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個叫童兵的人,他也會內功?”在孟筱翎和陳帥之前的交談裡,司徒杏兒也聽過這名字幾次。她搖頭道:“除非他練的內功和你一樣,否則就算他是煉氣者,也不一定能幫到你。”
“算了,反正這傢伙應該還在服役,也不一定能聯繫上。”一陣睏意涌來,陳帥打了個哈欠:“算了,等實在困得不行了,再吵也會睡着吧?”
“服役?他是軍人?怪不得。”
“怎麼了?”陳帥離開察覺到司徒杏兒身上的一絲敵意。
“你不是正式練武出身,所以不懂當今武林的形式。”司徒杏兒剛放鬆了片刻,這會兒又板着臉來:“那些只練外功的武者也就罷了,一旦修煉內功成了煉氣者,要麼一輩子被盯得嚴嚴實實,要麼就將一身本事‘賣於帝王家’,否則根本沒有好日子過。”或許是想到了自身的遭遇,末了她又多加了一句:“就像我門中弟子們的遭遇一樣。”
由於和童兵交好的關係,陳帥對這些倒不是完全不懂,被司徒杏兒一提,他反倒想了起來:“對,好像是有這政策來着。這麼說的話,我這兩天必須去公安局備案了?”
杏兒流利地開着連珠炮:“每個月要去常住地的公安局報道一次,交上一筆管理費;每年參加一次封閉體檢和教育,說白了就是關幾天;有什麼災害事故了,叫上你你就得義務幫他們搶險救災;每次去外地都要寫報告,對了,好像還不許出國哦~”
“這麼麻煩?!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陳帥果然頭大起來:“那你現在每個月都去報道嗎?”
“我纔不去呢!”
“不去怎麼行?法律規定的。”
“不說不就行了?”司徒杏兒理所當然道:“只要不在外面展露出來,那些只知道玩槍的人能知道你會內功?”
“你是說瞞着?”
“廢話嘛,他們又沒教我武功,憑什麼讓我們交費?”
這道理淺顯到有些弱智,可偏偏越簡單的道理就越少人能想通。只因任何一個受正常教育的華夏公民,早就把遵紀守法當成了本能。陳帥看向司徒杏兒的目光變得有些忌憚,她察覺到了,卻滿不在乎。精武門之所以被針對,除了他們一心維護古風,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組織庇護了許多“黑戶口”,在他們眼中,江湖義氣比任何法律都重要。
從內功武者的角度來說,這個思想無疑是值得尊敬的;然而從法制角度看,他們是現代社會中一股極大的隱患。
陳帥忽然意識到整個病房裡並不只有他們兩個,他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11牀的老先生還睜着眼睛,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
他壓低聲音問道:“那如果你被別人舉報了怎麼辦?”
“跑,跑不了就拼唄。”
看着杏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陳帥忍不住急道:“你少說氣話,要是人人都仗着武力不守法,國家早就亂了。”
“那也不是人人都練得了內功的呀。”
“那你也不能知法犯法。”陳帥勸道:“等你也出院了,我陪你一塊兒去公安局登記一下,我在公安局有認識的朋友,不會
爲難的你的……”
司徒杏兒強硬的眼神,將他的後半句話壓了回去。陳帥知道勸不動她,也只好悻悻地放棄了遊說:“哎,你脾氣這麼犟,以後你要真出了事,我想想就覺得要遭。”
“你是說我以後碰上警察怎麼辦吧?有什麼可遭的,各憑本事唄。”司徒杏兒滿不在乎道:“你以爲我這傷是誰弄出來的?”
“阿彌陀佛,你不會是襲警了吧?”
“善哉善哉,是那個狐狸精先挑釁的,要不是中了她的陷阱,現在躺這兒的就不是我了。”想到喬蕾那兩道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司徒杏兒氣不打一處來。等她感應到陳帥身上那股常人都能看出的焦慮,這才失笑道:“幹嘛,你擔心我連累孟姐姐?”
放下手裡的食物,司徒杏兒看着陳帥的眼睛,用與年齡不相符的鄭重氣質說道:“至少在國法上,我不會給孟姐姐惹麻煩的。至少在國法上……”
“我把你當成年人看,希望你能說到做到。”陳帥也坦誠道:“現在懶喵這樣的好人不多了,她不該惹上任何麻煩。好人不該過得比壞人差。”
“好人不該過得比壞人差?”咀嚼着陳帥的話,一直輕視着他的司徒杏兒,也終於露出了不一樣的神色。
又坐了一會兒,陳帥收拾起了吃剩的殘食:“下午了,我沒覺睡,你還是應該好好休息的。有什麼事情打我電話,我晚上再來。哎!‘不用過來’這種話你可以省下了,懶喵別的事情都很寬容,唯獨照顧人方面嚴格的要命。晚上偷懶不來的話,我會捱罵的。”
看着陳帥轉身後的背影,司徒杏兒的眼神複雜起來。雖然只是短短一個上午,印象中這位大哥哥臉上的笑容卻從未消失過。
“喂!”她忍不住叫住他。
“還要我拿什麼過來嗎?”陳帥回過頭來。
看着他眼神中無聲的詢問,司徒杏兒忽的抿嘴一笑:“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你按攢竹穴試試。”
陳帥眼睛一亮:“這是可以讓我感覺到安靜的秘訣嗎?”
