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介入調查中,雲海建築羣龍無首,亂成一團,公司裡所有的工程全部停工。
南風還來不及爲爸爸的昏迷擔憂傷心,雲海建築的副總經理林泰先找到她,讓她拿個主意。
南風只知道一味搖頭:“林叔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蹲下身,抱着頭,眼淚不住地流。
林泰先嘆氣,在他眼裡,南風不過是小女孩,能拿什麼主意?可她是季雲海唯一的法定繼承人。
他沒有逼她,默默離開了醫院。
南風擦乾眼淚,告訴自己,不準哭,要堅強,她還要照顧爸爸媽媽。趙芸也病倒了,就住在一樓的病房裡。
那些天,醫院成了她的家。
學校裡請了長假,謝飛飛偶爾來看她,陪她說說話,可說着說着就發現南風走神了。在她臉上,再也看不到從前那般明媚張揚的笑容。
她彷彿一夜長大。
她時常坐在季東海的病房外發呆,眼角眉梢全是憂愁與茫然。
“小風。”一隻手輕輕按在她肩膀上,那人在她身邊坐下來。
她呆呆地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又回頭,陷入自己的世界。
“小風,這個時候,你要振作起來。”白睿安說。
南風慘淡地笑了笑:“怎麼振作?白大哥,你說得真輕鬆。”
白睿安沉吟了下,說:“我得到一點消息,這起事故,是你爸爸的責任……”
南風跳起來:“你胡說什麼!”
“噓!”白睿安將她拉到椅子上,“在建樓盤之所以突然倒塌,是因爲雲海使用了不合格建築主體材料……”話盡於此。
南風心頭猛跳,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季東海責無旁貸,他與他的公司都完蛋了,這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啊!
“不,你騙我!我爸爸不是這種人!”她瞪着白睿安。
“小風,雖然我很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可是,”他頓了頓,才說:“我也是個商人,商場上,利益當頭,很容易令人迷失。你明白嗎?”
南風睜大眼睛,她不相信,不相信,可是……
白睿安繼續說:“據我所知,雲海這次承建下寰宇這個樓盤,投入相當大,幾乎傾注了公司所有的資金。後續資金週轉不來,採購低價不合格材料,也是有可能的……”
“別說了!你別說了!”南風捂住耳朵,大喊大吼。
白睿安捂住她的嘴,“安靜點,這是醫院!”
南風呼吸加重,癱軟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語。
良久。
“小風,你忍心看着你爸爸就這麼倒下去嗎,忍心看着你爸爸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麼完蛋嗎?”
南風呆呆地搖頭。
季東海白手起家,辛苦了一輩子,打下了一片江山,他雖然常說賺錢不是最重要的,但在他心裡,雲海建築不僅僅是他賺錢的手段,更是他的事業,他畢生的心
血與成就。雲海,趙芸加季東海,公司名字因此而來。同妻女一樣,這亦是他的摯愛。
爸爸寵愛了她這麼多年,她也想爲他守護住雲海,可是……
“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做……”她喃喃,那樣無力,那樣難過,那樣絕望。
白睿安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小風,你相信我嗎?”
南風望着他,她應該相信他嗎?她與他認識時間不算短,但絕對談不上多瞭解。那時白睿安在家族企業利誠地產任營銷部總監,與雲海建築有過兩次合作,季東海挺欣賞他的。有一次,季東海約他在家談事,到了晚餐時間,留他吃飯,他本是拒絕,出門時,與從外面進來的南風打了個照面,他怔了怔,突然改變了主意。那之後,他便成爲季家的常客,對季東海的稱呼由季總變成了季叔。趙芸對他印象不錯,打趣般地問過南風,你喜不喜歡你白大哥呀?南風才十七歲,剛剛以高分考入了蓮大建築系,對即將到來的新天地有着無限嚮往,從沒談過戀愛,所以她撅了撅嘴,笑嘻嘻地回答趙芸說,他比我大那麼多哎,再看咯!白睿安比她大了八歲,在她眼裡,不算老,但總覺得不是一個世界的。他對她很好,溫柔體貼,出差總不忘給她帶禮物,但他從沒有對她有所表示過。而她呢,對他不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因爲沒有心動的感覺,更多像是個大哥哥。
白睿安見她猶豫迷茫,補充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
或許是那一刻他臉上神色太真誠,也或許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如今是利誠地產的副總經理,利誠實力雖不及寰宇,但也算是業內翹楚,如果他肯幫忙,或許雲海不至於走到絕境。
南風望着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白睿安似是鬆了口氣般,說:“受傷工人的醫藥費對雲海來說不算什麼,麻煩的是寰宇的鉅額賠償,估計你爸爸傾家蕩產也不夠。”
“白大哥,你肯借錢給雲海?”南風急問。
白睿安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似是嘲笑她的天真,但那神色轉瞬即逝,他搖了搖頭:“能幫你爸爸度過難關的,不是我,是你。”
南風剛剛燃起的一點點希望,瞬間熄滅:“你別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白睿安說:“我沒開玩笑,你去求寰宇的總裁傅希境,讓他放你爸爸一馬。”
南風覺得他越說越離譜,不由沉了臉:“白大哥,你不能幫忙就直說,不用給我出這樣的難題。”她是年紀小,被季東海寵得沒經什麼世事,但不代表她沒頭腦,他以爲她是誰?去寰宇哭求一下,事情就解決了?
