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裡,南宮淺妝盤腿坐在乾草堆上,望着高牆上一小方的天窗,銀色的月光傾瀉而入,照亮陰暗腐臭的天牢。
隨手捋順幾根稻草,編着草蚱蜢,驀然覺得,呆在這天牢有種安逸的感覺,南宮淺妝搖了搖頭,她一定是被逼瘋了。
看着手上的蚱蜢,塞進懷裡,觸碰到一個小小的瓷瓶,手指靈巧的拔開木塞,倒出藥丸,摩挲着懷裡的煥顏丹,南宮淺妝眼底閃過一抹憂慮,南詔國她定是不會去,替乾孃報完仇,她便隱居惡人谷,與世無爭,過着她安逸的日子,爭權奪勢太累,不是她這樣的懶人能做的事!
想到來天牢的目地,南宮淺妝打起精神,等待着最後一波巡邏的牢頭走過,快速的扒開地上的稻草,附耳貼在陰冷潮溼的地上,手指敲擊地板,‘咚咚’空洞有迴音的聲音響起,南宮淺妝迅速的跳坐起來,嘴上露出笑意,百里玉那人雖然黑心,腦瓜子還是好用。
拔下頭上的金釵,打開鐵鎖,一路上摸索查找着開關,走到天牢最深處,最後一間牢房牆壁上有個凹槽,南宮淺妝伸手摸了摸,感覺不對,但她直覺開關在這間牢房,到處查找一遍,驀然,牆角有個拉環,輕叩幾聲,‘咔嚓’地板緩緩移開,露出底下通道。
南宮淺妝一喜,儼然忘了百里玉的叮囑,順着通道走了下去,看到裡面的這一幕,驚呆了,這就是牢中牢?
偌大的鐵牢裡關着數百名不死人,佔據整個底下空間,然,她後方有一個小鐵籠,一人來高,裡面關押着一個人。
頭髮花白,臉上疤痕交錯,面目全非,花白的鬍鬚長至胸口,一件黑色襤褸的衣服分不清本來顏色。
更讓她震驚的是,老人雙肩胛骨被鐵釘釘穿在牆壁上,用千年玄鐵打造的鎖鏈捆綁。
心中一凜,手段極爲殘忍,老人身上無一處完好,這人是誰?讓狗皇帝花那麼多的心思囚禁在此處?
“前輩,您是誰?”南宮淺妝心裡計較一番,能讓楚南擎興師動衆,絕非凡人,興許在他身上能得到她要的東西。
老人聽到聲音,身子一僵,緩慢的擡起頭,或許是常年不見天日,看到南宮淺妝手中的夜明珠,擡手擋住眼睛,適應了才放開,微眯着眼看清她的容貌,忽而,激動的踢打着,沙啞的‘嗚嗚’叫喚。
南宮淺妝避開,摸着自己的臉若有所思,他看到她的模樣突然激動,難道他認識蔡蓉?
“你認識我孃親蔡蓉?”南宮淺妝耐着性子問道。
老人一陣茫然,仔細睜眼看了她,搖了搖頭,張嘴想說話,可發不出聲音。
啞巴?
透着光,南宮淺妝看到他的舌頭斷了半截,伸手比劃着說:“你認識和我長得相似的女人,不認識蔡蓉,是麼?”
老人點頭。
南宮淺妝頓時沉默了,難道蔡蓉不是國公府庶出小姐?不,應該說現在的蔡蓉,不是真的蔡蓉,而是這個女人冒名假扮,可,若是如此,難道換了容貌國公府會不知?
南宮淺妝心裡亂成一團亂麻,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她往深處挖掘,原來的線索便模糊,讓人理不清頭緒。
煩躁的扯了扯頭髮,看到老人防備的盯着她,無奈的起身,先打探不死人再說。
卻不知身上的玉佩掉落在地,老人看着地上的玉佩,眼睛驟然閃過亮光,看着南宮淺妝的身影許久,探手摸出身上的另一塊玉佩,兩塊竟是一模一樣。
“姑娘,你身上怎麼會有這塊玉佩?”
打量不死人的南宮淺妝,忽而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嚇得一跳,轉身四處張望,除了老人,並沒有其他人,有些怔忡。
“是老夫。”老人的聲音響徹在耳旁。
南宮淺妝一愣,這是千里傳音?那他的修爲該是到了何種境地,爲何會栽在楚南擎的手中?