“還是那句話,每個人內功不同,我的辦法對你不一定有用。”司徒杏兒的小嘴微微一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小時候我被吵得睡不着時,按住攢竹穴就好睡多了。”
“那麼問題來了。”陳帥滿面欣喜地問道:“攢竹穴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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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東海市建設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東海一區,提到那個區域,就使人聯想到繁華的商圈、成型的立體交通、還有大量的歷史保護建築。殷茹男卻很難聯想到這些,對於她來說,這樣的地方意味着更嚴密的監控,更多的警察,每個人身上都只帶着少到可憐的現金。
她更習慣東海二區的頹廢和蕭索,成片的爛尾樓,在普通老百姓眼中是礙眼的建築,對於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人來說,卻是最好的隱蔽場所。這是爛尾樓的某一個層面,整層樓面都都還沒被隔牆分割,除去承重牆之外,整片樓面大約有三分之二個足球場這麼大。斑駁的水泥牆裂痕中,透出鋼筋難聞的鏽味,雖然這層樓面四周磚牆都被打空,月光卻只敢謹慎地在邊緣處留下一小塊照明,沿着地上的漆漬往深處
走幾步,整個人便會被吞進一片黑暗之中。
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環境,殷茹男卻甘之若飴,甚至比平時的感覺更好。因爲只有在這片黑暗中,她才能更坦然地面對眼前這個人。
“我本來以爲至少有個能坐的地方。”在沒有帶上影鐵墨鏡的情況下,童兵本身的夜視能力也有限。此刻他正站在空曠的樓面上,在遠離月光的部分,如果不開口的話,根本沒有人能分辨出他在樓層那一處。
但殷茹男卻是個例外,當童兵踏上這層樓的那一刻,她便始終沒有丟失過童兵的位置。
“有事快說,鄭南壽每晚11點會組織夜間演習,演習的時候,整支特戰二隊都會出動。”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絲毫沒有泄露內心的焦躁:“我已經排查了他們一半的隊員,再盯一陣,那個打黑槍的傢伙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
“還是那句老話,你這樣直接潛入武警訓練場非常危險。”似乎在開口前就知道對方並不會接受,童兵的語氣也隨意的很:“大喬特意轉去二分局,就是爲了方便揪住鄭南壽的尾巴。由她從內部調查,比你這種冒失做法安全得多。”
果然,還未等童兵說完,殷茹男反駁的聲音便從黑暗中響起:“我不是乾等消息的人。那個開槍打傷丫頭的人,我要親自把他拉出來,剁下他十根手指。喬蕾想查什麼、怎麼做,都與我無關。”
“但是從明天開始,鄭南壽就不會安排演習了,你得換個方向追查。”
“你怎麼知道?”
“因爲這個演習是我託人建議他們做的,鄭南壽只答應做到昨天爲止。”童兵意味深長地說着:“我們的目的或許不一樣,但是特長也不一樣。千手堂裡不也有各自分工的扒手嗎?你應該最清楚,單幹永遠是最沒有效率的做法。”
“堂裡是自家兄弟,配合起來不一樣。”雖然沒有把話挑明,但殷茹男話中的的不信任,已經清楚表達了出來。
在童兵的所有協力者中,不是自願加入的人只有殷茹男一個。兩人的合作,有一定程度是建立在童兵的“威脅”上,所以在彼此合作中,內部的默契程度可想而知。
果然,童兵輕描淡寫地反駁道:“堂裡的兄弟會給小青山他們出學費嗎?會幫他們把案底洗掉嗎?”
“你最好不要一再挑戰我的底線。”雖然黑暗中的女賊將聲音掩飾地很好,但身負內功的童兵很輕易就能聽出她的呼吸已經急促起來:“如果你再敢拿我的孩子說話,我保證會讓你後悔。”
“我提到他們的名字,就代表會危害他們的安全嗎?”童兵朗聲道:“被莊傑陰了一次,你要怕到什麼時候?”
“你!”
殷茹男所在的暗處散發出極爲明顯的敵意,但童兵很清楚,那只是殷茹男內心深處的恐懼罷了。他沒有露出絲毫抵抗的樣子,反而大方地舉起雙手:“今天我來找你,本來就是一半公事一半私事,你不讓我談丫頭和小青山他們,我回去在孟筱翎面前怎麼交差?十一長假過後,幾個孩子就要轉到新學校了,丫頭也快要出院了。這些事情孟筱翎一直惦記着,怎麼你這個做媽的反而忘記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