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息謫已經很多年沒在皇宮裡頭這樣慢慢的走。
先帝從前住的是湖心宮,與金鑾殿的方向遙遙相對,可又在整個皇宮的之中。
他記得有次,跑出去玩的遠了,就遇上了皇九子息泯。
小小的一個孩子,就已經長的粉雕玉琢,被他那位皇兄抱在懷裡,身邊宮娥太監環繞。
息泯那會在笑,開懷的就和個小太陽一樣。
對了,那會他還不叫息泯,只有個小名,九寶。
他那個時候覺得,這個小孩生來就佔了九的極數,又這樣受皇帝寵愛,往後怕是要坐上那個位置的。
那個位置,他也想來着。
雖然父皇說,他能保他一聲閒散無憂。
但,母妃說過,他天資不凡,註定非池中物的金陵,所以那位置,他也是有資格的。
所以,第一眼的時候,他就覺得皇九子。往後會是他的對頭。
息謫看着從前先皇住過的宮殿,他揹着手,往金鑾殿的方向眺望。
高潔不染塵埃的側臉,在夜色下,有幽幽的淺光,當偶爾燭光搖曳,照亮他一半臉,就像是一半謫仙,一半厲鬼!
他記得第二次見息泯的時候,彼時的天之驕子像個可憐蟲一樣抱着雙膝在角落挨凍受餓。
那一瞬間,他就從息泯身上感受到了所謂的恩寵無常。
這越發讓他堅定,自己要那個位置,只有站到了最高處,才能不仰人?息的生活。
他那做皇帝的皇兄,並不待見他。
他叫他,九寶。
息泯就擡頭紅着小?子看着他。睫毛上還有溼潤。
他問,“你是誰?”
他當時回答說,“你要叫我小皇叔。”
那個時候,他覺得,要是往後不與他爭那個位置,那麼看在小孩同他長的一樣好看的份上,他能同小孩好。
他將息泯撿回了湖心宮,瞞着母妃和父皇。有吃食的時候也會給他帶一份。
兩人這樣私下交好的關係,一直維繫了很多年,一直到父皇駕崩,母妃死了,皇兄還要殺他。
息泯說,“小皇叔,我們逃出去,往後再回來報仇!”
那時的息泯,才五歲,已經沒有人會再喚他的小名九寶。
再後來,他當真逃了出去,出於一種不爲人知的卑劣心性,他扔下了息泯。
他也內疚過,但是他和自己說,他是累贅,留他在皇宮,皇帝不會殺自己的兒子,可卻一定會殺他!
又諸如,父皇留給他的暗衛根本無法帶兩個人之類的藉口。
然後,他就安然了,再不會做夢都夢見他那雙眼睛,以及被遺棄在宮門口的小小身影。
這麼多年哪,他知道自己還會再見他。
因果輪迴,今天晚上,金鑾殿就要重新換主人。
息謫很想知道,息泯會如何做?
“王爺,那邊傳來消息,皇帝毒已解。”身後的暗影之中,佝僂出個人影。
息謫微微翹起嘴角,“這樣啊,我便親自過去一趟。”
從前心心念念想他死的皇兄,再是皇帝又如何,總是會死在他的前頭,他息謫纔是最後的贏家。
“最後的贏家?”息泯站在皇帝寢宮外的臺階處,倚靠在柱子後面,盯着天上新月。
上輩子到了這個時候,他心頭激動非常。
然而,此時,他內心一片平靜,他甚至多有想念蠢東西和被窩。
本來。深更半夜,他就該抱着蠢東西一起睡覺纔是。
息謫過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他,息泯轉過身來,淡淡開口道,“夜深露重,清王是要到哪裡去?”
息謫腳步一頓,他偏頭就見一身暗影加身的息泯。
他那雙同樣的鳳眼,微微一瀲。“九寶……”
這個小名,讓息泯眯了眸子,他權當沒聽到,“父皇說了,不見外人。”
息謫看了眼緊閉的殿門,他才淡漠的說,“今晚我正好在湖心宮,聽聞皇兄中毒,本是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息泯嗤笑了聲,“不勞清王費心,父皇龍體康泰的很,明個還能夠早朝的。”
息謫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說完這話,他在息泯的目光中,一點一點走遠。
息泯眸色瞬間發沉,他推殿門進去,見皇帝氣息稍緩,便將剛纔遇上清王息謫之事說了遍。
哪知皇帝聽聞,陡然一下就睜開了眸子,他自然不是愚笨的人,且息謫一直都是他心腹大患。
他好似人精神了些,也不避諱息泯,直接召來全部的二十一名暗衛。下了最後一道死令,“絞殺……清王……”
二十一名暗衛瞬間就去了二十名,只留下最後一位。
皇帝緩了緩,他看着自己面前這個冷面冷心的皇九子,他那面容五官,實在叫他嘆息。
皇帝將約束暗衛的令牌給了最後一命暗衛,只等他立下繼任聖旨,這名暗衛就會拿着令牌。將下任皇帝該有的二十一名新的暗衛召集來。
這是大殷皇帝自來的慣例!
一任暗衛,護衛一任皇帝。
做完這一切,皇帝讓那名暗衛退下,才抖着手跟息泯說,“召……召……”
息泯點頭,“召所有皇子覲見?”
