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鴻門家宴

水冥赫見她聚精會神的模樣,有些好奇,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矮小的茅房外守着兩個大約十四五歲的丫鬟,兩個粗壯的婆子急衝衝的跑進茅廁。

“砰、砰、嘩啦!”

“哎喲~”

兩個婆子踩滑跌落在地,把朝糞池滑去的甄倩,碰撞的直線甩出去,衝開架在糞池上踏腳的寬木板,掉入臭氣熏天的糞池。

婆子心裡‘咯噔’一下,捂着扭傷的老腰,慌亂的爬起來,想去把甄倩拉出糞池,沒料到腳下再次打滑,‘嘭咚、嘩啦’兩個婆子跟着一同掉入糞池,把站起來的甄倩撞倒,沉入池底。

“來人,救命——”婆子臉色大變,揮着手,張嘴大喊。

守在外面的丫鬟,探頭往裡面一瞧,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跑開找人搭救。

南宮淺妝看到下面亂成一團,嘴角露出邪佞的笑,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樹枝上,看着水冥赫震驚的模樣,努嘴說道:“怎麼不去英雄救美?”心下想着可惜了,要讓甄倩在他面前失禁,噁心死他。

水冥赫兩眼直直的透過敞開的門,看着在池裡‘嬉戲’的三人,臉色僵硬,頓覺胃裡一陣噁心。

“很有意思?”水冥赫愣愣的回神,這女人性格粗俗,說好聽是不拘小節,說難聽就是個女土匪!

他幻想過很多種她整人的法子,卻沒料到如此…陰損!

甄倩是祖母派來的,安插在府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她性子本就清高高傲,在府中後院有身份的女子皆與她爲首,自成一派。如今,被南宮淺妝惡整,失了身份,丟了顏面,不但她會記恨南宮淺妝,一狀告到祖母跟前,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嗯?你不是嫌生活太無趣,我就給你整點樂子,怎麼,不滿意?”南宮淺妝似笑非笑的看着水冥赫,直看得他發毛,訕訕的別開臉。“水冥赫,你既然要拉我下水,參加你後宮裡的爭鬥,有朝一日,除了什麼事,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話落,南宮淺妝眼底閃過一股子狠勁。

水冥赫心中一震,緊盯着南宮淺妝,許久,才嗤笑的別開頭:“本王可不怕麻煩,只怕沒有麻煩,府中許久不曾熱鬧,還望南宮小姐多多活躍。”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南宮淺妝詭異的一笑,垂眼望下去,三人已經被府中的侍衛救上來,渾身沾滿污穢之物。

斜眼瞅着水冥赫眼珠子轉悠的看着甄倩,緩緩的起身,身子輕盈的一躍,雙手攀上頭頂的枝幹,身子朝後晃盪,即將撞到水冥赫背脊時,出其不意的一腳踹水冥赫屁股上,冷眼看着他失重掉下去,落在甄倩跟前。

水冥赫身子失重,等反應時已然來不及,只得堪堪穩住身形,不至於失態的面朝下砸在地上。

而他突兀的出現,嚇傻了甄倩,愣愣的站在原地,臉色煞白的望着水冥赫,忘記了躲開維護形象。

水冥赫伸手摸了摸鼻子,去掉充斥在鼻息間的臭味,嘴角微扯,見甄倩不走,且又受了‘驚嚇’,他念在祖母的面子上,也不能一聲不吭的調頭離開。

“咳…甄小姐,你…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水冥赫組織着措詞,心裡卻低咒了一聲,目光若有似無的撇向大樹,已然不見那人的蹤影。

甄倩恨不得鑽進裂縫中,她如此邋遢噁心的模樣被水冥赫瞧見,日後相見,難免尷尬丟人。

心裡對南宮淺妝的恨意更深了一層,心知此刻該識趣的退下沐浴,可想到自己如此的不堪,這一走,日後恐怕與宣王妃的位置無緣。

“王爺,倩兒無顏再住在府中,明日天亮搬回丞相府,若太后怪罪,倩兒會一一向她老人家稟明,不會連累王爺。”心思一轉,甄倩泫然欲泣,神色哀婉。

水冥赫嘴角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甄倩這番話,無疑是不肯罷休,讓他追查幕後之人——南宮淺妝,若他如若無睹,她便以退爲進,引起太后的注目,到時候定會派人來詢問,自然也會查到南宮淺妝頭上,不但要懲處,甚至他還要上門賠罪,親自迎她入府,一旦住進來,便不再是借住身份,而是宣王妃。

