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薨,皇上赦免了襄王通敵的罪名,撤銷了襄王府的封條。
立即張羅着葬禮,葬禮很簡單,卻又很多望風的大臣前來弔唁。南宮娣想要幫忙也插不上手,看着絡繹不絕的人,帶着哀傷的面具,眼底浮動着若隱若現的歡喜。其中甚至有人聞訊襄王雙腿好的消息,帶着女眷前來,爲的就是引起襄王的注視。
南宮娣氣絕,卻又無可奈何,她本就是個‘外人’。
不!
確切的說是襄王的‘仇人’!
襄王府的大門已經拒絕她的踏入,看着腳下的高高的圍牆,嘴角泛着一絲苦笑,回去她都不知如何向蔡芙、蔡瑞交代。
蔡嫋她沒有太多的感情,她的逝世頂多心裡傷感,覺得遺憾、歉疚罷了。
爭風吃醋的相識,陰謀算計的相處,最後她遠嫁東陵,只有在南詔見過一次,細數起來只有見過四五次而已。
“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太過在意。”水冥赫不知何時立在南宮娣的身旁,擡手想要握着她的手,觸及上的那一刻,頓了頓,錯開直接輕輕拍了幾下南宮娣的肩膀。“生死有命!”
南宮娣抿緊了脣瓣,生死有命自有定數,話雖如此,可蔡嫋的死終究與她脫不了干係。
“我們與襄王算是結下仇了,雪臨已經派了使臣過來,不是很大的事情,楚慕頃這麼興師動衆,無疑是對襄王示好。”南宮娣目光遊移的看着來去匆匆的人,忽而發覺她做了這麼多,雙手侵染了這麼多的鮮血,踏着白骨走上了如今的地位,心裡依舊空空蕩蕩,迷惘的看向不遠處的皇宮,飄渺的說道:“你說,我們究竟是爲了什麼?”
水冥赫一怔,桃花眼中閃現者瀲灩的波光,深處隱匿着不可對人言的情絲,見她臉色蒼白,顯露着不可易見的脆弱,終究是擡起雙手,微微側身,將南宮娣擁進懷中。
“爲了活下去!”
起初對她突兀的出現,有一種自己的領地被敵人侵入的危機,對她充滿了敵意,在確認她有要爲帝的心思,那一刻,他燃起了要與她對立,爭奪皇位。
可不知爲何,在看到她明媚清逸的笑容時,心底微動,有着不知名的情緒在心裡涌動,無賴的接近她,在吃下那一碗熱混沌後,對她的舉止心裡雖然氣惱,卻也暖融融的,覺着這樣很好,僞裝掩飾無非就是爲了活着,怎麼活着在什麼樣的位置,只要自在便好。
南宮娣呢喃了幾遍,低低的笑出聲來,笑着眼角閃現着晶瑩的水花,身體不可抑止的顫動,緊緊的抓着水冥赫的手臂說道:“若可以,我定要隱匿在塵世中,而不是站在這高高的金塔尖之上。”
稍有不慎,墜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水冥赫安撫的拍着南宮娣的後背,任由心裡的苦澀蔓延。心想若當真能如此又何必踏上這條不歸路?雖說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但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你現在就回去,讓人把熙兒送到惡人谷。”南宮娣淡淡的推開水冥赫,如今怕是等蔡嫋下葬後,戰事就會吃緊,隨時都能一觸即發!
南宮熙是她致命的弱點,父皇母后身子弱了,難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放在危機重重的宮殿,倒不如讓人聞之色變的惡人谷內。
幾日過去了,南宮娣一直沒有見到襄王,暗中的隱衛來報,襄王暗中接見了雪臨的使臣,密談了幾個時辰,使臣面色帶笑的離開,看來他們暗中達成了協議。
果真,翌日襄王款待了使臣,隔日使臣拜別了襄王,襄王親自護送到城外。
南宮娣正打算隨着使臣一路迴雪臨,臨時接到了蔡瑞的消息,在京都找到了君墨幽的蹤跡,南宮娣快馬加鞭的趕到雪臨京都。
看着原本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小販的吆喝聲的繁盛京都,如今大街上只有零星的小販推着木車行走,而行人都是來去匆匆,生怕多待一刻,就會遭遇不測,不禁心生感嘆。
路過玲瓏閣的位置,放慢了腳步,如今變成了客棧,當真是物是人非,沒有她當初生活留下過的足跡。
拐進了一座不起眼的宅院,裡面依舊是如離開前的佈置,外面毫不起眼,裡面卻別有洞天,裝潢的極爲奢華。
穿過小徑,抄手走廊,來到了沂蒙樓,兩層的閣樓,外面爬滿了常青藤,目光看去泛着光澤的琉璃瓦片,不期然的對上一雙幽深詭譎的眸子,似要將她吸進墨色翻涌的漩渦內。南宮娣眼眶瞬間泛紅,溫熱的液體涌向了眼眶,睜大了好似蒙上一層水紗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憔悴清瘦了的面孔,心底的委屈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
一襲白衣風華的男子,墨發不扎不束的隨意披散,倚窗而立,深幽的目光凝視着卷滿風塵的人兒,那訴訟着委屈的眉眼,無一不讓他心裡扎痛。
對視了半晌,君墨幽破窗而出,飄落在南宮娣的身畔,緊緊的把她攬入懷中,似要勒進了骨肉裡。
“淺淺,若你我融二爲一,便不用嚐盡分離相思之苦。”君墨幽憐惜的擦拭着南宮娣眼睫上的晶瑩,一手攬着她削瘦的身子,低嘆道:“連夜趕路而來?”