“前輩,是你說話麼?”南宮淺妝提步走近,看到地上的玉佩,緊張的撿起來,用袖子細心的擦拭幾遍,檢查沒有磕壞才鬆了口氣,這麼值錢的東西破損了,到時候她去典當要少許多銀子。
老人觀察南宮淺妝的神色,見她寶貝似的把玉佩放進懷中,怕是給她玉佩的人對她很重要。
“玉佩你是從哪裡得來的?”老人點頭,再次問道。
“百里玉給我的,你認識他麼?”南宮淺妝狐疑的看着老人,他認識這玉佩,難道和百里玉有關?
老人眼底的亮光驟然一暗,緩緩的搖頭,可怖的臉上盡是失望。
“他是無涯老人的徒弟,我乾孃水芊鳶的師弟,你不認識?”南宮淺妝抓了抓頭髮,他的年紀應該是乾孃那一代人,沒有差錯會認識無涯老人和乾孃的。
老人沉寂如死水的眸子迸裂出驚喜的光芒,渾身顫抖的看着南宮淺妝,上下打量一下,開口問道:“你是鳶兒的…乾女兒?”
南宮淺妝鬆了口氣,點了點頭,看來是認識了。
“你左胸口是不是近一年來隔一月像火燒一般?”老人緊張,聲音有些乾澀的問道。
南宮淺妝一愣,手捂上胸口,她還以爲是墜馬被馬蹄踩踏,留下的後遺症,聽老人這話,不像是這原因。
“難怪…難怪…”老人低聲呢喃,悲慟的問道:“你乾孃不在了吧,楚南擎怎麼會放過她,怎麼會放過我們。”
“你是乾孃的夫君?”南宮淺妝聲音裡有些顫抖,楚南擎爲什麼要爭對乾孃?真的是因爲愛?
“老夫是北蒼暗帝,北蒼與其他幾國不同,暗帝是隱在暗處的勢力,輔助北蒼帝,可在老夫在位時,權勢壓過北蒼帝,成了北蒼帝的眼中釘,欲拔之後快。老夫亦是無涯子的師弟,而你乾孃是老夫的師侄,她一直尊敬老夫是長輩,沒有半分逾越之情,可老夫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最後中了楚南擎的圈套,被囚禁將近二十年!”老人眼角溼潤,眸子裡蓄着點點的亮光,逐漸湮滅。
南宮淺妝嘴角微澀,這暗無天日的生活,會讓人崩潰吧!
“我會救你出去。”明亮的鳳眼滿是堅毅,他是乾孃的師叔,那便是她的師公,乾孃…是她的責任。
“姑娘,不要費心思了,老夫活了四十年,也夠了,你們還年輕,不要冒險。”死水般的眼裡因着南宮淺妝的話,蕩起一圈漣漪,可想到一些事,搖了搖頭。
四十年?
南宮淺妝渾身一震,他的模樣儼然是七十多的老翁,哪像四十歲的光景?不知爲何,心裡很難受,更加堅定就他出去的念頭。
“老夫身上的鐵釘布有玄機,一旦鬆動,暗牢便會坍塌,出口全部封死。”說着,老人枯拷的手從懷裡掏出黑色令牌,遞給南宮淺妝:“你可以去尋南詔帝水千澈,他會幫你解開你身體內的禁制。”頓了頓,緩緩的攤開掌心,與百里玉的玉佩一模一樣,“你能幫我找到墨兒麼?”
南宮淺妝抿脣,是他的兒子嗎?
“你一定要找到他,和他一起去洛克部落,不然,你活不過十八,即使解除禁制,你也只能多活三年。”
南宮淺妝心下一慌,南詔國,她是必須要去?
“前輩,我會替你找到他,你知道不死人的弱點麼?”
“不死人來自南疆,唯一要除掉他們的方法就是殺了母蠱,這一批不死人你看他們分三隊,那就是有三個母蠱,之前我看到陸續出去兩次,都是左邊的不死人,這個人該是在雪臨國,其他兩批不知是南疆還是在北蒼…”老人話未說完,上面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對望一眼,“你先出去,以後有機會來看老夫,老夫把後面的說給你聽。”
南宮淺妝心裡煩躁,想要問在北蒼哪個地方,可看老人的模樣,儼然不想多說,咬了咬牙,朝出口出去,反正知道地方,以後再來便是!