他不知這女人有多好,太后一心撮合。腦袋隱隱作痛,覺着給自己尋了大麻煩,看着眼前矯揉造作的女人,他還不如娶那大大咧咧的女人。

“發生何事?”水冥赫配合的詢問,瀲灩的桃花眼點綴着寒星。

“王爺帶着姐姐入府,後院的姐妹們讓倩兒去問候,日後都是一同伺候王爺的人,希望能和平共處,倩兒想想覺着是這個禮,與葉琴妹妹備着薄禮上門,用王爺賞賜給倩兒的雪蓮熬粥送給姐姐開胃,可誰知,姐姐正用膳,吃不下,倩兒未免浪費王爺的一片心意,便替姐姐分憂,回來後人有些不舒服,然後…”甄倩神色委屈,後面的話有些難以啓齒,輕輕的咬着殷紅的脣瓣,低垂着頭。

若是尋常,她的模樣定惹人生憐。當下滿身髒污,濃郁的臭味刺激着水冥赫的神經,能強忍着與她談話,夠有涵養,哪有精力去安慰她?

“哦?那碗粥是誰熬製?”水冥赫臉上關切,心裡止不住冷笑,他不瞭解甄倩,但瞭解南宮淺妝的爲人,如若不然,定會以爲是南宮淺妝下的手。

第一,自己不是她的男人,以她懶惰的性子,若不是有人找上門,定然不會理會。第二,真如甄倩所說,是上門示好,爲何獨整她一人?葉琴相安無事?

“這…”甄倩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觀察水冥赫的神色,見他眉宇間有着些許不耐,輕聲說道:“葉琴妹妹。”

“查!”水冥赫手一揮,救人的侍衛都是機靈的人,從頭到尾豎着耳朵在聽,水冥赫一發話,自然知曉是去抓誰,疾步朝水湘閣而去。

甄倩臉色微微發白,急急的說道:“王爺,葉琴妹妹素來與我交好,不可能是她…”

水冥赫耐心用盡,這女人就是麻煩,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彎彎道道,煩不勝煩。正要開口,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而來,水冥赫心一沉,來的是女人,且不止一個!

果然,回頭便瞧見一片花花綠綠的女人,扭着水蛇腰而來,爲首之人,正是南宮淺妝。

原本這些女人聽聞南宮淺妝邀請她們賞月,有些不樂意,可一想到她竟被安排住進清月閣,宣王妃的院落,便存了看戲的心思,誰人都知,在府中許多丫環僕人喚甄倩王妃,如今憑空降落一個正牌的,平素瞧甄倩不順眼的,起了拉攏的心思。其中不乏有些觀望的人,來探探南宮淺妝的底細,好琢磨分析後路。

一路行來,她們心裡忐忑不安,這條小徑是通往甄倩的院落,而她們跟隨着南宮淺妝而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代表着她們的抉擇。

可遠遠的看到前方有亮光,眼尖的發現茅廁旁站着王爺和…甄倩,然甄倩的模樣,不忍直視。

見着‘落湯雞’的甄倩,人羣裡已經有人人掩嘴嗤笑,懸着的心,也落到了心底。

“喲,王爺好興致,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讓我等煞是羨慕。”南宮淺妝嘴角掛着淡淡的諷刺,偏生又笑的一臉燦爛,讓人不好發作,心裡直髮堵。

水冥赫臉色轉瞬鐵青,警告的瞪了一眼南宮淺妝,見她眼角都不給他一個,心裡涌現無力,忽覺捉弄她實在不明智。

甄倩臉色大變,看着衆女的神色,儼然是在嘲笑她,身子搖晃,差點癱倒在地。

暗自後悔自己操之過急,一心想要王爺整治南宮淺妝出口惡氣,落得如今下場,若傳出去,她的聲譽毀於一旦,即使懲治了南宮淺妝,太后也不會允許她嫁給宣王。

尖細的指甲緊緊的掐緊掌心,她不甘心拼搏了這麼多年的目標,毀於一旦。

“姐姐,你們來了,幸而那碗粥妹妹替你喝了,倖免姐姐遭罪,妹妹明日便會入宮奏請太后娘娘爲姐姐主持公道。”甄倩臉色難看,強扯出一抹笑意。

南宮淺妝冷笑,是想請太后收拾她吧?

