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得正是時候。
南風晃神,推開傅希境的手,慌亂在包裡摸到了手機,看都沒看來電顯示,便接了起來。
傅希境微微後退,坐直了身子。
謝飛飛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南風……救我!我真的真的要被姓顧的那塊牛皮糖給搞死了。”
“……”
“你快給我想辦法!都是你招來的!”謝飛飛怒吼。
“……”
南風默,我能有什麼辦法啊!與顧恆止交往不深,但對那個人,多少有點了解,男人一旦豁出去,不要臉,無恥,還把那種無恥發揮成大衆女性眼中淋漓盡致的男性魅力,那殺傷力不是一般大啊,豈是輕易可以拍走的?
南風猜到了顧恆止會打謝飛飛的主意,但沒想到那麼快,購完車第二天,他竟然開着謝飛飛選的那輛對女人來說很拉風對男人來說絕對娘炮的紅色MINI,直接殺到了她公司,美名其曰送貨上門,五星級服務。真夠五星的,副駕上擱了束開得熱烈的白玫瑰,抱着那花姿態優雅地靠在車上,等待佳人赴約。
車子正停在設計事務所的門口,公司上下三層,全是落地窗,他這樣一個惹眼造型杵在那,頓時引得衆人圍觀,女人們嘖嘖驚呼一片,謝飛飛冷着一張臉在驚呼豔羨聲中走出來,只想快點拿了鑰匙趕緊把這花蝴蝶打發走。
可哪有那麼容易!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顧恆止一張臉永遠盈滿笑意,一雙招人的桃花眼微眯,開口懶洋洋卻讓人無法拒絕,哦,小飛飛,我千里迢迢給你送車來呢,你不請我吃頓飯嗎?
小飛飛……
謝飛飛抖了抖,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到底還是請他吃了頓飯,以表謝意。這一請,便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嘍!
“你別搭理他就是了。”南風也覺得頭痛。
“我從來就沒有搭理過他好不好!”謝飛飛尖叫。
除了那頓表示謝意的晚餐,後來她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可他總是花樣百出,窮追不捨,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搞得她崩潰!
謝飛飛又抱怨痛訴了兩句,然後掛掉了電話。
面已經送上來了,味道似乎不錯,傅希境吃得很享受,他隨口一問:“有什麼爲難的事?”
南風挑了挑面,頭也不擡地說:“沒事。”
她那層堅硬的防護殼,又豎了起來,將他試圖靠近的心,狠狠彈了回去。
傅希境的車一直駛進翠銘園工地,工人們剛吃完飯回到崗位作業,忙碌的機器聲此起彼伏。工地負責人劉凱一見到他的車子遠遠地跑過來,有點詫異地說:“傅總,您怎麼來了?”
傅希境望了眼他有點泛紅的臉,他的呼吸裡有淡淡的酒氣,他皺了皺眉:“喝酒了?”
劉凱心下一沉,公司明文規定,工作時間內絕對不能喝酒,真倒黴,第一次喝就被這位逮了個正
着,臉上卻陪着笑,忐忑地說:“就喝了一杯,就一杯,今天有個工友過生,大家開心。”說着豎起手掌,信誓旦旦的模樣:“傅總,我保證,以後大家絕對滴酒不沾!”
傅希境擡眸掃視了一眼工地,陰沉沉的天氣,寒氣逼人,視線所及,塵土飛揚,心裡面也跟着灰濛濛的。劉凱雖然面孔微紅,但酒氣確實不濃,他臉色稍霽,說:“下不爲例!”
劉凱狠狠地舒了一口氣。
“拿兩隻安全帽來,我們去轉轉。”傅希境說。
“好嘞!”
傅希境將一隻安全帽扣在南風頭頂,瞥了眼她腳上的高跟鞋:“方便嗎?要不你在車上等我?”