……。
皇帝忽然昏倒,並且症斷出中了屍毒,登時人心惶惶。
幾個侍衛添油加醋,說的繪聲繪色,皇上昏倒在夢璃公主牀上,他們進去時,兩人赤身**的洗着鴛鴦浴。
短短的時間,到處流傳着夢璃公主爲了不和親漠北,勾引皇上,血親**,天理不容,皇上忽而昏倒,是遭了報應。
楚慕瑾和楚慕頃急急被召進宮,看到御醫齊齊搖頭,心中一凜,互看一看,楚慕頃上前問道:“太醫,父皇病症如何?”
“夜王殿下,皇上中了屍毒,病症來的洶涌,微臣一時難以下症。”陳御醫搖了搖頭,捋着花白的鬍子嘆氣。
“可有方法根治?”楚慕頃心裡着急,皇上就這樣病逝,與他一點好處也無,皇上只有四子,其他皆是公主,可其他二位皇兄自小夭折,只剩他和勤王,可父皇態度模糊,不知中意誰,他自小就出去遊學,朝中權勢比不得三哥,難道他與皇位無緣麼?
“屍毒無解,只有配些湯藥,暫時緩和皇上的病症,拖延一些時日!”陳御醫也棘手,屍毒在百年前出現過,自南疆傳來,死了幾座城池的人,最後先帝下令封城火燒,才遏止病毒擴散,但也損失慘重。
楚慕頃踉蹌的後退幾步,看向躺在牀上,手臂已經開始有些潰爛的父皇,大受打擊。“知道父皇是怎麼中毒的麼?”眼神一轉,冷酷的看向一旁哆嗦的陳公公,陰沉的問道:“陳公公,父皇的膳食一直經過你的手,怎麼會中毒?”
“咱家…咱家每次用膳都會試吃,可皇上不是在御書房病倒,是幾位侍衛從夢璃公主那兒擡回來的。”陳公公臉色煞白,塗着的白色脂粉哆嗦的往下掉,心裡祈求着皇上別有個萬一,他不想陪葬,還有那麼多銀兩沒用完,他死也不瞑目。
楚慕頃一愣,楚夢璃?父皇怎會在她哪中毒?
“有什麼話快點說。”楚慕頃有些不耐煩,看着陳公公遮遮掩掩,不悅的吼道。
“這…”陳公公扭頭看了眼楚慕瑾,支支吾吾的說道:“咱家…咱家看到皇上赤身**的從夢璃公主宮殿擡來,碎嘴的問了幾句,侍衛說他們聽到呼救聲,進去看到皇上把公主壓倒在池邊,昏迷過去,當時確認在行…苟且之事。”最後幾字,聲小如蠅,可楚慕瑾和楚慕頃是習武之人,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你說父皇和夢璃…”楚慕頃驚愕,父皇和夢璃是**,傳出去,他們臉上也覺無光。
陳公公點點頭,心裡怨恨楚夢璃,若不是她勾引皇上,也不會有今日這出,想到此,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那晚上就不該心軟替她求情,真是…比南宮淺妝還討厭。
楚慕瑾頓覺荒繆,眼底閃過深思,留了個心眼,父皇的爲人他清楚,再荒唐也不會和親女兒做苟且之事,其中定然會有緣由!
“行了。”楚慕瑾喝止楚慕頃,吩咐禁衛軍統領把楚夢璃監禁起來,不得踏出琉璃宮半步,隨即讓暗衛盯着愉貴妃的一舉一動。“四弟,三哥對皇位沒有興趣,經過昨夜,三哥不得不和你爭!”
楚慕頃擰着眉看着楚慕瑾,見他眼底滿是認真,別開頭,打開鎏金扇子說道:“是爲了南宮淺妝?”
楚慕瑾點頭,若他不坐上高位,換做其他人,南宮淺妝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四弟,絕無活路,即使逃出生天,面臨的也是無盡的追殺。
“三哥,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是癡情之人,有的時候,切莫昏了頭,要以大局爲重。”心裡更加堅定除掉南宮淺妝,留着她,總有一日三哥或許也容不下他。
“我心中有數。”楚慕瑾說完,冷沉着臉離開,轉身之際,被楚慕頃喊住。“三哥,你要坐上龍椅,父皇那一關你過不了,他的遺詔必定是斬殺南宮淺妝,你不奉旨行事,沒有資格登位。”
楚慕瑾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離開!