“真的?那多虧你了,可是你這一身…”南宮淺妝拿着錦帕捂着鼻子,後退了幾步,關切的問道:“怎麼會拉滿一身?”

甄倩臉色沉鬱,死死的咬緊牙關說道:“不是的,妹妹被人下了藥…”

南宮淺妝恍然大悟,點頭說道:“原來要泡在糞池裡解毒啊,下藥的人夠陰損的,估計是個十足的變態,心裡扭曲陰暗,見不得人,我替你詛咒下藥的人,天天掉茅坑。”

甄倩氣的渾身顫抖,可卻無法辯駁,暗自嚥下這口惡氣,訕笑道:“姐姐,妹妹無大礙,彆氣壞了身子。”

南宮淺妝冷笑,這年頭,綠茶婊一摞摞的,走哪哪都有,心裡恨不得吃她肉飲她血,偏生還要裝的善解人意,很大度!

“我沒氣,你如此看得開是好事。”南宮淺妝攤手,她真的不氣,心裡樂翻了天。

甄倩氣的胸口急促起伏,忽而,肚子又一波的絞痛,一陣雷鳴聲,腹部翻騰,來勢洶洶,“嗶~”再一次沒忍住失禁,當即石化在原地。

衆人神色變幻,只覺一股臭氣撲面而來,臉色僵硬的捂着鼻子,有的甚至彎身蹲在路邊乾嘔。

水冥赫臉上攏上烏雲,眼底閃過陰霾,瞅着葉琴帶過來了,開口道:“你先回去洗漱,收拾妥當來正廳。”說罷,便轉身疾步離開。

南宮淺妝詭異的看了一眼甄倩,倒是沒想到她會是丞相府的小姐,馮榮華的侄女,可爲何兩人不同姓呢?

……

一行人來到正廳,不多時,甄倩沐浴乾淨,換了一襲嫩綠色的紗裙,領口開得極低,露出胸口豐盈,隨着她的走動,仿若要跳脫束縛跑出來。

南宮淺妝臉皮子狠狠一抽,即使她長的九天玄女一般,扒光了挑逗水冥赫,也不見得會睡了她。

一個男人目睹一個女人渾身沾染污穢之物,又當場失禁,能吃的下去的,都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至少她認爲,水冥赫身份顯赫,在女人堆裡打混的人,是下了手!

“王爺…”甄倩嗓音細軟的喚着水冥赫,臉色自然,彷彿之前鎖發生的一切不存在。

水冥赫淡淡的掃了一眼甄倩,看着跪在地上的葉琴,冷厲的說道:“端給南宮小姐的雪蓮粥,是你熬製的?”

葉琴不明所以,她被侍衛帶來的時候,甄倩已經走了,所以不知道之前所發生的事。“是的,王爺。”

“中途可有經過他人之手?”

“不曾!”葉琴想也不想的搖頭,甄倩說爲了表示心意,最好不加他人之手,所以她守着火爐子熬好,交給丫鬟紅兒。

“意欲謀害他人性命,心思歹毒,來人,拉下去杖斃。”水冥赫臉色沉鬱,後院女人們的事,不要鬧到他面前便好,可如今,情況不同,必須要有個人出來替罪,葉琴的死是最後化解這場‘鬧劇’,他要給祖母一個交代,堵住甄倩的嘴,護住南宮淺妝。

雖然,他帶南宮淺妝入府時,陷她不義,卻未曾想過要她性命,何況,她如出事,牽扯的即將是國事,百里玉那個男人,不知爲了南宮淺妝會做出何事。

‘轟’葉琴腦子一片空白,直到有人上前拉住她的手,纔回過神來,雙手拼命的掙扎,哭喊着說道:“王爺,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有起過害人的心思,我沒有…”

