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童兵思考文浩陽突兀的報復行爲時,他忽然注意到劉家龍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童教官,文隊長的事情……”只見劉家龍少見地欲言又止:“這個人跟我共事時間不短了,如果他是那種心胸狹小的人,也坐不上一分隊隊長的位子。現在他很可能已經……”
童兵沒有再讓他爲難下去,他拍了拍劉家龍的肩膀:“不用說了。”
“童教官,可是我……”
放在劉家龍肩膀上的手掌加了一分力,童兵用令人安心的語氣追溯道:“記得以前爲了讓我瞭解團隊的重要性,朱軍長沒少給我做思想工作。他老人家有一句話,我記得很牢。他說,一支部隊的人數、裝備、甚至是軍事素養,只要花時間花財力,這些都可以培養出來;但是一支部隊的軍魂,卻是有一半看天意的。”
雖然童兵還沒有說到劉家龍最關注的那一點,但是他平和的語氣,卻讓劉家龍內心的擔憂消散了許多。
“一支有軍魂的部隊,還沒有出發打仗,光是報出名頭,就能讓敵人膽寒,讓老百姓安心。”放下手臂時,後心槍傷處又再度癢了起來,童兵扶着左肩,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靠在樹根上,接着說道:“雖然我回東海還不久,不過也聽到過這種說法——武警特戰隊,是東海老百姓的守護神。這次的事情,不管內幕怎麼樣,我們內部問題內部解決。對外,我也會勸張組長統一口徑,就說文隊長爲了抵抗屍潮英勇戰死。”
聽到童兵的親口保證,劉家龍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童教官,這幾年我從龍組退出來後,就一直跟着趙總隊長當警察,特戰隊就像我第二個家一樣……我……謝謝你的理解。”
童兵並未再說什麼,同樣都是部隊出身的人,許多感情本就不必說得這麼清楚。一個軍人對集體榮譽的珍惜,同爲戰友的人,不需言語也能理解。
劉家龍離開時,背影看上去已經沒有那麼沉重。童兵的眉頭卻重新一點點皺了起來。
他擔心的並不是目前的局勢,原本七宗罪是準備讓露易絲甜的劇組成爲犧牲品,讓全劇組幾百號人變成第一批喪屍的。但由於韓凌那無論如何都要擊敗童兵的執念,喪屍病毒擴散的時機和方式都失控了。此刻病毒擴散區被死死限定在東海市工業區,而且感染個體數比預想中少了許多,即便將逃走的1分隊隊員全部視作已變異的喪屍,全部感染體也不會超過30頭。而市區裡也有了準備,國家機器一旦開動起來,其能量是難以估計的,光是G5營地裡出現的幾名生物專家,就能證明現在東海市已經做好了一場生化災難的準備。
所以,童兵並不擔心這個大形勢,他擔心的是,七宗罪中負責這一計劃的嫉妒罪徒,還有A1本人,到現在都沒有現身。只要這兩個人沒有出現,再穩定的局勢都會面臨隨時崩盤的威脅。
韓凌仍然救不醒,審問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的話,童兵很想繼續追擊
撤退的獨立營,但現實卻並不允許他這麼做。一來,他身上的傷已經積累到了比較嚴重的程度,只能發揮出平時5、6成的能力。在沒有影鐵甲的前提下,再遇上全副武裝的獨立營,除了撤退外,童兵難有作爲;再者,當文浩陽偷襲童兵,1分隊與4分隊發生譁變交火時,一部分黑色箱體被擊破,此刻所有G營地中的五金特戰隊員都已經成了疑似感染體,在清楚他們身上的喪屍病毒前,專案組嚴令所有前線人員不得隨意離開營地,以免造成意外的病毒傳播鏈。
傷勢不輕,被困在營地裡不能行動,這種境地落在以往的童兵身上,只怕他心裡早已經發了火。但人總是會改變的,此刻的童兵,早已不是龍組中那個武力致勝的一人隊隊長。
“好好思考,用你的腦子思考。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從哪個角度切入,才能突破這個僵局?”壓制下內心的焦躁情緒,童兵用最放鬆的姿勢斜躺下來。
從遠處看,童兵就像是靠着樹睡着了一樣。不過在帳篷缺乏的G5營地,不論原來歸屬於哪個分隊,特戰隊戰士一律都是席地休息的。帶傷的童兵就這樣露天入眠,旁人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奇怪。
只有一個人露出了意味頗深的微笑,向童兵所在的那顆大樹走了過去。