半夜間,沉睡昏迷中的楚南擎終於在衆人的期盼中悠悠轉醒。
一開口,便是傳召勤王楚慕瑾,陳公公不敢耽擱,立即出去傳旨。
楚慕瑾趕到宮中,看到楚南擎氣若游絲的躺在龍牀上,全身到處都潰爛無一完好,有些甚至流出膿來,冷冽的眼底有些微波動,嘴張了張,終究沒有開口。
“瑾兒,朕知道你恨朕,恨朕逼瘋你母后,關押冷宮,朕也迫不得已,北轅王府是異性王,風頭壓過朕,朕不能容忍,你母后親自來找朕,把皇位許給你,她便擱去皇后頭銜,終生囚禁冷宮。”楚南擎渾濁的眼底無一絲悔意,這是他守護楚家江山的責任。
楚慕瑾抿緊脣瓣,冷峻的面容波瀾不驚,冷淡的說道:“我一點也不想繼承皇位,那只是你們的想法罷了。”
“你若不想坐上皇位,爲何拉攏左相?”楚南擎話裡有着淡淡的譏諷。
“秦玉貞,讓我很溫暖。”楚慕瑾眸光閃耀,那個女子溫柔細語,與他印象中的模樣重疊,真心想要呵護那讓他溫暖的女人,可他錯了。
楚南擎銳利的微眯着眼盯着他眼睛,仔細辨認,裡面一片冷然,探不出絲毫訊息。
“也罷,雪臨國,只有你能勝任一國之君,你四弟沒有膽識氣度,交給他終有一日會毀了。”頓了頓,楚南擎口氣嚴肅的說道:“你要答應朕一個條件,必須斬殺南宮淺妝!”
楚慕瑾目光暗沉,搖了搖頭:“我不會殺她。”
“你愛上了她?”
楚慕瑾沒有反對,也沒有認同。
“你要氣死朕?”楚南擎一口氣喘不上來,咳嗽幾聲,緩過勁說道:“她是帝王星,有着帝王相,你明白其中含義麼?”
楚慕瑾一怔,心神一動,帝王星麼?
“你若能娶她,她願意助你,朕也不會對她痛下殺手,若你不能降服她,她終有一日會毀了雪臨國,朕不能讓楚氏江山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楚南擎驚動的坐起來,可徒勞,潰爛處陣陣鑽心的痛。
“那又怎樣?”楚慕瑾眼底閃過一絲笑,她能稱帝麼?
“孽子,你對得住你母后爲你犧牲的一切?”楚南擎擊潰楚慕瑾心中軟肋。
“父皇果真老了,只會威脅人,若是靠一個女人換取皇位,我也不稀罕。我想要的,自己會爭,會搶,皇位亦如是。”楚慕瑾說着,冷峻的臉上漾着淺笑,張狂的說道:“我等着她來和我爭奪皇位,只要她要,我便給!”
“混賬…混賬…皇位你休息,你不殺南宮淺妝,北轅氏一族與朕陪葬!”楚南擎牙齜目裂,捶打着牀鋪,手上的膿包和着血水染紅明黃錦被,觸目驚心。
“父皇,莊妃肚子裡據太醫所說是男孩,你爲的就是讓我替他鋪路,待他成年之時取代我。你放心,兒臣會如你所願,明日宣告遺詔,莊妃兒子繼位,兒臣爲攝政王,輔佐朝政!”
楚慕瑾一字一字的吐出,重重砸在楚南擎耳側,他沒料到楚慕瑾看的如此透徹,也對皇位淡漠如斯。
“父皇奉勸你,殺了那女人,她是孤王星,隨在她身邊之人,難成大業,國師替她算過一卦,她不屬於蒼冥大陸,天外而來,殞歸故里,不會死,她不會死,爲了楚家百年基業,你殺了她,殺了她…”
楚慕瑾不置可否,他不信命,隨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亦是,爲了她,那個男人也會傾其所有,逆天改命。
可冰冷如鐵的心,有絲慌亂,‘天外而來,殞歸故里’,如咒語般纏繞在腦海,她真的不屬於這裡麼?