水冥赫知道她是冤枉,也不能放了她,這就是身份低賤的悲哀,只能淪爲別人的棋子。

“倩姐姐,你與王爺說說,我沒有,我是清白的…”葉琴至今還是懵懵懂懂,不知具體發生了何事,只知道王爺誤會她害人,要杖斃她。

無限的恐懼,如黑暗的潮水洶涌的撲面而來,讓她窒息。

“妹妹,姐姐不是不願救你,實在是你做的太過,對南宮姐姐下毒。”甄倩眼底不忍,透着失望。

葉琴一怔,隨即發瘋似的推開侍衛,飛快的爬在水冥赫的腳下,語無倫次的說道:“王爺,我沒有,是倩姐姐叫我熬的粥,我沒有害南宮姐姐,我嫉妒她,可是沒想要她死,不是我…對了,我熬完後,粥遞給了紅兒,是她,一定是她。”

水冥赫只在乎結果,不問過程,拂開葉琴抓着他衣袍的手,冷厲無情的說道:“拖下去,等着本王親自動手?”

侍衛齊齊一抖,不顧葉琴的嘶喊,強硬的拖拉下去,叫喊聲漸漸遠去,大廳卻寂靜無聲,衆人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甚至屏息。

寂靜的夜裡,傳來毛骨悚然的淒厲喊叫聲與拍打着**的悶響聲,直擊衆人脆弱的心靈,看着南宮淺妝的眼神有着不明的意味。

“若膽暗害南宮淺妝,一律充軍。”水冥赫發了狠,他忽而意識到,帶南宮淺妝回府是不明智的舉動,可偏生,他喜歡這女人在身邊的感覺。

衆人臉色灰白,充軍意味着做軍妓,比死還要可怕。

甄倩半垂的眼睫,遮掩住眼底的陰厲,她是迄今爲止讓水冥赫大開殺戒的女人,不容小覷。

……

翌日

南宮淺妝早早的醒來,一夜好眠,可府上昨夜有許多人難以入眠。

“主子,這是甄倩遣人送來的玉佩。”冷霧拿着幾塊上等的玉,走進內閣。

“當掉。”南宮淺妝眼都不擡,那女人的東西留不得,沒有真金白銀來的安全,若她誣陷自己偷拿她的東西,該當如何?

“唔,你讓冷言去當鋪。”那女人該與她正式結仇,花招百出,定不能留下破綻和把柄。

“是,主子,王爺遣人來送口信,今日的宴會散了,半月後他生辰,一同在府中舉辦。”

南宮淺妝點頭,這樣也好,昨夜那事鬧得哪有心思赴宴,許多女子要回孃家稟告她的事情,該查的查,好找對策踢掉她這擋路石。

用完膳,南宮淺妝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出,走出一段路,果然後面跟着許多尾巴,南宮淺妝勾脣一笑,混入雜亂的人羣中,幾個拐彎,轉入巷子裡無聲的翻出牆壁,蹲在圍牆上看到幾個黑人衣在搜找,掏出身上的瓷瓶,灑了些從阿恨手中訛來的香粉,可以用動物尋找他們的蹤影。

拍了拍手,瀟灑的躍下牆壁,朝玲瓏閣而去。

“主子,人在暗室。”到了玲瓏閣後院,飛花上前接待,領着南宮淺妝去了暗室。

暗室是一個小戶型,有三間屋子,裝飾簡約別緻,用具一應俱全,倒是沒有委屈了他們。

南宮淺妝推開中間的屋子,蔡芙與蔡瑞神色萎靡的坐在窗前,聽到響動聲,側頭看向門口,見到一襲紅衣的南宮淺妝,神色具是一怔。

蔡瑞快速回神,提起架在木櫃上的大刀,氣勢洶洶的朝南宮淺妝劈來,神色狠厲,帶着破空之勢,大刀緊貼着南宮淺妝的鼻子停頓,可大刀帶着的罡風,劃破了皮膚,滲透出細密的血珠。

“大哥!”蔡芙沉臉厲聲喊道。

蔡瑞置若罔聞,凶神惡煞的瞪着南宮淺妝,恨不得把她劈成幾節。

南宮淺妝紋絲不動,鳳眼直直的看着蔡瑞,勾脣冷笑道:“怎麼停手?”