即使走在泥地裡,喬蕾有力的步伐竟也能踩出悅耳的節奏聲。聽到她熟悉的腳步,童兵睜開眼,自下而上仰視着那張熟悉的臉,淡然微笑道:“我正想着你能過來。”
熟悉的臉上,是熟悉的冰冷表情,還有那熟悉到不帶任何感情也能令人安心的聲音:“以你現在的眼力,應該不至於被矇在鼓裡了。張組長想跟你合作,但跟你合作前,我需要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多少。”
“這種思維考試,我們倆已經做過很多次了。分析精武門的目的,分析狙擊丫頭的兇手……我已經很習慣了,把你分析出的答案再猜一遍。”童兵稍微坐起身一些,略顯疲憊的臉頰上恢復了一些血色。
“但你一次也沒猜到過滿分。”喬蕾沒有否認,只是用似笑非笑的聲音回道:“而且那些事情,我也並沒有找到答案。我只是善於觀察,不是全知全能。安吉麗娜就是那名神秘槍手,是你揭穿她身份後,我才能知道;至於精武門的目的,我不懂你們的武學,更加一無所知。你所謂的這些答案,都是配合你提供的情報,纔得到的。”
“這麼說,這一次如果我能和你協力的話,也能找到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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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龍帶隊在附近的其他G1——G4營地巡邏了一圈後,夜色逐漸低沉了下去,G5營地裡的軍用煤油燈越亮越多,每個人臉部輪廓上都多了一層橙金色的光,在隨時會遭遇喪屍的情況下,這種光影並不能給人多少安全感。士氣穩定的特戰4分隊武警們在劉家龍的分配下,輪流承擔起了巡邏職責,而因爲文浩陽譁變而情緒不穩的1分隊隊員,則被收繳了武器集中在一處,以防再
發生之前那種死忠於文浩陽的部下襲擊童兵的事故。
將所有隊員的休息巡邏安排妥當後,劉家龍這纔鬆下一口氣,他隨意扯了片樹葉抹掉額頭上的汗水,目光在營地裡尋梭起來。直到看到營地邊緣那顆大樹時,他想要看到的身影纔出現在視野中。
樹下,喬蕾和童兵仍舊在分享各自的思路。
“他們連晚飯都沒吃,已經說很久了。”留守的特戰隊員這麼說到。
看着兩人凝重卻集中的表情,劉家龍怔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背過身去。
也就在劉家龍離開後,隨着討論的深入,童兵的眉頭一點點紓解開來:“所以文浩陽襲擊我,絕不是什麼一時衝動,爲了他哥哥報仇?”
喬蕾並沒有直接給出回答,只是用一條完整的思路側面印證着答案:“韓凌在屋頂自爆後,那些黑色封存箱都沒有被炸壞。4分隊的隊員們在轉移這些箱子之前都檢查過,這種藏有喪屍的黑箱都意外地堅固。”
童兵點頭:“韓凌的高爆子母雷應該是他自己改變過火藥分量的自制武器,這種高爆雷雖然比普通手雷殺傷力大,但火藥配方畢竟不穩定,根據我受衝擊的感覺,他的高爆雷威力隨着距離拉遠,會遞減地很厲害。他的兩顆高爆雷都被我挑到了半空,所以屋頂上的黑箱,其實基本沒有受到很大的破壞。”
“確切來說,是密封性並沒有被破壞。”喬蕾將童兵粗略的說法精煉了一下:“這就是我論點的關鍵。”
“所以文浩陽的目的是……”
“我並不想魯莽地推斷他的目的。”喬蕾搖了搖手指:“但他在襲擊你之後,還與劉隊大規模交火。這場內部交火的結果就是,黑箱被,裡面的喪屍被放了出來。”
“的確是這樣,當時文浩陽明明可以擊中我後就迅速撤退,以他當時的位置和情況,所有人都很難反應過來。”童兵順着這個新思路想了下去:“他不但不走……還拒絕老劉的交涉,強行命令部分隊員開槍射擊。當時的位置,運輸中的黑箱就在我們雙方的交火彈道上!這樣一想,他的目的應該就是打破黑箱,放出喪屍!”
“再不濟,也要使其中的病毒通過空氣泄露出來。”喬蕾補充道。
面對這個推論,童兵眼睛一亮,但卻再度搖了搖頭。
“看來你覺得我的推論有漏洞。”看到童兵的否定,喬蕾不但沒有異議,反而露出欣賞的神色。
倒是集中精力思考的童兵沒有留意到喬蕾的表情,自顧低聲道:“如果文浩陽的目的是造成感染,那麼他應該就是獨立營一方的勢力……但這並不像獨立營辦事的風格。七宗罪雖然會對下屬罪徒施加一些宗教思想,但罪徒中反而很少有自殺殉教的先例。文浩陽不惜冒着被感染病毒的危險,也要放出這些喪屍,甚至導致自己最後被咬中……排除其他因素,光從這樣的決心來看,其實還是更偏向於一個‘失去理智的復仇者’。”
(本章完)