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殿下毫無所覺,對衆人的目光,理也不理。
霧濛濛原本還有點忐忑,後來見殿下旁若無人,她也就跟着當沒看見。
一大一小,在暮色的燈火下,腳下的身影拉長,疊合在一起,竟是出去的和諧。
霧濛濛原本以爲,年歲的宮宴,怎麼也該像現代電視劇裡那樣,男女分席而坐,上面坐着皇帝和皇后之類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泯殿下帶她去的殿,竟然是座小殿,周圍也沒文武朝臣,只有來往的宮娥太監。
霧濛濛一度還以爲走錯了,哪知泯殿下笑了聲道,“我還不曾及冠,也沒封號,自然是不能上前殿的。所以在風露殿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霧濛濛恍然大悟,大殷這方面的禮儀還比較嚴苛。
泯殿下又道,“一會要有嘴賤的說了什麼,不用理會,聽不得就找補回去。”
霧濛濛窘了,殿下這樣給她堂而皇之的撐腰真的沒有半點問題?
泯殿下將霧濛濛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捏了捏她小手,“自然沒有問題。”
他才這樣說,堪堪到風露殿門口,就迎面撞上老熟人——七皇子。
七皇子此前因着於家的事被禁足三個月,後來能出門後,就被趕出了宮,目下獨自住在七皇子府。
他一見九皇子與霧濛濛,當真是新仇舊恨涌上心頭。
不過。皇宮的人,自來都是慣會裝的,即便恨的兩人牙癢癢,七皇子息穹還是端起笑臉近前道,“好久不見,九弟。”
泯殿下斜眼看過去,倨傲地揚起下頜。只哼了聲算是應了。
這樣一幅面孔,怎的拉嘲諷了得,七皇子面色一僵,心頭怒火直冒,偏生他還不能拿九皇子如何,只得目光一轉,落到霧濛濛身上出氣。
只聽他道,“嘖,九弟將你的寵兒也帶進宮了?一會要讓母后看見,非的將她攆出去不可,到時我看九弟如何哭!”
霧濛濛皺起眉頭,她曉得七皇子嘴裡的母后就是皇后,平時皇子嘴裡喊的母妃,纔是自個的生母。
泯殿下勾起嘴角,“好狗不擋道,滾開!”
當着半點都不客氣。
霧濛濛眼珠子一轉,她也討厭這個人,遂依着泯殿下的話,提起裙襬,就踹了七皇子小腿,“擋道了。”
七皇子勃然大怒,他漲紅着臉,就要去抓霧濛濛。
霧濛濛更是靈活,她往泯殿下身後一躲,總是今個殿下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她可以囂張!
泯殿下一把就抓住七皇子手腕,鳳眼冰冷的道,“怎的,你要與我動手?”
被扣了頂帽子的七皇子只得甩袖掙開,他理了理衣襟道,朝着泯殿下冷哼一聲,當先進風露殿。
殿裡面,早來的皇族子弟自然將起先的一幕盡收眼底,沒有人出頭,也沒有規勸,端的都是一副看熱鬧的神色。
泯殿下牽着霧濛濛進來。直接就找到自個的位置坐下,順便還讓宮娥搬來錦杌子,讓霧濛濛挨着他坐。
霧濛濛坐下後,她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將殿上的人挨個看了遍,順便也在琢磨這些人的身份。
大皇子差不多年近三十,自然在前殿。至於大殷二皇子,聽聞年紀輕輕就遁入空門,三皇子早殤,四皇子已經年滿二十,行了加冠禮,同樣不在風露殿。
霧濛濛瞥見最上邊的位子上,坐着一身穿着皇子朝服,臉上卻有點畏畏縮縮的十七八歲男子。
許是察覺到霧濛濛的注視,他往這邊看了一眼,但一碰及泯殿下的目光,他又飛快的低下頭。
霧濛濛聽殿下說起過,猜這人就是性子軟弱的五皇子,五皇子手下,是霧濛濛認識的畫癡六皇子。
只見他坐在席間,眉目不耐,還不斷的在搓手指,顯然是想回去畫畫了,也不喜這樣的宮宴。
挨着泯殿下的是討厭的七皇子,至於八皇子,也同樣早年夭折。
泯殿下之後的,便是十、十一、十四皇子。都是半大的小鬼頭。
而十二、十三皇子,同樣早殤,根本沒活下來。
霧濛濛這一算盤,冷不丁發現,統共十四位皇子裡頭,就有四名夭折了的,要說着裡頭沒點蹊蹺。她是半點不信。
她禁不住打了個顫,頓覺得這深宮大院的,不是一般的水深。
泯殿下一直多有注意她,見霧濛濛面色不太好,便將案几上的熱茶水推到她面前,低聲道,“一會見了皇后。坐一刻鐘就能離開了的。”
說着,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霧濛濛捧着熱茶,抿了口對泯殿下笑了笑。
就這一會,一股子脂粉的香味傳來,霧濛濛回頭,就見四公主和另一名陌生的姑娘進來。
她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這姑娘多半是與十皇子一母同胞的二公主。
兩名公主過來,挨個喚了人後,二公主目色一轉,視線就落在霧濛濛身邊。
她皺眉,拂了拂寬袖,揚起頭,高傲的問泯殿下。“九皇兄,今個是宮宴,你帶個不相干的人進宮做甚?”