“哼,南宮淺妝,別以爲你救了我們的命,父母之仇便可相抵。”蔡瑞雙眼充血,猩紅的盯着南宮淺妝,他的手顫抖,想要狠心劈下去,可那該死的救命之恩不可忘,他一生光明磊落,從不曾虧欠他人人情,豈能因此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號?

一邊仁義,一邊道德,近些日子,把他折磨的快要瘋了,比帶兵打仗還要痛苦。

“我給你機會,若你錯過,下次便不許對我下手。”南宮淺妝清冷的說道,她不想保護一個想要殺她的人,必要的時候,她會直接了結了他,大限之後,她定當向老夫人請罪。

“啊——”蔡瑞被南宮淺妝這一句話,激怒的大刀劃破她的鼻尖,看着大滴的血滲透出來,狂躁的匯到朝自己砍去。“南宮淺妝,你救我一命,我便還你。”父母之仇,他不能不報。

南宮淺妝目光冷凜,快速的出手奪過大刀,甩臂一震,大刀沒入地板,震盪的發出嗡鳴聲,武功稍弱的蔡芙氣血翻涌。

“啪!”南宮淺妝揚手甩了一記耳光,打的蔡瑞頭一撇,嘴角流淌出鮮血。

“蔡瑞你真行,老孃救你,你不知感恩,反倒恩將仇報,若我要殺你易如反掌,自殺還我一命?真他媽有種,你以爲你是個東西,惹毛了老孃,找十個八個女人強上你,留下蔡氏的種,老孃立即將你大卸八塊,成全你的仁義道德。”南宮淺妝被蔡瑞氣的夠嗆,奶奶的,簡直就是塊木頭,愚孝!

蔡瑞不服,死死的瞪着南宮淺妝。

“你不問問你母親爲什麼會死?”南宮淺妝冷若冰霜的問道。

蔡瑞抿直了脣瓣,陰冷的說道:“被你活埋。”

“難道你不知爲何被活埋?活埋在哪個位置?”南宮淺妝譏誚的說道,看着蔡芙神色一震,隨即,臉色慘白,譏笑道:“埋在你祖母墓坑內,你母親真真是‘賢良淑德’的好媳婦,好母親,爲了那幾個破錢,聯合楚慕瑾挖墓,要將你祖母鞭屍,若是你,你該如何抉擇?成全你的愚孝,聯合你母親一同鞭屍?”南宮淺妝咄咄逼人,逼的蔡瑞沒有一絲退路,臉上的血色褪盡。

蔡瑞未曾料到其中有這些緣由,怔怔的看了眼南宮淺妝,頹然的坐在圓凳上。

“若都與你一般,公私不明,憎惡不分,只因對方是你的母親,便要操刀子劈了別人,你在戰場殺了那麼多士兵,那些死去士兵的家人憤怨,找你報仇,你早就被踩踏成肉泥。”南宮淺妝挑眉,繼續逼問,她勢必要蔡瑞今天做個了結。

“強詞奪理,二者不能混爲一談。”蔡瑞猛地擡頭,渾身散發出煞氣,那是久戰沙場的殺氣,一般人抵擋不住。

“那好,簡單的說,我救了你,你要還我一命,你現在照着這裡刺下去,我們來決鬥,憑本事報仇。”南宮淺妝素手指着蔡瑞的左邊胸口,臉上盡是嘲諷。

蔡瑞啞然,以他的伸手下去,一刀便會斃命,哪能再奪她性命?