恰在此時,侍衛匆匆趕來,跪在地上稟報道:“勤王,夜王帶着三千禁衛軍,一百暗衛劫殺南宮淺妝。”
楚慕瑾心中一緊,冷厲果決道:“調動一千鐵騎,隨本王去宗人府。”
……
新月如鉤,百里玉看着夜幕,端起桌上的一壺酒淺酌。
“主子,一切都準備好了。”莫問恭敬的說道,有些弄不明白主子和主母的心思。
“嗯,宮裡如何?”百里玉眉目冷清,放下酒杯,看向宗人府的方向,過了今夜,明日京都就會大洗牌!
“皇上方纔轉醒,傳了楚慕瑾進宮,單獨面見。”御醫束手無策,狗皇帝時日無多,傳楚慕瑾進宮,怕是商量傳位之事。
“哦?可有查出皇上中毒根源?”百里玉背身而立,望着如鉤的月牙,忽而,有些想那丫頭。
莫問一滯,猶豫不定的說道:“是…主母。”見主子側頭,莫問立即解釋道:“那是楚夢璃自找的,在宮中想傷害主母,抓破主母的手,把屍毒粉嵌進指甲,楚夢璃自己輕微的中毒,只是產生幻覺,皇帝會傳染,那是意外,誰知道他會和自己的女兒做出齷齪之事?”而且還那麼嚴重,真真是報應。
百里玉嘴角微勾,自南宮淺妝入獄第一次淺笑,她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知道危險,在他眼皮子底下以身試險,置他於何地?
“主子,皇帝死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北蒼?”莫問心裡掛記着莫憂,怕耽擱下去,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暫不打算!”百里玉眸光微動,北蒼…會回去,但不是現在,那丫頭也不會願意隨他去。何況,他還有重要的事…
莫問動了動嘴皮子,終究什麼都未說,主子心底什麼想法,他好似有些明白,怕是爲了主母。
只是,若遇上了蝶影公主,兩個性格同樣彪悍的女子爭奪主子,想想那場面,生生打了寒顫。若此番想法被南宮淺妝得知,定會翻翻白眼,淡漠的說句:你想太多了!
“吩咐下去,碰上惡人谷的撤走。”百里玉心裡第一次不安,躁亂,微微有些坐不住,再過一個時辰,便可見到擾亂他心神的丫頭。
莫問一怔,想到之前調查的事情,冷漠的臉上有些龜裂,輕咳一聲說道:“主子,屬下偶然得知惡人谷大肆搜找一名身着天蠶絲縫製白衣的男子,俊美堪比天神,名字含有幽字。”
聞言,百里玉嘴角上揚,示意莫問繼續。
“費了一番波折,屬下方纔得知那男子貪污了主母的聘禮,主母要按照新門規親自處置。”莫問自動省略了一段,當時逼問綠依時,那女人說聽主子描述,長的人模狗樣的,竟是小賊,欺騙主子的感情。
莫問睨了主子一眼,若是被主子知道,渾身抖了抖,替綠依捏了把冷汗。
“如何處置?”百里玉眼底含着興味,面目柔和的問道。
“溫柔一刀!”
百里玉一怔,不解的看向莫問,只見莫問搖搖頭說道:“屬下不知。”
百里玉眸子流淌精光,攏在袖中的手撫摸着一件物什,罷了,到時候便知!
驀然,天際綻放星火,百里玉心中一沉,吩咐莫問召集死士援救,率先朝天牢而去。
……
深夜,無數條黑影朝天牢聚攏,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關押南宮淺妝的牢房,提着鋒利的劍砍斷鐵鏈,衝進去,刺向呼呼大睡的女人。
忽而,劍在胸口一指間頓住,黑衣人大驚,陰鷙的眸眼看去,鋒利的劍被兩根白玉手指夾住,灌上內勁推上前,不動分毫,暗自給身後黑衣人打着手勢。
南宮淺妝眼底蓄滿寒冰,舉着劍警惕的看着還剩下的六個黑衣人,覺得這些人身手比以往的要厲害些許,心中算計一番,提劍從中間爲首的人突破。
黑衣人同樣敏銳,洞察南宮淺妝的心思,打了個手勢,其餘幾位齊齊衝上來。
南宮淺妝躲避不及,手臂被劃傷,一陣刺痛讓她明媚的臉蛋稍稍扭曲,眼底凝結成冰,手下不再留情,專心致志的殺敵,運用蒼焰真經第一式無影劍,劍身盪出劍花,幻化成殘影,直取首領首級,熱血噴灑在南宮淺妝臉上,趁着他們稍稍停頓,腳下踢着一把劍貫穿左側黑衣人,手上也不遲疑,手腕一轉,滅了剩下的最後一個。
擡手擦掉臉上噁心的血跡,南宮淺妝無意間看到天牢頂上瓦片被揭開,穿着禁衛軍盔甲的侍衛舉着箭直指向她,正中間站着的便是楚慕頃。
一襲黑衣換下,穿上鐵黑色的盔甲,頭盔抱在左側,氣勢凜然,陰鷙的俯視着她,冷凝的揮手道:“南宮淺妝畏罪潛逃,捉拿中,不慎射殺。”
南宮淺妝一咬牙,恨不得撕爛那張礙眼的嘴臉,她素來與他無冤無仇,爲了討好狗皇帝,處處與她爲難。
“楚慕頃,要死,你也得給老孃墊背!”說着,一把托起地上的死屍,如沙袋一樣吊在後背,擋住要害,破牢而出,直直的衝向天牢出口,那邊只要沒有弓箭手,便奈何不了她。
如今之計,她只能——拖!