南宮娣咬脣不語,只是伸手描繪着君墨幽的眉眼輪廓,猛然把臉埋在他的胸膛,緊緊的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腰,“你怎麼能這麼久不聯繫我,一點消息也沒有傳給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讓好多人在找你,要我讓好多人在找你,要不是有許多爛攤子要收拾,我恨不得立即親自過來找你,可是…”南宮娣眼底的淚水流淌了出來,啜泣的說道:“爲了喬芯的幾句話,去了東陵,早知道去那裡是個錯誤,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去,反而讓嫋兒爲我而死。”
這些日子,南宮娣把自己崩的太緊,一遇上君墨幽,把這輩子所受的委屈和苦難,全都一股腦的倒出來。
君墨幽沒有勸慰,只是讓南宮娣安靜的發泄,等她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才攔腰抱着她進閣樓,放置在美人榻上。親自替南宮娣淨臉,拿着莫言送來的冰塊放進帕子裡包裹着敷眼睛。
“我恨自私,若在蔡嫋和你之間選擇,我定然是保全你,聽了你的話我很慶幸。你說她因你而死,我覺得未必,這只是意外而已,若是你遇上這樣的情況,宗政克不會得逞。”君墨幽緩緩的分析,赤紅的眼裡佈滿了陰霾,良久才說道:“造化弄人。”
南宮娣心裡百味陳雜,她被商婕影擺了一道後,煉製了禁藥的解藥,若是她宗政克是不會得逞,但他卻是衝着她而來的,不早不晚,在她換水、追查此刻時而來。當真是造化弄人!
“你在這裡有查找到什麼麼?”南宮娣把這些事情全都總結梳理了一番,覺得人際關係太複雜,什麼人都有牽連。有因有果,真是應了那句因果循環。
楚夢璃爲了君墨幽和她爲敵,最後因着上一代的關係死在喬非手上,楚夢璃卻把這些仇恨推到她的頭上,最後爲了報仇,投靠了巫師,找她報仇卻誤打誤撞的害死了蔡嫋,使她與襄王鬧翻,可不是種因得果?留下的苦果,只能自己來慢慢品嚐。
似是看出了南宮娣所想,君墨幽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淡漠的說道:“你是後悔與我成婚?”
南宮娣脖子一縮,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在想結仇了就要斬草除根…”免得遺留禍害…完蛋了,南宮娣覺得她和君墨幽這傢伙在一起,變得狠辣了。
君墨幽臉色微微緩和,看着莫言把膳食端進來,摘掉冰袋,扶她坐起來,在腰後塞了墊子,端着一碗清淡的小米粥餵食。
吃飽後,溫柔的替南宮娣擦拭嘴角,散漫的說道:“你可知楚慕頃如今被人控制?北轅塵與莊妃最近接觸很頻繁,小皇子被楚慕頃迫害,被北轅塵救了回來,當成了流落在外的兒子在養。”
南宮娣沒有多少吃驚,莊妃在北轅塵的心裡是特殊的,不若也不會如此偏幫莊妃。
“莊妃是個不簡單的人,雪臨的事情我們不用多管,我等下見見方婉兒,讓她多盯着那巫師,你隨我去雲暮山見母后留下的巫女。”南宮娣不想在雪臨多逗留,南詔也傳來了消息,水墨確實有異心。
皇位即使她不做,也輪不到父不詳沒有膽識的水墨,她寧願給水冥赫,任何一方面都比水墨強多了,水家的江山也不會分崩離析。
君墨幽自然知曉那巫女,只是無緣無故淺淺見她做什麼?
“當初她留在那裡只是爲了母后好照顧你,如今母后已經甦醒,不知她還在不在雲暮山,可是有事情相求?”君墨幽第一時間想到了巫術,心裡漸漸的不安起來。
南宮娣眸光微閃,不知該不該和君墨幽說,可一想到當初她差點死去的時候,君墨幽差點崩潰的樣子,心下有個決定。輕輕嘆了口氣,告訴他也好,倘若她救治不好,他也有了緩衝,不至於太過突然,讓他無法接受。
沉默的彎身脫鞋子,扳着白皙的玉足放置在君墨幽的腿上,那一條深紅的粗線已經延伸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心一沉,上次才只有一半,現在馬上就要到頂了。
波瀾不興的擡眼看着臉色發白的君墨幽說道:“這是血咒,已經開始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