皇帝點頭,人死爲大,息泯難得面色稍微緩和。“父皇好生休息,兒臣這就去辦,定不叫朝堂不穩,也不會放過皇后的同謀。”
皇帝眼睛睜的大了點,他如何聽不出這兒子是在提醒他。
息泯出了寢宮,跟那老太監道,“看好了,不得放任何人進去。待本王找來所有的皇子,人?了纔可作數。”
老太監是同皇帝風雨裡過來的人,即便此時端王不這樣說,他也會這樣做。
欽點繼任,爲免後世不穩,就需得所有人都在場。
卯時中,所有皇子匆匆進宮,這其中包括心頭有鬼的大皇子。
息泯揹着手早等在門外。此時,天才濛濛發亮,渾圓的旭日都還沒躍出來。
“端王,父皇怎的了?爲何你會在宮裡?”衆皇子裡,暴脾氣的四皇子大嗓門的喊道。
息泯淡淡瞥了他一眼,“父皇如何,諸位兄弟該問問大皇兄纔是。”
衆人的目光皆落到大皇子身上,大皇子眼神閃爍,他色厲內荏的道,“老九,休得胡說!”
息泯冷笑一聲,“父皇快不行了,諸位兄弟等上一等,還有後宮妃嬪沒過來。”
這話一落,所有人臉色大變,唯有大皇子心頭是亢奮又驚恐,他喜的是母后真的得手了,恐的卻是此時不見母后,在殿外的人卻是息泯!
他不曉得這其中出了何種變故。
“父皇危在旦夕,那還等什麼,我要見父皇!”四皇子反應過來,他衝的就要越過息泯往裡闖。
息泯腳一跺,寬袖一扇,就將四皇子攔住。“四皇兄慌什麼,父皇有令,人來?了再行進去。”
生性軟弱的五皇子,在這個關頭,竟然開口說,“父皇有令?老九,父皇何時給你的令?莫不是父皇不好,就是你謀害的!”
他這話一落,恰好??小跑過來的後宮妃嬪也是一愣。
大皇子也站出來說,“沒錯,爲何我等皆沒收到消息,唯有老九你在宮裡?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對父皇做了什麼?”
對秋後的螞蚱,息泯不想多理會他,他偏頭看着已經到了的衆位妃嬪。
大皇子也是看了圈,但接着他心頭髮寒,“母后呢?母后怎的不在?”
息泯嘴角浮起譏誚,“事到如今,大皇兄何必假惺惺,昨晚皇后試圖毒藥父皇逼宮,早讓父皇的暗衛給殺了,如今真相如何,見過父皇便知。”
衆人譁然,息泯不欲多說。他轉身,老太監適時打開殿門。
這一瞬間,新日東昇,霞光萬丈,山河晏清。
皇帝已經從牀上坐了起來,許是迴光返照,他人格外精神,只是烏黑的嘴脣和眉目的灰白,纔有些駭人。
衆人進來,就?壓壓跪了一片。
息泯最後跪下,他道,“父皇,所有人都來了。”
皇帝點頭,他目光從衆人臉上劃過,多半是最後的一點氣了,他這會看的出奇清楚。他所有的孩子,他的後宮妃嬪,分明不多的人,他卻在其中看到了所有的人生百態。
唯獨,他那個不喜相貌的皇九子,從頭至尾,一直面無表情,他既不焦也不急,無背甚至無喜。
到此刻,皇帝不得不承認,所有的皇子裡,唯獨他這一個兒子其實最出色。
“聖人……”妃嬪中,目下份位最高的賢妃紅着眼睛期期艾艾的開口喊道。
皇帝擺手,他手邊是早準備好的聖旨和玉璽。
“朕在位三十年,兢兢業業,不敢有一天懈怠。今日便立下旨意……”皇帝一字一句的開口。
所有人都豎耳聽着,唯恐露了一句去。
邊上的史官奮筆疾書,將皇帝說的每一個字都記載下來。
“皇次子,既與佛祖有緣,此生便好生侍奉我佛。”
“皇四子,喜武厭文,封爲武王,扈地容州。可好生震懾蠻夷,護我大殷河山。”
“皇五子,性靜怯懦,封爲靖王,扈地青州,安分守已,方能安穩一生。”
“皇六子,嗜畫如癡。便去景緻如畫的江南吧,封爲寧王。”
該輪到息泯之時,皇帝和大皇子一樣略過,直接往後說,“皇十一子,朕對你多有虧待,但願你往後安好順遂,故封順王,扈地雲州。”
“皇十四子,”皇帝看着最小的兒子,又看了看賢妃,他閉上眼睛道,“封爲恭王,扈地蜀州,切記,兄友弟恭。”
皇帝將所有人都說了一遍後,他目光才落到面色慘白的大皇子身上,淡淡的說,“朕的嫡長子,平庸無能,便留在京中,做個閒散親王,封,誠王。此生無詔,不得出京。”
這話一落,彷彿晴天霹靂,炸的大皇子耳膜嗡嗡作響。
他哭喊着爬上前,“父皇,兒臣冤枉,兒臣什麼都不知道,冤枉啊……”
皇帝揮手,示意太監將人拉開,隨後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皇九子息泯的身上。
那種晦暗不明的目光,讓所有人都心頭一跳。
第三更,一會21點!
總算寫到老九當皇帝了,
這兩天阿姽狀態也不太對,分明都是大高潮啊,讓我寫的來平平淡淡的。
現在總算是有點激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