“射!”楚慕頃被激怒,若以往殺她是爲了得到父皇的嘉賞,發展到今日,完全是個人私怨。
南宮淺妝不斷的奔跑,能清晰的聽到後面疾馳而來的箭雨,撕破空氣朝她射來,腳下不敢停,喘着粗氣悶頭向前衝。
“噗呲!”箭雨刺進背上‘肉墊’的聲音,溫熱的血液順着後勁流淌進衣襟裡,染紅一大片。
南宮淺妝無暇顧及,她此刻就如在與死神賽跑,稍顯慢上一步,迎接她的便是死亡,被後面無數的箭雨射成一團刺蝟。
南宮淺妝臉上輕輕綻放一抹笑容,大門就在她十米遠,就在她準備扔掉屍體輕巧的飛踏而去時,頭頂上的瓦片‘譁’的砸落,南宮淺妝舉起肉墊頂在頭上,閃身躲開,避免砸在頭上。
可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凝滯,屋頂上赫然是陰魂不散的楚慕頃,前後對她夾擊!
“南宮淺妝,你不是挺能說?只要你取悅了本王,本王讓你死得漂亮一點。”楚慕頃陰鷙的眼底閃過得意,想到被她陷害,差點就身死,心裡就升騰濃濃的恨!
“夜王,你不是長着一泡軟骨頭麼?跪着求我呀?求老孃就賞你一具整屍。”南宮淺妝嘴角掛着殘佞的笑,手上舉着的屍體有些吃力,伸手拋掉,甩了甩有些痠痛的手,整個人彷彿輕鬆了不少。
“大言不慚!”楚慕頃臉色黝黑,沒料到這該死的賤人死到臨頭還嘴硬!
南宮淺妝這次完全篤定楚慕頃有目地,暫時還不會殺她,拍了拍繃緊的麪皮,嗤笑道:“哪裡哪裡,夜王不遑多讓,這幾天在天牢枯燥無味,夜王是我唯一的樂趣,想到你像條狗一樣搖首乞憐,我就身心舒暢,若要我這般寧願死的光彩,也不要苟活於世,哪能做到夜王這般,轉頭忘了貪生怕死的慫樣,立即狗仗人勢的欺壓人!”
楚慕頃氣極,頭頂都快要冒青煙,雙手攥緊的咔咔作響,咬牙嚥下發號施令的話,隱忍怒火說道:“交出七彩舍利子,本王不與你計較!”
早先他打算射殺她,未料到半途暗衛來信,當夜與玉璽一同丟失的還有七彩舍利,若他拿到手,皇位唾手可得!
“來來來,跪下求我,學幾聲狗叫,讓我開開眼,興許高興了,就把東西給你。”說着,南宮淺妝整好以暇的斜靠在木樁上,吹着口哨。
一干侍衛聞言,偷偷瞄了眼怒火沖天的楚慕頃,又掃了眼抖着腳,一臉不正經,逗狗模樣的南宮淺妝,差點笑出聲。
楚慕頃忍無可忍,揚手說道:“射!”退開幾步,冷眼旁觀,丟出誘餌道:“殺死南宮淺妝賞黃金千兩!”死了,還怕在她身上搜找不到?