她起身,要進病房,卻被白睿安拉住。
“還有什麼事?”她蹙眉,不耐煩地瞪着他。這樣的時刻,她實在沒心情陪他瞎聊天。
真像,太像了,尤其是她蹙眉瞪眼的時
候,神情如出一轍。白睿安閉了閉眼,讓自己稍走神的心鎮定下來。
“小風,相信我,你可以做到的。”
“我憑什麼?”南風惱了。
“就憑你這張臉。”
南風愣了愣,不由失笑:“你讓我去勾引那個傅希境?”原來他打的是美人計這個算盤呀,只怕他要失策了,傅希境其人,從前沒關注,這幾天因爲這起事故,新聞報道她都看了,也側面瞭解過這位年紀輕輕就接管蓮城地產界龍頭企業寰宇地產總裁之位的男人,寰宇屬傅氏集團旗下最核心的子公司,傅氏是家族企業,傅家子孫衆多,內部競爭可想而知有多慘烈,但這個傅希境,留學歸來後,只用了三年時間,憑藉兩個相當成功的樓盤開發案,爬上了總裁之位,是個多厲害的角色,不言而喻。外界評價他,用了這樣一句話:殺伐決斷如戰神。而他,今年才二十五歲。這樣的一個人,他會這麼好對付?就憑她季南風這點青澀的姿色?簡直是癡人說夢!
白睿安說:“不是美人計,是攻心計。小風,你說過,你相信我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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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他一臉正經,並不像開玩笑,可她該相信他嗎?
“讓我先想一想。”她心裡亂糟糟的。
白睿安沒有再逼她,點了點頭:“想好了,給我打電話。小風,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辦法,相信我。”
白睿安走了,她走進病房,看爸爸。
他不省人事,眉頭卻是緊蹙的,她伸手,撫過季東海的眉毛,“爸爸,你在夢中,也擔憂着,對嗎?”
她趴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就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賴在他懷裡睡覺。
忽然,她感覺到季東海的手指微顫了下,她心頭一跳,以爲是幻覺,可下一刻,那顫動更明顯了,她驚喜地擡起頭,看見他正微微睜開眼,她眼淚嘩啦啦地掉下來,一邊激動地喊爸爸一邊按鈴。
醫生急忙趕過來,一番檢查之後,對南風說:“病人現在下半身完全不能動彈,上半身除了手指與面部部分神經,其他地方也同樣不能動彈,先觀察觀察,但願情況有所好轉。”
南風流着淚猛點頭,爸爸能醒過來,已是天大的喜事。季東海慢慢清醒了點,看着南風的眼淚,他想伸手幫她擦拭,無奈手腕擡不起來,想對她說,小風,別哭啊。也發不出聲音。他望着她,嘴角蠕動,一滴淚,悄然滑落在枕頭上。
“爸爸,別擔心,我會幫你的。”南風擦掉自己的眼淚,又伸手拭去季東海眼角的淚。
她已經做好決定,不管白睿安說的那個唯一的方法靠不靠譜,她都決定去試一試。
她害怕嗎?
害怕。
可除了這個辦法,她別無所長。
她到走廊上去給白睿安打電話。
掛了電話,她仰起頭,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心裡忽然席捲而來的難過與悲傷,幾乎將她淹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