蔡芙見已經差不多了,便開口勸道:“大哥,當初表妹接我與父親出來,父親曾去找母親,被母親打了出來,還遞了一紙和離書,父親掛記着母親,離開後,半道折回進宮找母親,卻再沒有出來。”蔡芙心裡有恨,恨她的母親,若不是母親,父親便不會死,她至小便知道母親是及勢力刻薄的人,只不過善於隱藏。

蔡瑞眼底有着掙扎,死死的捧着腦袋,突然,霍然起身,疾步衝了出去。

“大哥!”蔡芙急急呃叫喊,想要追出去,被南宮淺妝攔下。“你讓他自己靜一靜。”

“對不起,我大哥是一根筋,不懂摺合。”蔡芙苦笑,過剛易折,大哥的性子太過正直,在邊關得罪不少人,因着京都有父親坐鎮,那些人不敢明裡做什麼,暗中都被父親化解,所以纔會安然無恙。

“無礙。”南宮淺妝吸吸鼻子,伸手擦掉鼻子上的血珠,暗罵自作自受。

蔡芙好似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她,翻找着傷藥,“我忘記你受傷了,你先坐着,我找飛花要些傷藥。”

“回來。”南宮淺妝揮手製止蔡芙,從懷裡摸出百里玉放在她懷裡的藥膏,徑自坐在銅鏡前,查看着傷口,擦上藥膏。

“你在南詔住在哪裡?”蔡芙有些擔憂南宮淺妝,她是真心把南宮淺妝當成一家人。

“宣王府。”南宮淺妝淡漠的說道:“過些日子,安穩了,你們想去哪跟我說下便可。”

“不,我現在只有你和大哥兩個家人,是生是死,我都跟在你生邊。”蔡芙神色堅定,她知道南宮淺妝嫁給百里玉身份不一般,日後危機重重,雖然她幹不了大事,但是是可以信任的人,打點日常生活還是能行。

家人?

南宮淺妝怔忡,心中默唸了幾遍,有些莞爾。當她以爲只有百里玉,不要那些所謂的親情時,忽而有人神色堅定,毋庸置疑的說:我們是家人!平靜無波的心,控制不住的蕩起圈圈漣漪。

“你若留在我身邊,勢必會成爲我的弱點,我身邊不留無用之人,你心意已決的話,我會讓冷言護送你去北蒼,替我守護百里玉。”南宮淺妝眉目冷清,嚴肅的看着蔡芙,她要在南詔大幹一番,勢必不能留下弱點,一丁點的危機也不能,送到百里玉身邊…那個男人懂她,會替她訓練蔡芙,也讓蔡芙擋掉他身旁的爛桃花。

蔡芙喜極而泣,她絲毫沒有因着南宮淺妝的話而憤怒,因爲她所說的都是事實,而把她送到百里玉身邊,給了她莫大的信任,她定然不會辜負。

“我明日便走!”

“回北蒼注意蔡蓉,百里玉母妃,商婕影。”南宮淺妝欣慰的一笑,交代了一些事,私下和飛花密談,稍後便離開了。

……

回到清月閣,便瞧見冷霧守候在房間內,徑自端起了一杯茶水飲盡。

“主子,王爺遣人傳話,晚上宮中赴宴。”冷霧皺眉,搞不懂宣王爲何要找主子,他那後面的女人爲何不帶?

“什麼宴?”南宮淺妝揉捏着脹痛的腦袋,想着蔡瑞是否想通了,她留着他還有用呢!

“家宴!”

家宴?

南宮淺妝冷笑,怕是爲她準備的鴻門宴,若是爲水冥赫接風洗塵的宴席不會邀請她這外人,太后定然會指定甄倩。

“回來了。”水冥赫搖着摺扇,大搖大擺的進來,看到南宮淺妝蹙眉凝思,嘻笑道:“莫不是怕了?”

“開玩笑,我正好可以開開眼界,看南詔皇宮與雪臨皇宮哪個出色些。”南宮淺妝眼底閃過一抹亮光,正想明日趁機進宮,探探乾孃在南詔的寢宮,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水冥赫眼底閃過幽黯,視線無意觸及到她鼻尖的傷口,桃花眼含笑道:“這是怎麼摔的?”