南宮淺妝看着黑色箭雨像蝗蟲一般撲面蓋來,後面同樣是,想要撿起地上的屍體橫檔一番,已經來不及,揮手推出掌風調轉箭頭朝侍衛刺去,登時倒下一大片,可身後那些箭,她已經顧暇不了,等她閉眼等死,背後沒有預料的疼痛,微睜開眼,扭頭看到一襲白衣翩然而至,在半空生生把箭頭吸開,掉轉方向,朝他自己射去。
“小心!”南宮淺妝心頭一緊,失聲喊道。
百里玉手一頓,拂袖把箭掃到楚慕頃所在的方向,近百位侍衛倒下。
南宮淺妝瞪圓了眼,他的修爲何時如此高?那一招竟與那晚御書房的身影相似,難不成那個美人是他?
隨即,想到那美人冷漠的模樣,搖了搖頭,他這麼騷包若是真的是那美人,早早的把面具摘下來嘲笑她了!
何況,他那日在洪城巡視,後又被山賊圍困,分身乏術。
忽而,身子一緊,鼻子撞在百里玉結實的胸膛,淡雅好聞的蓮香縈繞在鼻息間,微微失神。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尋找一名男子,所以你就嫉妒,效仿那美人?”武功動作相似,連香味也差不多。
“我知道你迷戀我,不會揭穿你,就像上次在破廟,你看着我流口水一樣。所以,沒必要找藉口打岔。”百里玉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洞房夜某人偷襲我流鼻血,第二日,廚房餘嬸誤以爲有人夜裡偷吃生肉,洗了一盆血水。”說着,修長的手指好似無意的摩挲着脣瓣。
南宮淺妝一頭黑線,這邊說不會揭穿她,轉頭,把她的糗事一件件翻出來。
“臭美,我那是被噁心到了,在吐口水,至於那晚,你想多了,我以爲碰上耗子,嫌髒把嘴給洗破了。”南宮淺妝翻了個白眼,絕對不能讓他知道真相,現在打死不能承認。
百里玉無奈的摸着她的頭頂,微涼的手指撩起一根髮絲別在她的耳後,貼在她耳邊呵氣道:“嗯,我不會揭穿你說謊。”
“胡扯,你怎麼知道我說謊了?”說完,南宮淺妝險些要咬斷自己舌頭,這話怎麼看都有自己承認說謊的嫌疑。
“你說謊,耳尖發紅。”百里玉淺笑着看着她白皙的臉上浮現兩朵紅霞,神色愈加柔和。
南宮淺妝恨不得撕爛他燦爛的笑臉,明明她耳尖紅是被他吹氣,哪是說謊?
“你再說下去,我們將會變成冷冰冰的屍體!”南宮淺妝不打自在的扭開頭,正巧看到楚慕頃拉滿弓對着她的後心。
“真掃興!”百里玉拂了拂衣袖,寬大輕柔的袖擺與南宮淺妝殷紅的紗裙相得映彰,極爲般配。
“是呀,是呀,真礙眼。”南宮淺妝一語雙關,不待見的斜睨百里玉,他生來是克她的!
百里玉淡笑置之,隨後,摸着鼻翼,輕輕嗅了幾下。
“怎麼了?”南宮淺妝見他這樣,也跟着嗅了幾口,沒發現異味。
“沒聞到?”百里玉訝異的問道。
南宮淺妝皺眉,再次深嗅幾下,只是空氣瀰漫着稀薄的霧氣,有些溼氣。
“這麼濃郁的酸味都沒嗅到,怎麼,你狗鼻子失靈了?承認愛我,不會丟人。”百里玉取笑,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幾乎把冰冷的面具給融化,恍的南宮淺妝沉醉在這如豔陽的笑容,以至於在很久之後回味,有些淡淡的惆悵。
“百里玉…”你要不要臉…幾個字卡在喉中,看着他晶亮璀然耀眼的瞳孔,心裡打突,到嘴邊變成。“你才狗鼻子。”鼻孔哼哼,沒骨氣的嘟囔。
“嗯,很般配。”百里玉應道,柔和的目光滿是縱容。
“……”南宮淺妝真心被他打敗,不管何時,他都想着佔她便宜。
那一頭,箭指半天的楚慕頃發現他被無視了,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不禁有些惱怒,他難道真的沒有殺傷力?
“你們有完沒完,本王射殺了!”楚慕頃覺得他很屈辱,殺個人當事人不但沒有驚慌的求饒,反而不屑的撇他一眼,仔細打量南宮淺妝的神色,難道是他們兩起內訌了?
