慢地理開,又擼平整了,然後掰開,竟像拼圖一樣,將所有的碎紙片還原擺好。
好在那紙片並不是太碎,司金沒花什麼功夫就將完整的一幅素手蘭花圖拼了出來。
霧濛濛啊了一聲。她站過去,低着頭看了好一會,小聲的道,“這是我的畫……”
所有人聽清楚這話,也自然看到了那幅迥異於水墨圖的炭筆畫,若不是有碎痕,那畫蘭花素手活靈活現的。彷彿躍然在紙上,和真的都不逞多讓。
九殿下沒有吭聲,他只對徐先生伸手虛虛一引。
徐先生幾步到那畫面前,不免臉上就露出心痛的神色來,她是少有的丹青聖手,哪裡會看不出霧濛濛這畫的潛力。
霧濛濛捏了捏小拳頭,她擡頭瞪着白問安。嬌嬌軟軟的質問道,“我的畫可是你撕的?”
早在司金將所有的碎紙片拼成的一瞬間,白問安就站立不住,他堪堪靠在一邊屏風上,才穩住身形。
濛濛是真的生氣了,任誰辛辛苦苦畫出來的東西,卻遭人這樣踐踏。也會心裡不舒坦。
她這會也顧不得臉面,總是她本就頂着個小女娃的殼子,她幾乎瞬間就紅了眼圈,無聲無息的眼淚水吧啦吧啦的往下掉。
當真哭的人心都碎了。
“我的畫……”她還低聲說着,蹲地上不給徐先生看了,將所有的碎紙片碼疊一起,小心翼翼地裝懷裡。隨後轉身一把抱住殿下的腿,就在他袍擺上蹭了起來,她還火上加油的道,“殿下,濛濛不學畫了……不學了……”
霧濛濛就是要衆人都曉得,這事給她造成了莫大的傷害,這都對畫畫都心理陰影了。
九殿下垂眸看着她,曉得她是在裝模做樣,不過他還是伸手拂了下她的耳鬢。
“徐先生,本殿家小啞兒的畫以爲如何?”殿下冷冷清清的問道。
徐先生真覺今個自己半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她蹙着眉頭,就事論事道,“霧姑娘的畫風,獨特清奇,我平時未曾所見,若我所料不錯,霧姑娘的畫技,可自成一派,霧姑娘堪稱天才亦不爲過,哪裡是區區一個甲等的成績能橫定的。”
徐先生的評價之高,實所罕見。
一室衆人吃驚的同時。秦關鳩和白問安皆心惶惶。
霧濛濛抱着殿下的腿不撒手,她悄悄探出半個腦袋,紅着兔子一樣的眼睛小聲問徐先生,“先生,沒有騙我?”
徐先生失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話。”
霧濛濛點點頭,接着就見她話鋒一轉,又針對白問安道,“那爲何你的弟子要撕我的畫?”
這問題問住了徐先生,她看着白問安嘆息一聲,事到如今,她本是想周旋過去,但九皇子明顯不同意,是以,她也再是護不住這個弟子。
“問安,你爲何要撕畫?”徐先生遂親自問道。
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問安。
白問安面白如紙,他舔了舔脣,看着九皇子當真爲了個小乞丐就視自己的準皇子妃爲無物,還給秦關鳩沒臉。
他腦門一熱。當即怒喝道,“她一個乞丐,還使些不入流的手段,這樣品德敗壞的人,她作的畫必然是同她人一樣骯髒不堪,如此,豈能容她的畫到師父面前!”
徐先生詫異莫名,她真不曉得自己的那心底淳厚的弟子,實際竟是這樣一個迂腐而不明是非的人。
霧濛濛也是驚訝,她都不認識這個白問安,他居然就說她品德敗壞!
九殿下眸色瞬間就冷了,他手還放霧濛濛發頂,這當不自覺地摸了摸她的小耳朵,權當撫慰。
可他說出的話。卻是寒芒湛湛,“你叫白問安?很好。”
聽着九殿下語氣不對,徐先生心頭一急,“問安,你都說的什麼胡話,快跟殿下和霧姑娘道歉!”
哪知白問安就是個缺根筋的,他不僅不屑恩師的好意,還色厲內荏的道,“師父,你是丹青聖手,如何能屈服於權勢之下,今天我就是要說,他一堂堂皇子,都已經有了自個的準皇子妃了。偏生眼盲心瞎地寵着個什麼玩意,關鳩心地這樣好的姑娘,哪裡比不上一個乞丐了。”
“白問安!”這下徐先生都火了。
霧濛濛聽了半天,這才聽出,一切的根源,原來是在秦關鳩身上。
她看着面色同樣難看的秦關鳩,脆生生的道。“你果然是個壞姑娘,殿下,我作畫前,她就跟說,有法子讓我能穩當得甲等成績,我記着殿下的教誨,不跟她一道。她果然是要教壞濛濛的!”
這狀告的,猶如及時雨,將秦關鳩最後的臉面都給撕了下來放到地下踩。
且還是個小女娃的嘴裡冒出來的,誰也不會去懷疑這話到底真不真。
所有人看秦關鳩的眼神,頓微妙起來。
秦關鳩顧不得白問安,她連忙跟俊臉沉鬱的殿下解釋道,“殿下,不是這樣的,關鳩是擔心霧姑娘考不到甲等成績,所以纔想着,跟她說些徐先生的喜好,她在作畫時,也好投其所好,多得徐先生的好感,至於旁的,關鳩絕無半點壞心!”
九殿下冷笑一聲,他懶得再多廢話,直接對徐先生道,“白問安,辱罵當朝皇族,罪無可恕。本殿要將人帶走,徐先生可有意見?”
徐先生哪裡敢有意見,且她對白問安也徹底失望了。
她遲疑點頭,讓開幾步到一邊。
司金早看這人不順眼了,小啞兒那畫畫的多好啊,且他一眼就看出來,畫上的半隻手,可不就是畫的殿下,偏生讓這人給撕了。
他毫不客氣的一把抓着白問安後領子,很惡意地摔了他幾下,當即痛的他哭爹喊娘。
至於秦關鳩,九殿下目光粼粼,若有浮冰碎雪的森寒,他輕勾嘴角,就當着衆人的面,淡淡道,“今日之事,看來秦姑娘與本殿家小啞兒合不到一塊,況撕畫一事若與秦姑娘無關,那且好說,若是讓本殿審出來,秦姑娘也脫不了干係,這樣品德敗壞的姑娘,本殿自會跟父皇稟明再論!”
這話裡的意思,讓秦關鳩全身
力氣被抽空,她望着九皇子那張俊美如仙的臉,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品德敗壞的姑娘,就該在府裡多學學女戒!”九殿下意味深長地丟下這句話,一手攬着霧濛濛拂袖而去,再不管面色慘白的秦關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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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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