“您老果真是那方面過度,導致眼神也不好使了。”南宮淺妝冷冷的瞟了水冥赫一眼,出言諷刺。

水冥赫毫不在意,差人送上宮宴的禮服,給南宮淺妝換上,兩人一同坐上馬車,正要啓程,便聽到馬伕出聲。

“王爺,甄小姐來了。”

“不必理會!”水冥赫坐在馬車內,靠在車壁上,閉眸假寐。

南宮淺妝撇了撇嘴,掀開車簾看着甄倩氣的跺腳,急聲開口道:“王爺,倩兒的馬車在途中耽擱了,如今還未到,宮宴眼下要開始,重新準備也來不及,可否順道搭載一程?”

水冥赫蹙眉,這女人怎生陰魂不散?

南宮淺妝見水冥赫不悅,掀開車簾對車伕說道:“放木梯,請甄小姐上來。”

水冥赫驀然睜開眼,桃花眼閃過厲色:“本王誤以爲你不願見她。”

“做人要有眼色,我如今寄人籬下,肯定要順着王爺的意願來,怎能反客爲主?”南宮淺妝輕笑,不以爲意的說道。

水冥赫眼底閃過一絲惱怒,這該死的女人怎就沒有女子的溫柔?不…恐怕她的溫柔獨獨展現給那個男人。

“倩兒謝過王爺、南宮小姐。”甄倩此刻上了馬車,淺笑嫣然的坐在水冥赫身旁,溫柔的詢問:“王爺身子不適麼?”

“你家王爺身體掏的太空,很虛,要多補。”南宮淺妝嘴角掛着邪笑,翹着二郎腿揶揄道。

水冥赫眼皮子微掀,危險的睨了一眼南宮淺妝。這還是女人麼?心裡再一次如是想。

可甄倩卻不知南宮淺妝話裡的弦外之音,接口道:“如何補?”

“牛鞭啊!”

水冥赫:“……”

隨着話落,馬車一陣顛簸,南宮淺妝屁股仿若生了根,不動絲毫,反觀甄倩,整個人飛了出來,重重的跌倒在水冥赫懷裡,水冥赫反射性一揮手,甄倩反彈的倒出馬車之外,險險的被車伕接住。

甄倩驚嚇的臉色慘白,胸口隱隱作痛,安靜的坐在水冥赫身旁,再不敢造次。

一路無言的到了宮門口,馬車是不允許進宮,可水冥赫有特赦,到了太后慈安宮宮殿前停下。

南宮淺妝率先下了馬車,入目的便是莊嚴的宮殿,門口立着四名宮女,四名佩刀侍衛,一位公公,與雪臨國的陳公公不同,稍稍正常一些,臉上的脂粉厚重一些,相貌陰柔。

餘公公面色平靜的立在馬車旁迎接宣王,可瞧見跳下馬車的南宮淺妝,煞白的臉驚皺成一團,翹着蘭花指指着南宮淺妝半天未擠出一字。

“餘公公,父皇可在?”水冥赫下了馬車,手背立在身後,收起一貫的放蕩不羈。

餘公公回過神,看到宣王殿下,臉上浮現笑容,恭敬的說道:“皇上還未到,小王爺來了,剛離開去御書房了。”話對着水冥赫說,眼神卻撇向南宮淺妝,揣測着她是哪家不知禮教的女子,竟敢在王爺前面跳下馬車。

幾人一同進了慈安宮,太后一襲暗紅色繡鳳尾的宮裝,雍容華貴的端坐在高座,面容慈祥,一雙與水冥赫相似的桃花眼,精明銳利,常年浸在權勢裡渾然自成。

身旁端坐着一位女子,大約十三歲左右,烏黑的墨發挽着公主髻,白淨的臉龐,柔滑細膩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細柳,雙眸水潤晶亮。薄而小的紅脣微抿,嘴角微向上彎,帶着點兒哀愁的笑意。整個面龐溫婉細緻,清麗脫俗。

“孫兒見過皇祖母。”話雖是行禮,水冥赫卻沒有動作,徑自走到太后身旁。

南宮淺妝不想生事,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行禮:“草民拜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殿內的人齊刷刷的看向南宮淺妝,太后微微側目,打量着南宮淺妝,瞧清楚她的模樣後,微微蹙眉,端茶淺啜。

甄倩眼底閃過譏諷,越過南宮淺妝,稍稍欠身走到太后跟前,甜膩的說道:“太后,倩兒好些日子未進宮,很想念您。”