南宮淺妝在百里玉這吃癟,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泄,正巧,楚慕頃撞槍口上。“你要殺就快點,早點殺完回去睡覺,磨磨唧唧,跟個娘炮似的!”
楚慕頃臉色沉鬱,雖然他不知道娘炮的意思,但也明白從南宮淺妝嘴裡吐出來的,沒有什麼好話。
“射!”一揚手,無數的箭雨凌厲的朝兩人射去。
忽而,空中自不同方向跳出三撥人馬,擋住箭雨,和暗衛廝殺。
“唉,中間那隊人像殺手,你的人?”南宮淺妝扯着百里玉的袖口。
“暗妝閣的人。”百里玉眸光微閃,淡漠的語氣透着一絲篤定。
暗妝閣?
南宮淺妝蹙眉,暗妝閣三番兩次的幫她,不像是巧合,況且,名字都和她名字其中一字一樣,有什麼暗喻麼?
百里玉的目光若有似無的看着不遠處樹枝上,側頭說道:“該你幫你的。”
“難不成是幫你?興許是哪個暗戀我的人,弄個暗妝閣表心意。”南宮淺妝屢敗屢戰,逮着機會就還擊。
百里玉若有所思的頷首,淺笑的說道:“嗯,暗妝閣有十五年,若創建人十五歲開始,如今大約三十。”
“大叔,挺好的,很會疼人。”南宮淺妝得瑟的擠眉弄眼。
“是啊,可惜她是個女人。”
南宮淺妝臉上的笑容僵滯,奶奶的,是誰告訴她暗妝閣的主子是男人?!
“楚慕頃滾下去了,我們要活動活動筋骨了。”百里玉看着楚慕頃爲了逃命,從屋頂上滾落,砸在地上生生吐了一口血。
“來人,捉拿南宮淺妝和百里玉。”楚慕頃站在最前方,眼神狠辣嗜血的盯着他們。
南宮淺妝搖頭嘆息,楚慕頃這人貪生怕死,又沒腦子,怎麼和楚慕瑾爭奪皇位,同樣一個父親生出來,怎麼差別這麼大?
就在兩人準備飛下去時,遠處鐵蹄聲奔騰,舉着密密麻麻的火把,塵土飛揚的朝這邊而來。
楚慕頃心一沉,看到自己的禁衛軍激動的看着三哥趕來的鐵騎軍,怕是以爲是援兵,百里玉那些屬下殺人手段殘忍,給他們心理上造成了些許陰影。
其實百里玉被冤枉,變態殺人手法全部都是惡人谷的人,跟切菜似的,腰斬。
“楚慕頃,私自調動禁衛軍,劫殺忠良,擱去兵權,明日前往封地,不得召,永世不可回京!”楚慕瑾眼神冰冷,面部沒有一絲表情。
“三哥…”
“押下去!”
楚慕頃眼底忿怒不甘,可他知道他不走,保不準楚慕瑾會爲了那賤人殺了他,怨毒的瞟了南宮淺妝一眼,被鐵騎軍拖下去。
楚慕瑾深深的看了一眼南宮淺妝,冷厲的說道:“南宮淺妝被歹人陷害,無罪釋放。”
衆人不敢多語,隨着楚慕瑾返回皇宮。
南宮淺妝眼底複雜,楚慕瑾她是討厭的,可如今,變成自己欠了他人情,果真不好受。
“人都走遠了,還看?”百里玉冷淡的說道。
“嗯,好酸。”南宮淺妝深吸口氣,玩味的說道。
百里玉眼眸暗了暗,嘆了口氣,轉身說道:“天牢可有找到什麼?”
“有,就在地下牢,還看到一個古怪的老人,明明只有四十,卻像七十歲,而且他還給了我一塊和你一樣的玉佩…啊——”南宮淺妝點頭,跟在他身後,驀然手臂被鉗制的一痛,鼻子撞在百里玉後背上。
南宮淺妝惱怒的揉着鼻子,催動內力揮開百里玉的手,‘啪嗒’,一件物什從百里玉袖口掉出,在屋頂滑動,卡在瓦片上。
“百里玉!你是不是要給老孃一個解釋?”南宮淺妝看清楚地上的東西,臉色變了幾變,面部猙獰的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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