泯殿下正悠悠然地喝酒,他狹長的眼梢一挑,眉目就帶出戲謔來。
四公主自然是認識霧濛濛的,事實上,有好次兩人還在鳳鸞那邊一起玩耍過。
故而不等泯殿下開口,她便微微不滿的道,“二姐,濛濛是九皇兄府上的,怎的就是不相干的人了?”
二公主沒想四公主竟然會爲霧濛濛說話,她眉頭皺的更深。
四公主又道,“況,諸位皇兄都沒說什麼,你有甚異議?”
說着,她不喜地看了二公主一眼,直接走到霧濛濛面前道,“濛濛,過來與本公主同坐。”
這是邀請了,霧濛濛一愣,她傻傻地看向泯殿下。不知要不要答應。
泯殿下長眉一揚,“不必了,濛濛隨我就是。”
四公主看了九皇子一眼,她和鳳鸞一樣,對着從來都冷着臉的皇兄有點心慼慼,便道,“好吧。”
霧濛濛彎着眸子笑了,她在袖子裡一掏,摸出串小珍珠穿的手鍊來,很是簡單,也不稀奇,但難得的是這是她親手挨個穿的。
“四公主,新年快樂。”霧濛濛將珍珠手鍊遞過去,就露出她手腕上的鏈子來,卻是一模一樣的珍珠手鍊。
四公主一愣,她目光落在珍珠手鍊上,沒開口。
霧濛濛起身,小聲的道,“公主不喜歡嗎?這珍珠是四鸞那邊送過來的,我就一共穿兩三條手鍊,公主、四鸞、還有我每人一條。”
四公主接過手鍊。當場就戴手腕上了,細細的手腕配小巧的珍珠,越發顯得溫婉秀氣。
她抿了抿嘴角,傲嬌的道,“本公主是看四鸞臉面上,才收的。”
對這等口不對心的,霧濛濛最是有經驗,誰叫府裡就有個更傲嬌的少年來着。
她笑眯眯的點頭,“嗯,我曉得。”
四公主揚起頭,翹起嘴角,哼哼幾聲,轉身去找她的胞兄六皇子去了。
霧濛濛坐回杌子上,泯殿下就湊過來道。“濛濛都沒給我準備過年禮物……”
那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哀怨,叫霧濛濛手上瞬間就浮起雞皮疙瘩,她搓了搓,訕笑兩聲,“殿下,想要什麼禮物?”
其實那珍珠手鍊,她老早就準備好了的,鳳鸞的已經送了出去,就唯有四公主的一直沒機會,今晚帶身上也是碰碰運氣罷了。
她在鳳鸞那邊,與四公主接觸過幾次,也是個好姑娘,且靠山、大腿這種東西。誰會嫌多來着。
故而她是有意交好。
但,說實話,她還就壓根沒想過要給泯殿下準備新年禮物。
泯殿下一眼就看穿她,他伸手捏了她小鼻子一下,“沒心沒肺的壞東西。”
霧濛濛心虛,她瞄了眼殿裡,見沒人注意到。她才輕咳一聲拉了拉泯殿下,安撫道,“有,自然有禮物!”
泯殿下捉狹地看着她,也不拆穿,“那好,回去我就要。”
霧濛濛簡直想哭。話都說出去了,她這下拿什麼來兌現?
她皺着張小包子臉,一心苦想如何給殿下個交代,壓根沒注意到,不大一會,就有兩列宮娥魚貫而入。
“皇后娘娘駕到!”小太監尖利的嗓音在冷瑟瑟的冬夜裡傳出很遠。
霧濛濛回神,就見一身穿百鳥朝服鳳袍的婦人在宮娥的攙扶下,款款走來,她頭待鳳凰含珠九寶釵,白皙面龐,一臉雍容高貴。
霧濛濛趕緊低頭,她跟着泯殿下起身,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皇后威儀更甚,她吃不消!
皇后在主位上坐下後,她虛手一引,“今日宮宴守歲,皇兒們不必拘禮,都坐下。”
殿中的皇子、公主皆道過謝後,方纔坐下。
霧濛濛打直背脊,儘量讓泯殿下遮擋住自個,她渾身不甚自在。也生怕皇后看見她後,會當真攆她出去。
雖然,泯殿下說過,今個勿須與旁人客氣,但對方可是皇后啊,一國之母的皇后來着。
霧濛濛覺得特不真實,畢竟從前都只是在電視上看到,可目下殿上的,卻是活生生的皇后!
哪知,她不想引人注意,卻早有人注意到她。
皇后依着慣性客套了幾句,權當關心了這些不是她生出來的兒子、女兒們,她都站起身,按規矩,這會就該去前殿招呼今日進宮的王公大臣的女眷。
但不曾想,今個她本是特意關照秦關鳩,纔將她領在身邊。
這會秦關鳩竟未語三分笑的看着霧濛濛開口了,“真是難得,霧姑娘也進宮了。”
說着,她又對皇后道,“娘娘,九殿下身邊的小姑娘,便是關鳩與您提起過的霧姑娘,霧姑娘可當真是個靈動可人的。”
第三更一會18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