“倩丫頭嘴兒甜,只有你惦念着老婆子。”太后笑道,親暱的拉着甄倩的手,目光慈愛的盯着甄倩的俏臉,閃爍着水光。

“皇祖母,孫兒可是一心惦念着你。”水冥赫坐在太后另一邊,與女子擁簇着太后。“皇祖母,您對孫兒有偏見講出來,別責罰妝兒,孫兒會心疼。”

太后擡眼看着南宮淺妝的臉,心口發疼,臉色沉鬱的說道:“赫兒,你在外面胡來,哀家由着你,婚姻大事,可要哀家與你父皇點頭,不要順便什麼烏七八糟的女人都娶進府。”

南宮淺妝嘴角微抿,太后對她很有偏見呢,若她真的是乾孃的女兒,那麼太后便是她的外祖母。乾孃對她的情,跪她一跪又何妨?

心裡微微苦澀,貌似她和親情犯衝,都不受他們喜愛,但有什麼關係呢,她有那個人便足矣。

“皇祖母,孫兒的婚事自然由着自己做主,可不想娶個冤家,日後府中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水冥赫桃花眼含笑,睨了眼南宮淺妝,微微有些詫異,她倒是老實,居然忍得下臭脾氣,沒有折騰。

太后又氣又笑,拿水冥赫沒有辦法,她子嗣單薄,唯有三個孫兒,自小有個孫女,打出生就失了蹤影,至今都毫無下落,見着甄倩,便會想起無緣的孫女,纔會格外喜愛她。

這麼些年過去了,只有在中秋團圓,便會想起她們,心痛難以自抑,尋常倒還好些,如今,南宮淺妝的出現,勾起那段不好的往事,太后難得的好心情消散。

“皇祖母和你父皇還會害了你不成,倩兒丫頭端莊識大體,與你很相配,改天向你父皇討要聖旨,給你們賜婚,定下來,趕緊生個曾孫給哀家抱抱,哀家年老了,不知還能捱上幾年。”太后眉宇間隴上憂傷,宮中自鳶兒離去,便冷清下來,皇上也不願納妃,宮中只有一位貴妃。

甄倩心中暗喜,得意的看向南宮淺妝,見她低垂着頭出神,杏眼一沉,淺笑的說道:“太后娘娘,姐姐身子嬌弱,您讓她跪着,病倒了該如何?王爺會心急的。”

聞言,太后目光銳利的射向南宮淺妝,見她低頭神遊,氣的拍案而起。“你看看,她眼底有沒有哀家,這點罪都吃不起,如何嫁入皇家?”

太后身旁的女子,攙扶着太后坐下,輕柔的替太后順氣,暗自打量着南宮淺妝。

水冥赫嘴角噙着笑,陰冷的掃了一眼甄倩,半真半假的說道:“本王現在就心疼了,跪壞了,皇祖母別想抱曾孫了。”

“你…”太后因着水冥赫的話,氣的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緊緊的扣着案几說道:“哀家就算死了,也不會讓她嫁進水家。”

水冥赫心一沉,目光復雜的看向南宮淺妝,不知爲何皇祖母會如此抗拒她,皇祖母爲人溫和慈祥,從未如此動氣過。

“皇祖母,爲何她不可?”水冥赫眸子裡閃過奇異的光,莫不是皇祖母聽了南宮淺妝不好的傳聞?微眯着眼看向甄倩,是她告狀了麼?

甄倩被水冥赫的眼神盯的心肝兒發顫,緊緊的攪着手指頭,垂眸看着鞋尖,只要能除掉南宮淺妝,這點苦算得了什麼?

“爲何,你竟敢問哀家,你知不知她的母親害死了你姑姑。”太后緊揪着胸口的衣襟,模糊的視線也遮擋不住太后對南宮淺妝的恨。

水冥赫心中震動,原來如此,莫怪皇祖母對她如此深厚的不滿,只是罰跪,算是最輕的處罰,若是父皇…恐怕會立即斬了南宮淺妝。

“母后…您說什麼?”隨着低沉醇厚的嗓音落下,一抹明黃出現在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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