南風繫上安全帽的扣子:“不礙事。”
翠銘園這個樓盤,在開發伊始,便大受關注,除了是海城佔地面積最廣的單身公寓外,更是請到了目前國內最負盛名的建築設計師金堯加盟,打着開發本城單身精品公寓新概念的旗號,南風自然不想錯過近身參觀一番的機會。
劉凱陪同他們一起,邊走邊介紹工程進度。翠銘園分了三期,一期開工了八棟,每一棟都是三十五層,同步動工作業,目前主體已修到第十八層。
才轉完三棟,有人匆匆跑過來找劉凱,劉凱歉意地對傅希境說了聲,便隨來人走了。
他們走向下一棟樓。
南風邊走邊仰頭,樓層外都是支架,作業的機器聲轟隆隆,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傅希境的手機響起來,他站在原地接聽電話,似是什麼麻煩的事,聽了兩句,濃眉便微微蹙起,說話的聲音也嚴厲冰冷了幾分。
南風往前走了幾步,轉了轉目光,四處看了看區域空間規劃,心裡嘀咕,似乎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
傅希境握着手機,轉了個身,視線撞上南風的身影。
這時,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在機器聲與敲敲打打的聲音中響起,傅希境眉一挑,眼光掠過上空,剎那間,瞳孔劇縮,心口一窒,握在手中的手機跌落的瞬間,驚呼聲脫口而出:“南風!”話落人已迅疾朝她的身影猛撲過去。
沉在自我思緒裡的南風只覺一陣猛烈勁風朝自己撲過來,伴隨着驚呼聲,下一刻,她被人惡狠狠地撲倒在地,那人又快速將她推了出去,天旋地轉中,耳畔傳來重物狠狠墜落的聲響以及一聲痛苦的悶哼。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得她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驚魂未定地坐起來,目光在碰觸到先前自己站的那個位置時,怔住。
空氣中有血腥味慢慢瀰漫開來,越來越濃,可那樣濃的味道,卻刺不醒傻傻怔住的她。
她像是被人點了穴道般,維持着最先的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唯有盛滿震驚與恐懼的眼眸中,滾滾而下的淚珠肆無忌憚地爬滿臉頰,證明她還有生氣。
那一刻,天地間所有聲音都消失殆盡。她坐在那片
莫大的寂靜中,隔着幾步之遙,與地上躺着的那人,相望。霧氣朦朧中,那人臉色慘白慘白,俊容因巨大痛疼微微扭曲,頭部鮮血直流,從安全帽裡滑到了臉頰,可他朝她望過來的眼神裡,竟帶着一絲慶幸。
心,狠狠地一抽,淚,落得更兇了。
由遠及近匆匆而來的腳步聲與驚呼聲,轟隆一聲,終於將那片巨大的寂靜衝破,南風屏在心口好長時間的一口氣,呼啦一聲重重泄下來,她僵硬的肩膀一鬆,手腳並用,從地上爬到他身邊,“傅希境……傅希境……”她伸手想要抱起他,卻怎麼也抱不動。
這個時刻,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張了張嘴,聲音低不可聞:“好痛,幸好不是你……”頭部的血流到了眼角,他微微閉眼,重重的昏眩感一波強過一波襲擊過來,終於,不堪負重,沉沉睡了過去。
她的淚重重砸在他臉上,氳開了他臉頰上的鮮血。
工地的人都涌了過來,有人將壓在傅希境頭上的泥沙袋挪開,有人去搬他腿上的泥沙袋,有人在打120……
{我見不得你受傷,更見不得你受委屈,哪怕那個人,是我自己,也不可以。}
醫院手術室外。
南風坐在長椅上,雙手掩面,身體止不住地微微發抖。
“季小姐。”劉凱遲疑了下,擡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咖啡。”
南風擡頭,迷茫地望了眼他手中遞過來的熱咖啡,搖了搖頭,側頭,望向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燈。
他已經進去了兩個小時,生死未卜。
她不知道自己這漫長的兩個小時是怎麼過來的,心裡只有一個聲音,老天啊,求求你,千萬別讓他出事!恍惚中,她彷彿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深夜,那場車禍,他也是如今天這般,縱身一撲,將她護在懷中。
他那樣一個義無反顧的姿勢,將她一顆心,撞得搖搖欲碎。
當他滿臉是血地對她低喃,好痛,幸好不是你……她真的寧願,被泥沙袋砸暈的是自己。
這樣一份情,真的太重了,重得她承擔不起。
這樣的他,忽然間讓她不知所措。
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打開。
南風衝過去,顫聲問醫生:“他……怎樣了?”
劉凱也快步衝了過來,滿臉凝重忐忑。若不是因爲中午的酒,這個意外事故就不會發生。負責運送泥沙的工友偷偷喝高了,酒後沒有休息就去開工,太大意,綁在起重機上的泥沙袋沒有牢固穩定,在半空中墜落,一袋正中傅希境的腿部,還有一袋位置雖有所偏移,但有三分之一的重量擊在了他的腦袋。
醫生摘下口罩,拭了拭額角的汗,呼出一口氣:“患者性命無憂,萬幸頭部沒有砸中要害,又有安全帽阻擋,只是輕微腦震盪。傷最重的在腿部,左腿粉碎性骨折,”語調微微頓了頓,才接着說:“是否會對以後走路造成影響,還要進一步檢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